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節,阿看要介紹一部特殊的“禁忌片”。
或許,你常見得到女人談愛情、談家庭、談生育、談廚房、談小孩……
但是談“性”?
那是長久被規訓下的緘默。
一如《紙牌屋》裡有句臺詞所言:
“所有事情都和性有關,唯獨性本身與性無關。性和權力有關。”
封面上凱文·史派西的性侵醜聞,更證明了這句話的真理性
性是政治。長久歷史中,被作為慾望客體的女人是沒有資格談論這件事的。
她們只能接受。並不允許有自己的認知和慾望。
她們可以作為別人的妻子、母親、女兒,被歌頌、被讚美,或被書寫。
但是作為獨立生命體的自然本性與愉悅追求呢?
不好意思,那不在關注範疇內。
所以哪怕只是看到紀錄片裡,女人們對著鏡頭仍能一派天空海闊暢談性,已經覺得它很有超越性了。
這部紀錄片,來自20年前。
香港女導演黃真真採訪了60多位不同身份、年齡、際遇的女性。
物件從全職太太、女演員、學生、白領,到性工作者、女同性戀、曾紅極一時的豔星……。幾乎無所不包。
一如片名
[女人那話兒]
(“那話兒”出自明清時口語,意為不可言明的事物)
。
電影把一場又一場的“閨中密談”搬上了銀幕。
大家談談情、說說性。從性開始,話題又不乏引申到婚姻、戀愛、主婦生活等各個方面。
即使20多年過去,此種先鋒大膽,仍無可比擬。
女人應該看。男人也該一看。
01
黃真真是本片導演,片頭她首先出鏡,介紹了電影的靈感來源。
並請開啟本片的各位觀眾做好心理準備。
因為你的三觀可能要接收衝擊。
有一天晚上,當黃真真跟她的女友們喝酒、聊天時。她突然覺得如果有男人在場,她們不會談得那麼開放。
於是她靈機一動,想拍一個關於女人的電影。
為了讓被訪問的女人可以自由發揮,她用了
全女性的工作人員
。
“如果男人能多明白女人一點,世界可能會更美好。或者,他們會被嚇壞。”
02
20+女性,職業占卜家,曾離婚一次。
女人不可以說“幹”。
因為我們沒有“陽具”。
其實不是呀,我們也有性器官,只不過它是一個洞。
我是人啊,天生就有性器官,有需求。
我想,如果我的男人陽痿,他應該體諒我,讓我去和別人doi。
我不能為他抑制自己天生的需要。
同樣。如果我切了子宮,我會沒有感覺,我也會叫他不要壓抑自己。
03
我以前比我的男朋友強,沒什麼意思。
我負責修理家裡的水電工程。我當然希望一切由他負責,但他們什麼都不懂,所有工作我全包。
他們會拿著工具,站在旁邊呆笑:“怎麼做?”
我自己可以解決問題,就不需要他。不過,男人要明白女人還是需要表達自己。
女人能解決問題,有時候只想傾訴一下。
他只要聽就能讓她感受到愛。
而男人認為他們需要幫你解決問題。誰需要他們幫忙?女人,不代表我們就是弱者。
04
30+女性。做過妻子,也做過情婦。
做老婆很辛苦的。
你要照顧他的經濟、家庭、父母、子女、朋友......所有的事。
情婦不用經常見他,尤其是被老婆發現後,他只能跟你一起兩三個鐘頭,感覺真是好,他會更想得到你。
當然每逢過節,都會和老婆家人一起過。但飯後,他就揹著老婆打電話給她。
那種感覺好難受,你要的是他的愛,不是肉體,要肉體的話找牛郎不好嗎?
做情婦呢,就算他跟老婆一起,也會想著你。他給你他的生命、愛情、精/液、金錢。分別就在這裡,他不給老婆這些東西。
有什麼意思呢?她得到的只是捱苦。
他母親病了,你要去照顧。他兒子學壞,你得處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前妻、鄰居,你全盤打點。
你是他的老婆!
