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不認識的“秌”與“咊”兩個字,引發了皇帝和官員間的佳話

明正德三年戊辰科,翰林院庶吉士散館考試。閱卷大臣將試卷呈遞至御前,正德皇帝隨手拿起一份翻看,略看幾行忽然眉頭緊皺,試卷上有個“秌”字極其陌生,遂口諭太監召見試卷主人福建林雲江。

林雲江學識俱佳,只是生平寫文章喜歡用上古文字,聽聞皇帝召見,趕緊上前。太監拿著考卷,指著“秌”字問他,林雲江恭恭敬敬地啟奏說這是秋天的“秋”。皇帝點點頭,隨手取筆在宣紙上寫下“咊”字,問他是否認識。林雲江從未見過這個字,先是再三謝罪,隨後懇請皇帝明示指教。

多數人不認識的“秌”與“咊”兩個字,引發了皇帝和官員間的佳話

正德大為高興,微笑道:“‘秋’既然可以寫作‘秌’,‘和’為什麼不能書寫成‘咊’?可見你讀書甚少,做翰林尚不夠資格。朕令你回鄉苦讀三年,然後再來應試。”

林雲江被皇帝貶官的訊息很快傳遍京城,同僚和親友們擔心惹禍,無人敢上門探望安慰。林雲江原本是寒門出身,當官時所得俸祿僅夠穿衣吃飯,沒有絲毫結餘,想回鄉沒有盤纏,留在京城房租飲食又無著落。思來想去,還是找個官宦富紳人家去做家庭教師,誰想京城中人皆是勢利眼,接連找了數家,都不願意聘請他。

無奈之下,為了餬口,林雲江暫在正陽門外以賣字為生,他的書法甚佳,不缺主顧,就這樣賣字賣了一年。我們知道,正德皇帝最喜歡微服出行,某日行至林雲江賣字的地方,見前面有數十人圍在那觀人作書,不時發出嘖嘖稱許聲。正德上前只見是位年輕書生伏案揮毫疾書,書法遒勁有力,詞句典雅。覺得此人有點面熟,但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書生就是在林雲江,正德只見過他一面,時間久了,自然記不清。

當下正德攤開眾人,走近問說:“我看你寫作俱佳,俗話說得好‘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如今太平盛世,為何不去應科舉得功名?”

林雲江見眼前這人器宇不凡,略一施禮說:“我是福建人林雲江,本是翰林院庶吉士,去年散館時因不識皇帝御筆,被罰回籍讀書。”

正德仔細一想,果然確有此事,便責問說:“既奉諭旨,為何不啟程歸鄉?庶吉士清貴無比,豈可在集市上賣字而自甘下賤?”

多數人不認識的“秌”與“咊”兩個字,引發了皇帝和官員間的佳話

林雲江面露羞愧之色,說道:“我出身微寒,又籌措不到回鄉的盤纏。原想在此找個西席攢些錢財,可惜人家知道我是被逐之人,不願聘請。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

正德點點頭,說道:“既如此,我替你設法謀個外省幕僚差事,豈不比你賣字強?明日此時,你候我佳音!”

林雲江聞言大喜,再三請教正德的姓名住處,以便登門拜謝。正德自然不會透露身份,當下微微一笑,在喬裝打扮的衛士們簇擁下昂然而去。

正德離去後,圍觀者紛紛上前恭賀林雲江,說道:“方才看此人如此口氣,多半是某位王孫公子,先生這下不用愁了!”

次日,一位僕役前來找到林志江,拿出一份黃色封函的書信和百兩紋銀,說道:“主人派我前來致意閣下,信函不能私自拆開,拆開則有取禍之道,這些銀兩供盤纏使用。”僕役說完片刻也沒有耽擱,轉身匆匆離去。林雲江看信函上寫著“親投山東巡按開拆”字樣,於是欣然收攤,僱了馬車和僕人前往山東。

到了山東,經過打聽得知,山東巡按於上月開缺,如今職位空懸。林雲江得知後頗為失望,因不願失去就業機會,便轉而去拜見山東布政使。明代各省地方大員首推布政使和按察使,巡按由中央派遣,有“代天子巡狩”的美稱,官銜通常只有七品,但是位卑而權重,是布、按兩級的上司。到了明末以及後來的清朝,巡按逐漸演化成地方實職——巡撫,成為封疆大吏。

多數人不認識的“秌”與“咊”兩個字,引發了皇帝和官員間的佳話

作為一省主官,林雲江自然不能輕易見到布政使。連續十多日,林雲江看盡了佈政衙門門房的各種臉色,始終不能得見布政使,最後他怒氣沖天地對門房大發脾氣道:“我從京師來,帶有密信需要大人親自拆封。你一再阻攔,若誤了大事,唯你是問!”

門房害怕了,終於將書信傳遞進去。不一會,門房從裡面飛奔至林雲江跟前下跪,邊告饒邊扇自己耳光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幸好沒有誤了老爺大事,請老爺在主人面前說情饒恕小人!”

門房正告饒間,忽聽得有禮炮聲,接著有中軍帶著旗牌巡捕等官吏湧出向林雲江跪地請安,然後說:“奉布政使大人之命,請欽使先去巡按衙門上任!”林雲江聽得雲裡霧裡,任憑眾人把他抬上官轎,一路上吹吹打打到了巡按衙門。

等到林雲江下轎,布政使已經在門前迎接,相擁進入正堂,堂上擺設香案,案上正中供著那份已經拆封的黃封函書信。布政使跪在地上恭請聖安,起身向林雲江作揖說:“有請欽使上官宣讀聖旨!”

多數人不認識的“秌”與“咊”兩個字,引發了皇帝和官員間的佳話

林雲江上前取出書信,看完詫異莫名,隨後讀道:“山東巡按遺缺,著翰林院庶吉士林雲江署理。”至此恍然大悟,在正陽門外賣字時遇到的是當今皇帝,感激之下,唏噓不已,於是上書謝恩。不久,正德皇帝御批迴復:朕看你人才不壞,故有此命。你當力疾從公,不負朕之期望。三年任期滿後,即可回京城覆命!

三年巡按任滿,林雲江回京覲見。君臣相見後,正德說道:“如今俸祿足以供你讀書了,且去翰林院擔任編修,繼續讀書三年,以觀後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