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解的孩子之“一個作精女孩的憤怒與哀愁”下

被誤解的孩子之“一個作精女孩的憤怒與哀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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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問你的意見了嗎?”我摸索著問她。

“問了,可是她是在買完周黑鴨之後問的!她把周黑鴨遞給我之前,問我:她沒有買到延慶觀炸雞,買了周黑鴨可以嗎?”她委屈的撅著嘴,頓了頓,繼續說:“都已經買好了,我能說什麼呢?”

我再問:“媽媽這樣子問你讓你覺得怎麼了?”

“煩!”她撅了撅嘴。

“煩什麼?”我繼續問。

“她問我,不如不問我。她問了我反而讓我覺得很虛偽。”

“媽媽的虛偽讓你覺得怎麼了。”

“憋悶,媽媽不重視我。”她的表情很受傷。

“媽媽不重視你,讓你覺得怎麼了?”

“我媽都不重視我,別人怎麼可能重視我?”她的臉蛋微微發紅,聲音卻是無力的。

“別人不重視你,讓你覺得怎麼了。”

“很孤單,跟別人交流很累,人都特別假,我覺得這個世界很噁心,我還不如直接當一條狗。每個人都很假,很虛偽,特別討厭,讓我厭煩至極,我只想一個人待著,這樣我就不用在意別人了。”

悲傷,委屈,憤怒不斷地在她臉上交織,眼淚早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她不斷的用手背去拭眼淚,我適時地遞上幾張餐巾紙,任由她哭一會兒,同時觀察著眼前的這個姑娘,竟然發現在這個姑娘的哭泣裡,沒有很多的“憐”,只是有很多的“怨”以及強烈的倔強。是的,“倔強”,不討人喜歡的倔強,這是一股反抗的力量。

憐,是可憐的,代表了弱小;而怨,就是怒,擁有強大的能量,再加上那股不容忽視的反抗力。原來這是一個生命力無比旺盛的孩子,怪不得我從未對這一張幽怨的臉產生過同情,她需要的也從來不是同情,而是“共情”。

“不用在意別人,你就怎麼了。”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我繼續問他。

“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然後我就會特別開心。”她很確定地說

果然,這是一個渴望自由的孩子,

渴望自由的孩子一般都渴望強大,氣場強大本就是他們的自然屬性,這類孩子怎麼可能在委屈自己的心意中獲得快樂呢?分享快樂應該才是他們的主張。

讀懂了她,那一個瞬間,我內心深處的某種緊張感也跟著這份理解鬆了下來,滋養出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上來。我們之間的氣氛也隨之柔和了起來,彼此說話的語調緩慢了不少。

“爸爸不想吃牛排,可是他陪你去吃牛排了呀。你為什麼不接受爸爸看著你吃牛排呢?你不是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牛排嗎?”我問得很隨意。

“我就是想讓他跟我一起吃。”她的語氣裡有一種嬌柔,比撒嬌硬,但不再是怨氣很重的感覺了。

“爸爸跟你一起去,讓你有什麼感覺呢?”

“我就會覺得很幸福。”她臉上終於洋溢著花季少女本該有的嬌美。

“為什麼爸爸跟你一起吃牛排了,就會讓你覺得很幸福呢?”我們像是在閒聊。

“因為我覺得那個牛排很好吃。如果爸爸跟我一起吃,我就會覺得爸爸在跟我一一起享受幸福。我們一起分享了這種快樂,才會讓我覺得最快樂。”她的表情裡甚至讓我看到了有點調皮的嬌俏,但是還是有一絲隱隱的悲傷。

“如果爸爸沒有跟你一起吃,你什麼感受?”我轉了話鋒。

“一方面覺得沒意思,這個牛排吃得很無聊;另一方面我會覺得好像是我脅迫著爸爸在做一件他不開心的事情。這樣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女兒。”她說著話,開始低頭用右手反覆地摳自己的左手。

我也不再說話。發自內心地,

我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個專業的英語老師,心理調整隻是幫我用來掃除學生英語學習上的一些障礙的工具。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願意拿出來用的。

畢竟耗費精力,卻不一定得到家長們的理解和認可,甚至有些孩子也覺得我只想學習,並不想拿上課的時間來聊天。所以我也希望我們儘快結束這個部分的談話,快點進入我們的英語學習。

“你覺得跟爸爸媽媽的相處模式裡面,你們的問題出在哪?”我開始引導著總結。

“我覺得爸爸媽媽答應我的事總是做不到,然後找另外一件事情來替代它。你答應了可以做不到,但是不要換一個願望來替代他。”她的怨氣又回來了。

“爸爸媽媽為什麼要找另外一件事情來替代呢?出發點是什麼呢?”我笑問。

“不想讓我失望吧。”她嘟囔著說。

“試想一下,如果爸爸媽媽答應你一件事情,沒有做到,也沒有找另外一件事情來替代,你會是什麼感受呢?”