老婆還要小心,別讓他借高利貸。他們會把你的名字噴在牆上,某某的老婆,他欠人家錢,債主說強/奸他母親和老婆。把她的姓名、地址到處公佈。
情婦就不同了。債主找你,“他在你這嗎?”“他有老婆的。還你的頭!我也在找他。”
05
兩個深圳按摩女郎
我們只會做老婆,不會做情婦。
我窮得有骨氣。大不了回鄉下種田,我少吃一點,少穿一點。
不要破壞人家家庭。因為我覺得,日後可能會自食其果。
06
30+歲女性。結婚兩次,有一子。
我最愛一個男人的時候,我會希望他離去。
“你想他走啊?”
“不,我想他離開世界。”
“你想他死啊?”
“對啊,想他死。因為我不想失去他或是讓別人偷走。”
我和他最快樂的時候,就會希望他死去。至少在那一刻,他最愛你,沒有別人擁有他。
“愛到發瘋?”
我的行為很理性,我的思想上卻不理性。
07
許鞍華,著名香港女導演。許鞍華一生未婚未育。
其實,我歧視男人的。大概跟我的成長有關。
我的外婆和奶奶都很強。我小時候和她們住,所有人都聽她們話。
之後,由我媽媽主持大局。家裡都由女人做主。
我不太多想性和愛,這樣不太好。這可能和我的宗教信仰有關係。
仍然認為那是一種罪行。
“你相信某人會愛你一輩子嗎?”
“我從來不會問這個問題。”
“你可能愛某人一輩子嗎?”
“恐怕不會。人的變化很大。”
“你有沒有後悔沒有結婚生子?”
“我想,總有一些後悔。但我也安慰自己,你不能擁有一切。”
08
一對女同性戀。
女人的嘴唇很軟,和女人接吻很性感。
女人比較敏感。你還沒講完,她們已經知道你什麼意思。
你跟男人講,講到沒氣,他們也未必明白。
我們扮演不同角色,有時候,我扮男,她扮女。有時相反。
我喜歡她跟我撒嬌。但是不能每次都是她,我也需要撒嬌。
跟男生的話,就很難轉換角色。
“奇不奇怪,兩個都有乳房?”
“你接受的話,就會覺得自然。跟男人doi反而變得奇怪。”
女人跟女人,生理和心靈上都可以很親密。
女人身體比較柔軟和溫暖,我喜歡滑嫩的女人身體。身體接觸,不一定是性愛。可以是愛和關懷的表達方式。
一般男人只懂得插/入和射/精,而我們的過程可以很長久,擁抱和撫摸,都是性愛。
有時候根本不需要進入對方身體。
女人之間,總是更平等。而我所知道的兩性關係,充滿了猜疑。
09
邵音音,70年代紅極一時的三級片豔星。
我後悔了十幾年。
我最紅的時候,也是我最低落的時候。
不是說以前的人不好,只是以前的人不同,他們思想不夠開放。他們認為我墮落。
“好好的,幹嘛拍那種電影?”
於是,我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不想被人認出來。
拍戲的時候不回看,我從來不看自己演的電影。
拍性感寫真,我把自己頭以下的部分都剪掉。
我出門的時候,會戴帽子,打雨傘,不敢化妝,怕被人認出來。
到了現在,我終於不再後悔。如果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如何能面對將來的路?別人又怎麼會接受你?
我兒子小時候,有一天放學回家問我:“媽媽,你拍過三級片?”
他問我為什麼要拍,我說被騙的,拍了一部之後,就再沒有人請你去做其他工作。總不能一死了之,要生存下去。
兒子問我怎麼應付同學們。我說,讓你同學去問他們媽媽:
“我是拍過,那又怎樣?她們想怎樣?”
這之後,再沒有人來騷擾我兒子了。
但我後來出門拍戲,我兒子總要拍拍我的肩,說:“千萬別給人再騙了去脫衣服啊。”
10
30+女性。性暴力受害者。
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總是容易愛上壞男人。
“怎樣的壞男人呢?”
“一開始會讓我開心,讓我墜入愛河。他會有很強的性/欲。”
“後來被打後,為什麼還留下?”
