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小時侯還真沒做過不能原諒的壞事兒。

只一件,是小時候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兩個人知道,至今想起來,皆笑皆非。

小時候的我,老實懦弱,加上身邊也沒有兄弟姐妹,保護神是爺爺奶奶,但他們又老了,所以我總是被人欺負。同村也有一個女孩,跟我家前後院住著,我倆同歲,是很不錯的玩伴兒。二人經常在一起嘰嘰咕咕說著悄悄話,偶爾誰有好吃的,也會留著跟對方分享。

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跟我一樣的是,她也是被人家欺負的物件。按說,我們這樣兩個受氣包應該同病相憐,彼此抱團取暖才對。誰知她為了討好那幫欺負我們的孩子,主動跟我翻了臉,並當了他們手中的槍,比如人家說要打我,她會第一個衝上來,劈頭蓋臉揍我,下手之穩準狠,搞得那些幕後的孩子們倒會向我投過來同情的目光。

不過,自從見識了她揍我的手段,那群孩子還真的不敢欺負她了。這下好了,明明可以兩人分擔的事兒,都落我一個人肩膀上了。我呢,寡不敵眾,只好一個人躲在家裡,很少出門,性格也瑜伽孤僻。

我特恨那幫孩子,但又不敢跟她們對抗,就把一腔怒恨全加在她身上了,一心想著尋一個機會報仇。

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有一次趁著他們全家睡午覺,我就偷偷溜進院子,把他家腳踏車的氣門芯拔了。不久,我就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叫罵聲,透過我家玻璃窗望過去,我看見他父母正滿院子尋找氣門芯呢,她呢,正朝我家的方向看過來,眼神中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趕緊躲過她的目光,想到他們著急的樣子,又稱心如願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料,我笑得有點早,我沒有勝利。我是說,我們的戰爭才剛剛打響。

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沒起床,就聽見我奶奶歇斯底里地咒罵,我趕緊爬起來到院子,赫然看到有三個製作精巧的小泥棺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我家窗臺上。我開啟棺材,見到裡面竟然還放著三個小人兒。

在農村,這是一種很不吉利的詛咒。奶奶氣得跳腳,趕在大門口,跟來往的鄉親們說著這件事。她說自己跟爺爺一輩子行善積德,從來沒得罪過任何人,不知誰這麼缺德,能做出這等事兒來。

只有我知道,這事兒是誰幹的。

我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把那幾個小棺材收好,藏在院子裡某個角落。然後,趁天黑,悄悄潛入她家,以其人之道,也放在她家窗臺上,然後美滋滋回家睡覺去了。

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可不想,第二天醒來,棺材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我家窗臺。

就這樣,我們倆就像形成了某種默契,這三隻小棺材,晚上送到她家,白天回到我家。如此往復,輪流數日。因為是我們倆謹守秘密,大人們並不知道端倪,但偶爾說起這件事,卻也知道是孩子們所為,也就不慎在意了。

我們倆卻樂此不疲,小棺材偶爾破損了,她又做了新的送回來。我們就這樣為對方送“官財”,整整持續了快一個夏天。

於是,當某天早上我在窗臺上沒有看到棺材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我站在院子裡,望著她家緊縮的房門,有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情愫。

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兒

奶奶說,她夜裡突然生病,一家人連夜去了省城醫院。幾天之後,又傳回她得了“肺癆病”轉院去了外省的訊息。

而此時,我淡化了對她的仇恨,轉而為她擔心起來。

她在醫院住了幾個月,快到那年晚秋才回到村裡;人瘦了一大圈,我們在路上遇見,只互相看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而那個秘密,我們倆都沒有對任何人講起。只是,從那以後,她不再欺負我了。送小棺材的事兒,也沒再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