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陝甘總督升允:不滿君主立憲,自請開缺

有很多人為了求得一官半職,往往使出渾身解數,刻意鑽營。很少聽說當了高官還主動辭職的。

但凡事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晚清陝甘總督升允,官做著做著,忽然很生氣,正兒八經地上了一道奏摺,主動提出將自己開缺。朝廷允准,將其開缺。升允可以說是“求仁得仁”。

晚清陝甘總督升允:不滿君主立憲,自請開缺

升允著有詩集《東海吟》,此為該書內照片。

放著好好的封疆大吏不做,主動辭職了,這做派,轟動了官場。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滿朝廷實行君主立憲,升允自請開缺

升允(1858-1931),多羅特氏,字吉甫,號素庵,屬蒙古鑲藍旗,舉人出身。1900年任山西按察使和甘肅、山西布政使,1901年遷陝西巡撫,1904年改察哈爾都統,1905年至1909年任陝甘總督。

升允有頑固守舊之名,但在總督陝甘期間,推行新政卻是雷厲風行。比如,1905年,升允在蘭州創辦甘肅省速成師範學堂;9月創設甘肅全省巡警總局,督辦規劃全省警務;設定督練公所,訓練新兵;1906年,設甘肅農工商礦總局,以興辦地方實業;1909年創辦礦物和農林兩學堂、督墾總局、農務總會等機構……其滿地開花的氣魄,使陝甘新政開展得有聲有色,幾年之間,當時貧瘠的甘肅一省,新設的機構即達上百所。

但說到底,這些新政措施只是集中在教育、經濟等方面,對政治體制的衝擊甚微。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

“待罪西陲已經四載,如提倡農業、振興商務、講求開礦、敦勤考工以及法政等項學堂,凡於大體無傷者,未嘗不人云亦云,應有盡有。”

當涉及政治體制變革的預備立憲在各地蓬勃開展時,升允終於坐不住了,連續上奏摺,請暫緩立憲。1909年5月初,升允奏稱:“立憲為時會所趨,非兩聖(慈禧、光緒)本意。”說得直白一點,這意思就是說,君主立憲是時勢所迫,是緩兵之計,不是慈禧和光緒的真實意思。

載灃閱後大為詫異,硃批“殊不可解”,命令他進一步作出解釋。

升允再上奏摺說,伸民權就是伸“刁生劣監之權”,“靖民氣,而民氣愈囂”,“名曰預備,其實一事不能預備”。他對預備立憲期間所推行的各項新政大加攻擊,斷言憲政有害無利,請取消兩宮懿旨,憲政決不可驟行。載灃大為光火,以其“違反潮流,且詆抗懿旨”,遂仿照雍正皇帝,在奏摺上對升允大加斥責。

按理說,遭到“上級”的斥責之後,大多數人都會縮起脖子,閉起嘴巴,乖乖地贊幾句聖上聖明,奴才愚鈍之類的話以保住官位。再說了,骨子裡不贊成立憲的又不是隻有升允一人,人家還不是根據最高指示依樣畫葫蘆,得過且過?但是升允偏偏氣不能平,對人說:

“我做大清國之官,我應遵祖宗之成法辦事。乃現在欲令我處處效法洋鬼子,我心實有不忍。即日拜發呈請開缺之折,如政府不准我開缺,我則決意一死,斷不願見聞現在所行一切政令。”

升允倒是說到做到,於是一道讓人忍俊不禁的奏摺就這樣誕生了。他在折中稱自己本來就積患心疾,醫治未愈,自從慈禧和光緒去世後自己傷心過度,體況更差:

常忽忽若有所失,目熟視而無睹,耳傾聽而不聞,口鼻尤不能辨香臭,粗糲肉糜啖之而已;又常中夜起立,繞室彷徨,喃喃自語,雖亦服驅邪定中之劑、安神降氣之方,然醫者第能察有象之寒溫,而難喻無形之痛楚。藥石徒進,毫末無功,竊念奴才忝領疆圻,虛拋四載,新政待舉,舊病未瘳,念責任之匪輕,非病軀所能理,惟有籲懇天恩,俯準開缺……

這份奏摺大發牢騷,表面上是說自己有目不能識黑白,有耳不能分雅鄭,有鼻不能辨香臭,隱含負氣痛罵當世之意,在攝政王看來也是句句在諷刺自己不辨賢奸。

愚忠清室,清帝退位後仍帶兵同民軍作戰

1909年6月23日,清廷釋出上諭,將陝甘總督升允開缺。上諭中說升允的奏摺“跡近負氣,殊屬非是”,念在他久任封疆,並沒有其他大過失,姑且只開缺了事,不再進行嚴懲。

此上諭發出以後,一直倡議君主立憲政體的《大公報》嘲笑道,古今大吏因貪贓枉法、翫忽職守、沉迷酒色等原因而被開缺的數不勝數。但從未聽說有人因“負氣”而被開缺,有之,自升允始。

晚清陝甘總督升允:不滿君主立憲,自請開缺

前左一著官服者為陝甘總督升允。

升允雖守舊,但為官清正廉潔,被開缺之後,想就近入華山為道士,被其妻子苦苦勸住。他貧窮至極,環堵蕭然,以至於貧不能歸京師。其女婿溥儒稱升允在渭河之濱找了塊地,自耕自食,聊以度日。

葉昌熾在《緣督廬日記》中將升允稱為社稷臣,國學大師羅振玉之孫羅繼祖稱升允“風儀峻整,鬚髯偉然”。他曾上折糾彈權傾一時的慶親王奕劻,也因此招致奕劻集團的處處打壓。

升允思想守舊,愚忠清廷。在辛亥革命爆發後,他以在野之身電請勤王,1911年10月27日被清廷再起為署陝西巡撫,率軍與民軍作戰。

晚清陝甘總督升允:不滿君主立憲,自請開缺

武昌起義。

1912年2月12日,清帝下詔退位,但升允仍不肯罷兵,將清帝已退位的訊息在軍中秘而不宣,繼續督飭甘軍向民軍進攻。直至3月12日,升允在大勢已去的情勢下帶領少數親信逃至青海。後避居哈爾濱,勾結俄國和日本組織勤王軍,謀劃武裝復辟,事敗後寓居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