清涼溥澤丨憨山大師:眾生之病,病在有我

清涼溥澤丨憨山大師:眾生之病,病在有我

向上一路,乃出家人本分事,古人發足超方,只要究明此事,近代以來,概不知出家為何事,安可望為古人乎?顓愚衡禪人,初依五臺空印大師,聽習經論,久之遂盡屏去,單提一念切究本分事。萬里南詢,過曹溪,謁老人請益。老人謂此事若不放下身心,苦功根究到水窮山盡處,終無下落,縱到水窮山盡處,古人謂之靜沈死水,又謂之玄妙窠窟。若不回頭轉腦,則面前如鐵壁銀山相似,只是得力時,不是受用處。

古人用心,不是死到底,須是死中發活始得,要在回機轉位,所以道: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重進步,大千世界現全身。學人到此,只索轉身別行一路,方不被他作障礙。禪人唯唯,作禮而別,乃就誅茆南嶽。未幾老人亦曳杖而至,詢禪人則為病魔所撓,業經寶慶就醫。老人聞之嘆曰:禪門下衰,真實為生死的學人,最為難得。今斯人而有斯疾,豈龍天厭薄法門乎?

丙辰春三月朔,風雨夜半,忽禪人冒雨衝泥而至。老人相見大喜曰:此豈病夫所能耶?睹其眉宇津津爽氣,是知其疾已瘳八九。因再拈香請益,老人特示之曰:子之病魔,乃子之大善知識,為助道因緣,子知之乎?切以眾生之病,病在有我,以執我故,一切煩惱眾病以之而生,病生則苦必隨之。自古及今無有一人不病是者,唯知病病之人,不為病耳。且四大假合,聚必有散,縱使不病,何嘗不病哉?若了病不病者,則病不能病之矣。

子知今日之病,不知多生劫劫,病病至今日矣。子若不了今日病,則從此已去,不知病之底止也。子知生死之病,而不知要出生死之病,大有過於生死之病也,夫何故?古人以參禪不出陰界,墮於識情窠臼,縱有妙悟,皆成我見。以執四大為我,病尚可醫,今離四大復執有我,此病則醫王束手,最難調治。諸佛諸祖特特出世,單為治此一種膏肓之病,費盡多少心力,求肯服藥而瘥者,幾何人哉?禪人身病已瘳,切不可被禪病侵也。雲門謂法身有兩般病,其言透過法身,若法執不忘,己見猶存,亦是病,極言認執之病也。

禪人將前所蘊一切玄言妙語,及參禪執守功勳,一齊唾卻,只到一點惡覺惡習不留,定不被他養成病根,直使佛祖無立腳處。豈不見善財童子,南詢百城,參五十三大善知識,各授一種法門,到頭只落個與法界等,與虛空等,何曾有實法系著耶?又不見毗盧遮那,法身非身,而託普賢妙行為身,普賢無行,但以眾生之行為行,故曰:菩提所緣,緣苦眾生,若無眾生,則無菩提。此從上佛祖出世之真榜樣。

老人因謂禪人四大病身,非病魔不能治,禪病刺心,非眾生不能治。從今日去,只將身如大地等,則病魔潛蹤;心與眾生等,則我見不立;我見不立,則禪病自消;以心不自心,則本不生;不生則一法不立,苟一法不立,又有何法而作知見障礙哉?古人云:舍情易,舍法難。禪人捨身即舍情,舍見即舍法,情法兩忘,豈不為大無礙解脫之人哉?嗟予老矣,再晤為難,禪人勉之。

文:禪林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