“因為愛。不甘心。”
男人都很低階,像一條蟲。他們打完女人後,就跪下向你認錯。三書六禮,說愛你。
然後讓你覺得,原來他是很愛我的。
他們不會說“你活該”,然後把你踢出去,也許他怕我報警。
通常,他跟著就對你很溫柔,會道歉,說他好愛你,一時衝動。我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打完還說風涼話,從未見過。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報警。
我想,男人需要一個老婆,一個情人,一個侍妾,一個妓女,一隻狗。
“一隻狗嗎?”
“對啊。有的男人很自大,有不如意時,需要一隻狗給他撫摸,服從他。”
11
40+女性。結婚兩次,有兩子。
我的婚姻完蛋了。事到如今,我已覺得都無所謂了。
反正我們只是習慣一起。
一旦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他只會問我:“那誰洗衣服?”
“你會愛一個男人一輩子嗎?”
“對兒子可以。不愛老公,但仍會跟他在一起。”
“夫、財、子、祿,選哪一樣?”
“財。有了錢也可以撫養兒子。”
我有一個朋友,她知道我結了婚。她問我:
“炎熱的露天大排檔跟男朋友吵架好,還是有冷氣的燭光晚餐時吵架好?”
那當然是燭光晚餐好。
在街上已經夠熱了,只會越吵越兇。但若是有浪漫的音樂、喝杯酒,也會有人提醒你這是高階餐廳,很快就會想“算了吧。”
12
周美鳳,原香港亞視主持人,已婚10年。
我已婚10年。老實說,有一點悶。或者說,很悶。
相信每一段婚姻都一樣。但是你有責任保持婚姻美滿,這是雙方的責任。
最近我跟年輕人討論婚姻,他們提議十年制的結婚合約。
我覺得應該用美國總統制,四年一任。
“四年不短嗎?”
“可以續約啊。如果婚姻不成功,就不續約。也不用離婚。”
Brilliant!!!
有血肉,有慾望,有靈魂,有在鏡頭面前赤裸剖白的勇氣。
也有困境與掙扎,有在男權社會跌爬滾打過一遭,仍被過往經歷纏絲縈繞的無奈與痛心。
有獨立女性,有甘願捲入情人旋渦的女人,也有無法離開家暴環境的女人。
[女人那話兒]裡的女人們各個相異,從傳統到激進,各種姿態亦不相同。上文小片段只浮光掠影、展現一二罷了。
她們大膽剖白,話語常常犀利入骨、能驚掉人下巴。
但絕對不要用傳統“三觀”去看待這些女人。
比如那個甘做情婦的女人,好像字字句句都在說做情人的好。看懂者垂淚。
那字字句句又何嘗不是對做妻子之苦的控訴。
從“性”話題開始,又延展向女性的情感與生活,本片不經意間涉及了很多女性話題:
蕩婦羞辱、性暴力、無愛婚姻、婚內出軌、喪偶式育兒、不平等家務......
有人問:說出來之後呢?
但要知道,本片誕生於20年前。只是在鏡頭前說出來,已經頗具“革命性”。
真正鮮活而坦誠的“女性聲音”,本身已彌足珍貴。更何況是以性話題為核心的女性心理“報告”。
黃真真曾說:“我想借這部戲,一邊鼓勵現在的女人,要做回自己。一邊讓男人知道,其實女人是怎麼看他們的。”
對女人來說,本片告訴你,不要被性別限制。
與自己對話,對自己坦誠,選擇你想選擇的生活方式。反正無論選哪一種,都可能會後悔。
男人也該看一看。電影裡那些敢言敢罵、暢快淋漓的女人,可能對很多男人來說,是一種“奇觀”。
就像其中一位社會工作者喊話男人所說:
“今天的女人不裹小腳,也不靠你。除非你情我願,我甘願做家務,那無話可說。但如果你認為老婆是傭人,用傳統的價值觀控制她。那不好意思,你滾吧。現代的女人視野拓寬了,但是男人沒有變。他們仍以為自己老婆還應該像自己媽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