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禎何希1

前男友喜歡上了我妹妹。

在我面前,他對她呵護備至,甚至……發生關係。

後來我和別人在一起了,他跪在我腳下,額頭抵著我的手背,「何希,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1。

在我的生日上,我的妹妹和我的前男友走到了一起。

他們牽著手出現,姿態親暱。

過去在公開場合,他永遠只是漫不經心地站在我身側,靠近我的那隻手插在口袋裡,像是在避諱什麼。

而從來沒有像這樣,牽過我的手。

段洺神態自然,嘴角噙笑,是比和我在一起時要開心得多的樣子。

他說:「生日快樂,何希。」

我還記得初次相遇是在地鐵上,他口袋裡有東西滑落,我好心替他撿了起來,卻發現包裝著實尷尬,還也不是丟也不是。

那時他注意到什麼,轉頭看向我,笑容含了一絲促狹,「小姐姐,把我的口香糖還給我。」

哪裡是什麼口香糖,分明是一盒……TT。

我的臉頰瞬間發燙。

後來熟識起來,我問他那天怎麼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是不是趕去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知道他沒有女朋友。

段洺一臉無辜,攤手,「我可是處男。」

思緒被拉回現在。

妹妹有些忐忑,不自在地衝我扯了扯嘴角,「姐,我和段洺……」

她聲音很細很輕,以至於後面的內容我需要微微俯下身才能聽清。

段洺卻拉著她後退了一步。

我一愣。

不應景的,我記起了那日的尷尬情形。

在段洺家,我們撞見了他爸爸和小姨……在床上交纏的不堪場面。

面對驚叫和混亂,那時的段洺面無表情,拉著我走了出去。

然後在過天橋時遽然彎腰,無端端吐了出來。

充滿厭惡的,大汗淋漓。

我很難受,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抿著唇安撫性地拍打他的脊背。

他將臉埋在我頸彎,身體的重量靠向我,悶心地說:「何希,在一起吧。」

嗓音嘶啞不堪。

卻也是這個人,在交往一年後提出分手,說不想欺騙我,他並不喜歡我。

原來他喜歡的,也是我的妹妹。

他們是什麼時候互有好感的呢。

在我還以女朋友的身份和段洺在一起的時候。

他的心不在焉,忽冷忽熱,突然之間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還記得我第一次將他帶去見妹妹,段洺雙手插在口袋裡,話很少,只打了聲招呼,注視著她的眼裡卻彷彿有什麼不一樣的內容。

然後,輕慢地彎了彎唇。

我妹妹一向大大咧咧,那天卻出奇地紅了臉。

那時的我,並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

分手後的我渾渾噩噩,第一次明白小說裡形容的天塌地陷原來並不誇張,總覺得生活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但是那個人,怎麼就不見了呢。

我成了我最嗤之以鼻的那種人,從開始期盼著段洺回心轉意給我打來電話,到後面拋卻自尊哀求他和好,然而,自始至終得不到半分迴應。

那時妹妹抱著我,哭著痛罵段洺,說他不值得我的喜歡。

是啊,他不值得。

看著妹妹躲閃的眼神,我在心裡默默道。

我該慶幸分手三個月後,我已經逐漸緩和過來,如果是之前的我看到這一幕,可能會當場崩潰。

我甚至朝他們笑了笑,「你們來得剛好,切蛋糕吧。」

段洺望著我,像是能洞悉我的情緒。

2。

對於搶走了段洺,妹妹對我存有愧疚。

後來在家裡,她拉著我的手,滿臉內疚地說,她有嘗試過拒絕……她怕我會難過,她猶豫了很久很久,甚至拉黑過他。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算理智告訴她這樣不對,但心裡還是會想著他。

