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炳東

解放戰爭初期，中原軍區李人林部負責牽制敵人，在敵佔區裡縱橫馳騁。因為人員少，無後方，秉持不打硬仗的原則，一般不與強敵作戰，幾次避開敵正規軍，時間長了，敵正規軍（帶大殼帽）越發猖狂。李人林部想打，又怕被敵人纏住，敵人裝備好，兵力多，能否打贏“大帽子”呢？

李人林

1946年7月初，中原軍區分3路突出蔣軍30萬人重重包圍，其中第一縱隊主力和江漢軍區部隊，全部向西渡過襄河，前鋒直指陝南川北，戰爭全面打響。蔣軍66師75師跟蹤追擊，10師從四川向鄂陝邊開進，企圖把突圍的這支部隊消滅在鄂西北山區內。上級指示到達陝南、鄂西北地區的部隊，就地堅持，拖住敵人，並派出一支部隊重返東去，牽制敵人，掩護鄂西北、陝南部隊展開、配合華北我軍主力作戰。

執行這一任務的是“江漢支隊”。由李人林司令員兼政委率領5個連1個警衛排、一個手槍隊組成。聽說重回桐柏山、大洪山老根據地，大家都很高興。

9月下旬，部隊很快渡過襄河，因敵66師、75師及40師、11師，都全部出動，向西到鄂西北、陝南“追剿”我突圍部隊去了。剩下都是些保安團、鄉保隊的地方武裝且分散駐紮。部隊突襲、化裝奔襲，使敵人措手不及，對付他們如切瓜砍菜一般。

然而，部隊在隨縣的青苔鎮遇到了鄉公所的頑強抵抗。敵人事先得到訊息，部隊上午來到鎮裡時，鄉公所人員還有鄉保隊都鑽進了碉堡。有2挺機槍，五六十支步槍。敵人的碉堡在街背後一個小山崗，用石頭砌成，有幾層樓高，邊上緊挨著磚牆大房的鄉公所。部隊來到時，鄉保隊在碉堡裡打冷槍。部隊距離六七十米把碉堡圍了起來，指揮員在一起研究戰鬥部署。

碉堡裡的敵人，除

了

罵人外，還喊道：“你們就會偷偷摸摸的，有種的，你來打啊

！

”

年輕的戰士聽了都很氣憤，紛紛請戰。幹部們比較冷靜，認為這個碉堡要拿下來，否則，以後鄉保隊有樣學樣，部隊就不好行動了。打掉它，殺一儆百！

4連、6連主攻，其餘警戒、支援，搞飯吃。部隊用10多挺機槍和特等射手，把碉堡的槍眼封得嚴嚴實實。4連1排長李鳳九，是一員猛將，拿著手榴彈自告奮勇去炸碉堡。他在火力掩護下，快速奔跑、趴下尋找地形掩護，匍匐前進，躍起，貼到碉堡牆上。他把彈弦一扯，稍停一下，一下塞進射孔裡。“轟、轟”兩響以後，冒出一股硝煙。他揮著手高喊：“同志們，衝啊！”部隊站了起來，碉堡裡機槍就掃了一梭子，幾個戰士被打倒在地。

封鎖槍眼的火力打響了，幾個人又上去朝槍眼裡塞手榴彈。連續扔進去10多個，可是部隊一站起來，碉堡裡就打槍，又傷亡了幾個。這是咋了？往日只要往碉堡裡塞兩三個，裡面的敵人就會炸死炸傷大半。部隊只能暫停攻擊。

碉堡裡敵人又喊開了：“來再塞幾個呀！”

“有本事，別走，再來！”

“偷雞不成蝕把米，哈哈！”

部隊官兵氣紅了眼。

這時，偵察員向李人林司令員報告了一個訊息：“碉堡是夾牆，裡外兩層。這是修碉堡的老鄉說的。”

保安團攔阻難民

李人林司令員說：“今天非把這股敵人消滅掉不可！老鍾（鍾春林參謀長），組織部隊用火攻！”

一個連隊百十號人，迅速收集一大堆柴草，裡面撒上買來的幹辣椒，用連線起來的長竹竿，從敵人射口少的地方，在火力掩護下，將柴草一捆一捆頂到碉堡跟前，從中午到下午4點，碉堡四周堆起一仗多高的柴草堆，淋上從街上買來的兩桶煤油。

火一點，烈焰熊熊，煙火朝槍眼裡鑽。不一會敵人支援不住了，但仍不投降，退到鄉公所裡，從窗戶裡向我軍瘋狂射擊。

“一定要在天黑前解決戰鬥！”李司令命令。

戰士們用機槍封鎖住窗戶，一個班的戰士抬起一根水桶粗的大木頭，喊著“一、二”，朝山牆上一撞，南方的磚牆與北方的不一樣，不是一塊磚一塊磚壘起來的，而是用方青磚，壘一塊豎立一塊，比較單薄。牆被撞開一個大洞。手榴彈跟著摔進去，接著機槍伸進去，一陣掃射，再衝進去。殺聲震破了屋瓦，沒有抓到幾個俘虜。

一段時間後，敵“武漢行轅”認為：“李人林部有3000餘眾，在於偵察我方虛實，準備策應股匪東渡。”令整編72師全部由襄樊折返鍾祥、京山一帶，66師之199旅也急調襄東，實施會剿。

