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李睿珺執導的第六部長片,海清、武仁林主演的電影《隱入塵煙》,成了這個暑期檔的文藝片“票房奇蹟”。

有人說它是底層生活的殘酷,有人說它是失語者的愛情,有人說它歌頌苦難,有人說它是一首土地的散文詩。

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馬有鐵。大哥叫馬有金,二哥叫馬有銀,三哥是銅,他就是鐵。

曹貴英。手腳殘疾,小便失禁,被哥嫂視為累贅,住在窩棚裡。

一對平常的農村弱勢夫妻,用善良和僅有的能力去經營自己的幸福生活。後來,貴英走了,鄉鄰們在路邊看熱鬧。有過愛情,有過心疼的人的馬老四,還清了所有的虧欠,放走了驢,賣掉了糧,追隨貴英而去。他走後,人們聽說他搬去了三哥那裡,開始了全新的幸福的生活。

看哭了,也看完了。

十三問,怎麼樣?我想了想,說,很圓滿。

有太多荒漠的人生,不需要大海的無邊海水,只需要一潭小小綠洲,就已足夠惦記一生,大過一生。

此生若能遇見馬老四,足矣。

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初見時。

三哥在後院打罵毛驢,老四心疼,去給驢餵食,只有貴英能懂,他是個好人。

據說,人的靈魂原本只是一個,後來分裂出2個,4個,8個······最後一次分裂,成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天生就是一對,就是一體,但散落到不同地方。他們在世界上尋尋覓覓,想找到彼此,但很多人到後來忘記自己是在尋找誰。只有最純淨的靈魂,能在相遇的時候,認出彼此,而後,他們的生命會變得完整。

老四和貴英,就是那最後一次分裂的兩個靈魂。

老四的愛,很簡單。

是剛出鍋熱乎乎的饃饃,是脫下的棉襖,是兩件大衣,是簡單又踏實的日復一日的勞作。

老四的愛,是晃著燈給貴英一片星光。

老四的愛,是用麥粒在貴英手上印下一朵小花。

老四的愛,是把貴英拴在褲腰上······

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老四的愛,是充滿哲理的詩。

貴英剷掉了麥苗,他說:

剷掉了就剷掉去吧

讓它給別的麥子當肥料去吧

啥人有啥人的命數呢

麥子也一樣

它也有它的命數呢

還不是到夏天就讓鐮刀割掉了

食物掉在了地上,他撿起來吃,說:

啥不是土裡頭生的

啥不是土裡頭長的

土都不嫌棄我們

我們還嫌棄土嗎

土就是乾淨東西

不管你是有錢有勢的人

還是啥人

你只要種上一袋麥子

它就能給你長出來十幾袋子

二十幾袋麥子

老四的愛,小而隱蔽。

打水的時候,他會把小蝌蚪捧回河裡。

搬家前,他唯一的問題是能不能晚幾天,等小燕子出窩了再拆房,讓他們可以放心地飛。

老四給村裡承包土地的大戶張永福輸血,貴英不答應,拉住老四的衣角。但是她懂得他,她知道他願意。她只能忍住心疼,一次又一次的陪伴和守候。

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老四說村裡以前有個老瘋子,嘴裡常常唸叨:

對鐮刀,麥子能說個啥?

對啄它的麻雀,麥子它能說個啥?

對磨,麥子它能說個啥?

被當成種子,麥子又能說個啥?

老四和貴英也是麥子,默默無語。臣服於命運的安排,卻從塵煙裡,開出花來。

於荒蕪裡遇見馬老四

命運,似乎總有它的安排。

老四幹活到深夜,貴英一直等在村口的河邊。棉衣裡捂著的熱水,涼了好幾回,才等到老四回來。貴英捂著的不僅是熱水,還有她的希望,而這希望,成了家。

貴英心疼一株被剷掉的麥苗,默默埋回到土裡,不僅僅是麥苗,還有她的希望。而這希望,長成了秋天一株株金黃的麥穗。

麥子豐收了,房子蓋好了,雞也開始下蛋了。

貴英拿了饃饃和雞蛋,在村口的河邊找老四。而這一次,她沒有等到老四。

貴英走了。

也許不是每個生命的存在,都只是為了享受物質的豐盛。所以貴英離開的時候沒有遺憾,老四也沒有,他們所擁有的,是物質無法衡量的東西。也是大部分人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

看起來最苦命的人,往往會獲得最珍貴的贈予。

因為他們是特別的人,只不過隱於塵煙。

命中註定的命相遇,也是一種幸運,你來過,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