妹妹盯著我,像是試圖找出緩和的痕跡,「姐,你能體會的對嗎?」

我笑了笑,「你和他是在我們分手後才在一起的,沒有對不起我。」

說這話的時候,我望著她的眼睛。

妹妹眼底掠過一絲慌亂,點了點頭。

取得我的諒解後,妹妹開始試圖調和我們三個人的關係。

她故意使喚段洺去給我買奶茶,讓段洺給我拎包包,在外面吃飯,她會讓段洺替我把蝦剝好,再放到我碗裡。

而段洺一一應允,他會在頂著烈日替我買來水果後,看著妹妹無奈一笑。

如果沒有妹妹,我恐怕都不知道段洺還有這樣溫柔包容的一面。

幾天後,妹妹以鍛鍊身體為由,拉著我去郊區爬山。

到達山腳,我們下車,段洺已經在等我們,他穿著衝鋒衣,身姿挺拔消瘦,正低著頭抽菸。

妹妹蹙了蹙眉,上前嗔怪了句什麼,段洺將菸頭捻滅在一旁的垃圾桶上,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段洺煙癮很重,她不喜歡,那之後他確實抽得少了很多。

我勸了半年都沒有用的事情,她不過說了句討厭煙味,就讓他改掉了長久以來的習慣。

這對比多少讓我有些好笑和辛酸。

感受到一道視線,我抬頭,看向段洺身後的男人。

和他有著五分相似,但眉眼的輪廓更為立體,晨曦籠罩下有種柔和的俊朗。

是他的堂哥,段禎。

段禎是我的高中同學,交集不多,高考後上了不同的大學,我對他的印象只剩一個成績優異,個子挺高,長得不錯。

他禮貌性地衝我點點頭,看模樣應該是記得我的。

應該記得吧。

順著山腳的石階往上走,妹妹的鞋帶散了,她沒動,只是眼巴巴地看著段洺。

後者頓了一秒,含笑蹲下身替她將鞋帶繫好。

目睹這一幕的我不禁有些自嘲,段洺在我面前,何時這麼紆尊降貴過。

在這段關係中扮演著保護者角色的人,一直是我。

段洺的家庭並不美滿,母親鬱鬱而終,父親在妻子去世兩年後,和他的小姨子搞在了一起。

或者說,段洺的媽媽在世時,這兩個人就已經暗度陳倉。

交往後的第二個月,我在他家陪他過生日,段洺喝醉了酒,一雙迷離的眼睛凝在我臉上,像是在探究我的表情,「你知道嗎?有人說我應該叫我媽姨媽。」

他語氣淡淡的,「說我是那兩個人苟合生下來的。」

那時我已經從別人口中聽說過了這件事,聞言搖搖頭,「他們胡說的。

段洺笑了,「我媽那麼討厭我,說不定是真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呆呆地望著他。忍著眼眶泛起的酸意。

段洺眸色沉沉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將我從地毯拉到沙發上,然後枕著我的大腿,將臉埋進了我懷裡。

我撫摸著他的頭髮,生平頭一回對一個男人產生了憐憫。

在此之前我從沒有談過戀愛,一顆心撲在他身上,完完全全毫無保留。

妹妹曾恨鐵不成鋼地罵我:「姐,像你這麼傻,男人是不會珍惜的。」

一語成讖。

夜深了,他拽著我的衣角,哀求我不要走。

喜歡的男生肯在你面前展現出脆弱和依戀,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那晚他從背後摟住我的腰,與我並排側躺著,緊密貼合的姿態。

醒來時我發覺自己與他面面相覷,段洺一瞬不瞬地睨著我,不知看了多久。

會用這種眼神注視我的男人,原來從未喜歡過我。

或許,他只是需要有個人陪伴他走過那個最難熬的階段。

山路越來越陡,妹妹不放心地回頭叮囑,「我姐姐四肢不協調,段禎哥哥多照顧一下,別讓她摔下去。」

段禎彎唇,「我在她後面護著,放心吧。」

我太久不運動,一路爬得連喘帶歇,最後幾乎是被段禎拉上去的,等到達山頂,段洺和妹妹已經等了十多分鐘。

段禎鬆開我的手,擰開瓶蓋將水遞給我,「怎麼還跟以前一樣,跑幾步就臉通紅。」

我臉都是麻的,沒聽清他說什麼,只顧著大口喝水。

他失笑,替我將頸後汗溼的馬尾撥開。

山風吹過來,我通體舒爽。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段洺盯著我的頭髮,臉色有些泛寒。