在天門縣石家河附近，部隊繳了一個鄉公所的槍後，半夜宿營時被敵人包抄上來，部隊猝不及防，邊打邊退，敵人火力很猛，步槍、機槍外，迫擊炮、60炮也蓋過來了。部隊乘黑夜迅速向北轉移，敵人緊追不捨。天亮後，部隊分成幾路衝向漢宜公路。這時忽然開來了7、8輛載有敵兵的軍用卡車，把部隊截斷了。車上敵人開火射擊，前面的部隊接應後面的，一個衝鋒，除了倒下的，都衝過來公路，跑上山去，擺脫了敵人。整理部隊時發現，傷亡帶失去聯絡，部隊減員到200多人了。

部隊繼續向北轉移，向大洪山靠近。前衛部隊剛剛接近京（山）皂（市）公路時，右側約200米的山頭，冒出一個穿黃制服，戴大簷帽的兵。很快他身後沿山頭展開一群軍人，並傳來大聲呼喊：

“你們是什麼隊伍？”

“趕快停止！”

“我們要開槍了！”

隊伍只能向前亂跑起來，拼命想越過公路。敵人開火了，槍聲把敵人隊伍都吸引過來了，部隊被遠遠的四面包圍了。敵人居高臨下，機槍把道路和山崗打得塵土飛揚，迫擊炮彈前後左右爆炸，頭上身邊，感覺到子彈帶起了風聲。李人林司令員一面命令副團長鄭懷遠帶人搶佔一個山頭，掩護部隊突圍。一面與鍾春林參謀長振臂高呼：“衝啊！”“拼了才有活路！”部隊喊聲壓住了槍炮聲。一人拼命，萬人莫敵。敵人被我軍的勁頭嚇住了，互相觀望不前，鄭懷遠帶人搶佔了山頭，掩護部隊突出了重圍。

敵人正規軍被調回來了！敵“武漢行轅”命令整編72師全部調回鍾祥、京山一帶。整編66師199旅也急調襄東，會剿“3千人馬”的李人林“匪部”。

部隊決定離開大洪山，向河南南部桐柏山前進，擺脫敵正規軍。鍾參謀長建議部隊改為夜行曉宿，減少暴露機會，躲避敵人追擊。

10月20日深夜，部隊來到信陽南部的一個大山溝裡，月亮被雲彩遮住了，一片漆黑。行軍困難，又沒有嚮導，部隊只得停下宿營，等天明再說，部隊連續行軍都累壞了，一停下來，不顧晚秋天氣，便躺著、坐著抱著槍睡了。不一會，連哨兵也坐著睡著了。

當他們呼呼大睡時，一支隊伍突然悄無聲息地從山上插入部隊宿營地中間。來人用蒙著布的手電照看滿溝的部隊，見粗衣爛衫，沒有帽徽、領章，放下心來搖醒了一位戰士。互相詢問之後，原來是我軍突圍之後，留在桐柏山一帶堅持的寧淮部隊。

部隊東返渡過襄河以來，消滅了不少敵人。主要是地方保安團、鄉保隊。敵人正規軍還沒有正式交過手。對敵人的正規軍（戴“大殼帽”，喊“大帽子”）部隊上下都有種恐懼感，這是石家河、京皂公路上的戰鬥引起的。部隊一遇到“大帽子”，領導就避免戰鬥，引起了戰士們的議論：

“司令員還是怕‘大帽子’，為什麼老是躲開它？”

“他們人多，有美式裝備，有衝鋒槍、卡賓槍，還有火箭炮。”

領導也不服氣，想尋找機會，打一下“大帽子”，提高部隊士氣。

機會很快就來了。11月30日黃昏，在棗陽縣西部的耿家集，一股“大帽子”跟上來了。這是敵人199旅596團3營。別的“大帽子”不敢分散，596團卻以營為單位行動；別的“大帽子”只敢白天開動，第3營卻敢夜間行軍。為了讓它更加孤立，部隊半夜繼續向北轉移。幾天後，來到璩家灣，敵人緊追不捨，行動迅速出乎預料，拂曉時刻與後衛4連打響了。當時部隊前有河水，後有追兵，不打不行。4連90多人打垮了“大帽子”4次衝鋒，士氣旺盛。這樣，領導有了信心，讓1連2連從右翼迂迴，警衛排和6連從左翼突擊。敵人三鼓之下，士氣低落，見我左右出擊，有些慌亂，4連也從正面出擊。敵軍士兵向後跑去，部隊機槍猛掃，敵人潰不成軍。敵營長提著手槍大喊：“再跑，老子開槍了！”

一轉眼看見我軍戰士已逼近，連馬也顧不上騎，調頭就跑。6連排長王金山，翻身上馬，向他追去，開槍把敵營長擊斃。敵人剛穿上棉衣，跑不快，落在後面的舉手投降。這一仗打垮敵人一個營的“大帽子”，打死、打傷、俘虜敵人100多人。

璩家灣街上的百姓在街兩邊觀看我軍押著俘虜進來，都誇獎道：“解放大軍真厲害，把‘大帽子’都打垮了。”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排長王金山騎著敵營長的馬，手裡揮舞著敵營長的大蓋帽，一邊縱馬賓士，一邊高呼：“大帽子！大帽子！”

這一仗，提高了李人林部隊計程車氣，讓“大帽子”再不敢肆無忌憚地追趕了。

李人林部轉戰馳騁，拖住敵人一師一旅正規軍，有力支援了其他地區的我軍。渡過長江後，部隊展開了縱橫湘鄂邊游擊戰，與張才千部會合後，轉戰千里，回到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