“失望。”

“你失望什麼呢?”

“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

“找了另外一件事情替代呢?”

“不僅失望而且生氣。”

“那你失望,又生氣什麼?”

“失望的是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生氣的是用第二件事情用替代品來敷衍我,虛偽。替代品永遠是替代品。就像我曾經養過的兩隻狗,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我養的第1只小狗叫牛奶,第2只小狗叫叮噹,牛奶丟了之後,叮噹來到了我們家,可是叮噹永遠替代不了牛奶在我心裡的,因為牛奶是我養的第1只狗。”

“OK, 在剛才梳理跟媽媽的互動裡,你覺得爸爸媽媽的虛偽,讓你很累,讓你懶得跟周圍的人交流,讓你不自由,讓你沒有辦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對嗎?”我粗略地梳理了她的內心路線。

“是的。”她點頭。

“你在日常生活裡,為什麼沒有辦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當然不能了,我得去想別人怎麼想的,照顧身邊人的感受。在學校裡,我得看別人的臉色,在家裡,我得看我媽的臉色。”她的回答讓我明白:難怪這個丫頭心思一直不在學習上,她的關注點一直在“人”身上,而不是在學習這件“事兒”上~唉,內心世界還這麼拉扯,糾結,撕裂。

“我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並不想照顧別人的感受,但是你卻一直在照顧別人的感受,對嗎?”

“是的。”她再點頭。

“那你覺得在跟你相處的過程,別人能否感覺到你的不情願呢?”

“應該可以吧。”她猶豫著說。

“是的。”我肯定了她的回答,再繼續問:“如果作為你身邊的人,別人是否會把你的這種照顧別人感受讀作虛呢。”

“應該會的。”她確定。

“當你一直在虛偽地對待別人的時候,你覺得別人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對你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同樣的方式吧。”

繼而,怯懦地問我:“那我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你去觀察日常生活當中,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尤其是你身邊人緣兒好的人,如果你想得到別人的真誠,第1步,你該做些什麼呢?”

“對別人真誠。”她很快回答我。

“是的,那如何才叫對別人真誠呢?”我繼續問。

“坦誠自己的想法。”

“如何坦誠自己的想法呢?”

“直接說出自己想要的?”她不確定地反問我。

“是的,直接表達自己的需要。”我肯定地說,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覺得在這份直接表達裡,可以帶著抱怨,帶著委屈,或者帶著討好的情緒嗎?”

“好像不可以。”

“為什麼呢?”我誘導她思考。

“不知道。”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坦蕩。

“試想一下,如果你帶著抱怨,別人能感受到什麼?”

“指責。”她下意識地又撅起了嘴。

“如果你帶著委屈說自己的需要,別人能感覺到什麼?”

“好像是我壓抑的憤怒。”她果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我及時地給予了她讚許的目光。

“如果你帶著討好,別人又能感覺到什麼呢?”我再次笑著問。

“我不值得。”聲音很小地說出這幾個字,她有點不好意思。

“是的呢。你所攜帶的這些情緒,是否也在攜帶著一些資訊表達呢?”我的語氣越來越輕鬆。

“是的。”她信服地地點了點頭。

“這些表達是否會干擾你真正的意圖表達呢?”

“會的。”她有一種恍然大悟的確認。

“所以我們來總結一下,如果以後想要跟別人和諧相處,應該怎麼做呢?”我覺得這個應該可以作為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不帶情緒地平和地真實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平靜地說。

“Wonderful!”我禁不住打了個響指,內心充滿了歡喜的雀躍,她漂亮的臉蛋兒上也終於綻開了一抹笑容。我知道接下來我們可以利用接下來的時間上上英語課了。

寫在最後:我當然不會認為,一兩次的談話會很大程度地改變這個孩子的行為。孩子長久以來的行為模式,決定於心理模式,而心理模式的養成於多年跟外界的互動,絕對不是一次兩次的對話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心理梳理過程中,只是種下了一顆新的種子,我們依然需要給它澆灌,呵護,守護著它的長大。十年育樹,百年育人。孩子,爸爸媽媽,老師,大家都一起努力走在前進的路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