3。

下山的時候,妹妹不小心腳滑了一下,還好及時站穩沒發生意外。

段洺拉住她的手,輕聲笑話她笨拙。

妹妹氣憤地瞪視,段洺見狀柔和了語氣,拍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撫。

我的眼睛突然有點發澀。

想要轉移視線,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段洺有所察覺,微微側頭迎向我的目光。

一瞬間只覺得狼狽。

我強迫自己舉目遠眺,天氣很好,天空曠遠無際,是很淡的藍色。

不該在意的。

我告訴自己。

臨近山腳下,前方驀然傳來一聲妹妹的驚叫。

我和段禎加快腳步趕過去,妹妹彎腰扶著腿滿臉痛楚,我捲起她的褲腿,發現膝蓋淤青了一塊,還有些細微的擦傷。

「怎麼回事……」我剛開口,段洺眉頭緊蹙,不由分說地背起她,一路朝山下走去。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愣了幾秒,才緩緩站起身。

段禎猝然跳到我身後,汗毛聳立地盯著地上。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一隻毛茸茸的大青蟲。

忍不住有些好笑,沒想到他看上去一副很酷很厲害的樣子,膽子卻這麼小。

我撿了節樹枝把攔路蟲挑開,「好啦,走吧。」

段禎強作淡然,「我怕一腳過去把它踩爆……怎麼說也是一條年輕的生命。」

「誒,你胳膊上……」

他神情一緊,雙手齊上拍打胳膊。

「好了好了,沒了……」看他還是心有餘悸,我替他拂了拂袖子,憋著笑說,「你看,真的沒了……」

他俊臉緊繃,有絲委屈,「你嚇唬我。」

我發覺他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還挺可愛的。

段洺在路上看著我們,語氣泛冷,「天快黑了,快點。」

妹妹的腿傷並不嚴重,簡單處理了一下,我們在附近的農家樂吃過飯,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商量過後決定找家酒店落腳,明天早上再回去。

前臺登記的時候,段洺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麼,最後開了三個房間。

我驀然意識到什麼。

心口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細密而尖銳的疼。

我低下頭,心想,大約是因為時間還不夠久。

酒店裡有溫泉,妹妹因為腿傷,只是坐在一旁和段洺喝酒聊天,喂他吃水果,甜蜜恩愛的樣子。

我拿開披在肩頭的浴巾,穿著泳衣下水。

段洺的視線在我身體上停留了一瞬,不帶情緒地移開。

段禎含笑說:「我記得你高中時又瘦又小,像只小黃雞一樣。」

他把手放到身側比畫了一下大概高度。

我不滿,「我哪有這麼矮。」

他彎彎唇,「女大十八變。」

妹妹打趣,「怎麼?老同學相見,心動了?」

她雖然在和段禎說話,餘光卻在觀察段洺的反應。

段洺神色淡淡的,似笑非笑。

我忽然有些喘不過氣,想說點什麼把妹妹剛才的話蓋過去。

「嗯,好像是有一點。」段禎回答道。

我一愣,抬頭望向他。

「我就知道你這次來是另有所圖。」妹妹放鬆不少。

段禎將手裡的果酒遞給我,語調低低的,有種讓人熨帖的溫柔,「喝一杯,晚上睡得會踏實一些。」

我伸手接過,跟他道了聲謝。

溫熱的泉水讓人毛孔舒張,暖洋洋的,我閉上眼,雜亂的心緒漸漸安寧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那丁點酒精起了作用,有些昏昏欲睡。

隱約聽到妹妹說:「我去下洗手間。“

而段禎也從浴池裡出來,去外面接了個電話。

過了片刻我才意識到,這裡面只剩下我和段洺兩個人了。

「撲通。」是有人入水的聲音。

我睜開眼,看見段洺從浴池另一側緩緩靠近我,他將一隻手撐在池壁邊緣,低頭打量我聲音裡有種莫名的譏諷,「平常不是很保守嗎,竟然也會穿這種露肉的泳衣。」

我不明白他對我的惡意從何而來。

他貼得太近,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讓我很不適,伸手去推他肩膀,卻沒有推動。

他眼底有暗色,「剛剛段禎一直在看你,知道嗎?」

我微怔,旋即皺眉,「跟你有什麼關係?”

妹妹回來的前一秒,他驀地鬆開手,若無其事地靠在池壁上。

妹妹似乎一無所覺,笑容不改。

我握了握拳,從水裡出來,拿起浴巾圍上,率先回了房間。

4。

酒店隔音不太好。

躺下後,我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男女糾纏的聲音。

模糊而曖昧。

我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想到了一些事情。

和段洺戀愛的一年中,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一起,不可能沒有慾望。

他喜歡親我,常常猝不及防地親上來,將我吻得渾身發軟,眼睛溼漉漉得看不清東西,他卻戛然而止。

明明忍得額角青筋鼓爆,也只是猛地推開我,將自己關進房間,

童年的經歷讓他有了某種潔癖,不是真正喜歡的人,他不願意碰。

到了這一刻,我終於可以確信段洺是真的愛上了我妹妹。

那晚我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記不清隔壁的動靜是什麼時候停止的,也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的。

第二天,段洺和妹妹從同一個房間裡走出來,迎面和我打了聲招呼。

我注意到,段洺脖頸上有一道曖昧的紅痕,像是被指甲抓撓過。

他沒有刻意遮掩,看著我微微一笑。

早餐在五樓,段洺貼心地替妹妹端來雞蛋和蔬菜沙拉,她最近在減肥。

妹妹說,「我姐姐的呢?她喜歡吃小籠包和粥。」

話音才落,段禎將一屜小籠包放到我面前,然後坐到我旁邊,嗓音是初醒的喑啞,「睡得好嗎?」

我搖搖頭,「不算太好,而且醒過來渾身痠痛,差點下不了床。」

段禎修長的手指剝開一個水煮蛋,「久不鍛鍊就會這樣,以後每週都來一次吧?」

他把剝好的蛋遞給我。

我眨了下眼,「你殺了我吧。」

他唇一彎。

妹妹舒展了下身體,表情痛苦,「好難受,腰要斷了。」

然後含怨瞪了段洺一眼,「都怪你……」

段洺替她揉著後腰,嘴角卻挑起,「怪我?還是怪你自己。」

我不由自主順著他們的話聯想到昨夜聽到的聲音,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情趣嗎?

越是抗拒,腦海中越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些畫面,他們在昏暗的房間裡,在離我一牆之隔的地方擁抱、親吻……我指尖蜷縮,心臟生疼。原來不在意,真的不是說到就能做到的。

「姐姐……,妹妹察覺到我的異樣,聲音一顫,猛地推開段洺的手。

我抬起頭,對他們笑了笑,「吃完我們就回去吧。」

段禎眼裡掠過一絲擔憂。

到了停車點,妹妹小心翼翼地問我,「姐,你要和我們坐一起嗎?」

段禎攬住我的肩,「她坐我的車吧,就不打攪你們小情侶了。」

我點點頭。

段洺眼神涼淡,不言不語地注視著我。

「怎麼了?」妹妹有些疑惑。

而他仍然看著我,半響,用略帶玩味的口味輕聲問,「快哭了?」

我的心好像重重墜了一下。

到了這一刻,我突然明白在他心目中,我們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回家後,我跟公司請了假,一個人去了西雙版納,穿過莽莽蒼蒼的亞熱帶叢林,看過湯湯逝水的瀾滄江。彷彿長久得積壓在心頭的陰霾被驅散,從那場深情的幻覺中掙脫出來,會陪伴自己到老的,終究只有自己而已。

五天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回了V城。

從機場出來,來接我的是段洺。

再次見他,我意外的平和,彷彿所有的酸澀和不甘,都在那場旅行中消散一空。

這個男人,已經徹底和我沒有關係了。

段洺開啟後備廂替我將行李放進去,淡淡地說:「曬黑了。」

我沒有說話,坐進車子後排。

下飛機,我收到妹妹的訊息,說她今天上午有課不能來接我,段洺已經去了。

車速飛馳,幾分鐘後,段洺打破沉默,「還有幾天,就是何恬的生日。」

何恬是妹妹的名字。

她比我小三歲。

「你說,我應該送什麼比較合適呢?」他語調低慢,帶著我熟悉的漫不經心。

我卻注意到他握著方向盤的右手中指,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點璀璨的銀光。

我曾說過想要在交往一週年的時候,和他戴那種情侶才會戴的戒指。那時他一邊吐槽幼稚,一邊敷衍地應允,只是還沒來得及兌現,我們就已經分手了。

我沉吟了片刻,「你手上的這種情侶對戒,她應該就會很喜歡。」

段洺通過後視鏡與我對視幾秒,「是嗎?原來你們女生的心思都是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