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會一九八二年第一期16:一卒三百兩

明朝萬曆年間,閣老王國耿遭貶回到了老家陽城縣莊村。莊村有一老漢,名叫王得財,年過五旬,身邊無兒無女,每天以拾糞為生。他和王國耿脾氣相投,所以兩人經常在一起下棋聊天。

一天,他們倆又碰到了一塊,王得財邊布棋陣,邊對王國耿說起了鄉里傳聞:有個聖命巡按吳大人,奉旨各處巡查,每到一地敲詐鄉民,魚肉百姓,所過之處無不怨聲載道······王國耿聽了,很是氣憤。心想:這個貪官汙吏,我定要想辦法治治他。王國耿抬起頭,對王得財說:“老弟,你明天去官道(莊村外有一條大路,鄉人叫官道)拾糞,順便打聽打聽巡按什麼時候路過那裡,我要面見這位大人。”

從這以後,一連幾天,王得財天天在官道上拾糞,終於打聽清楚巡按大人路經此地的確切時間,便急忙回來告訴了王國耿。

到了那天,王國耿找到王得財,不容分說,拉著他就走,一直走到官道上。王國耿說:“咱今天就在這當路上下棋!”王得財連連搖頭:“這不是找死嗎?再說,不幹活,我吃什麼?”“哎,我叫你來你就來。放心好了,我保你後半輩子有錢花。”王得財無法,只得陪他在官道中央擺下了棋盤。

時近正午,只聽“嘡嘡嘡”三聲銅鑼響,接著傳來了衙役們的喊聲:“巡按大人從此路過,閒雜人等躲開!”王得財慌了神,起身要走,王國耿一把將他按住。這時巡按大人的喊道官已飛馬來到,一看竟然有人敢在官道中央擺下棋盤擋道,二話不說,揮起馬鞭就打。王國耿見這陣勢也不吭聲,扭頭就走。

王得財見打散了棋盤,急得跪在地上連連說:“大人,你把王大人的棋盤打散,如找不全棋子,王大人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啊。”喊道官問:“什麼王大人?”“就是閣老王國耿大人。”“啊!”喊道官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醒悟過來,一邊吩咐隨從快找棋子,一邊急忙回報巡按大人。吳巡按一聽也慌了神,大發雷霆:“你這個奴才,你怎麼不睜眼看看清楚,得罪了別人還行,得罪了王大人可了不得!”你道為什麼?原來,萬曆皇帝當初聽信讒言,把王國耿貶回家鄉,後來弄清了事情真相,曾派專人請王國耿回朝,只是因為王國耿不願再理朝政,才只好作罷;這王國耿在朝時因和文武大臣關係密切,所以現在和他們書信往來不斷,一封書信就能叫吳巡按丟官。所以,吳巡按一聽說得罪了王國耿,急得團團轉,忙吩咐停轎,來到一家客棧,急急修書一封,差貼身隨從給王國耿送去。

隨從來到王府,守門人說:“我家老爺有吩咐,今天身體不爽,外人一律不準進見。”隨從無法,只得回報。吳巡按一聽,慌了手腳。後來,聽說和王閣老在官道上下棋的那個拾糞老漢叫王得財,平時和王閣老關係很好,眼珠一轉,便把他請了來。

王得財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吳巡按一掃往日威風,請他起身、賜坐,然後問:“今日和你在大路上下棋的是什麼人?”王得財答道:“是遭貶回家的閣老王國耿大人。”“你怎麼和他在當路上下棋哪?”“本來我要去拾糞,可他叫我不用去,陪他在官道上下棋,並且說,保證我後半輩子有錢花。”

吳巡按一聽,原來王國耿拉這個老頭子下棋,是要敲我一筆銀子,哼,我偏不給他。又一想:不行,惹了王國耿,保不了烏紗帽。想來想去,還是給他銀子吧,便吩咐中軍取來紋銀五十兩,雙手託給王得財道:“下官不知下棋者乃閣老王大人,多有得罪。這是紋銀五十兩,付與老丈作以後的費用,望老丈在閣老面前多說好話,放我等起身。”說完,還吩咐隨從送王得財回家。

王得財回家後急忙去見王國耿,誰知今天到了王府門上,家丁說:“老大人吩咐,今天身體不爽,外人一律不準進見。”王得財無法,只得又回到客棧以實相告。吳巡按慌了手腳,也不顧自己的身份,苦苦懇求王得財,要他一定想辦法見到閣老,替他求情。隨後又忍痛給了王得財一百兩銀子,作為謝禮。王得財倒不是貪這些銀子,因為官道上被打散了的棋子沒有全找回來,總想見到閣老,好有個交代。於是,他興沖沖地又到了王府。家丁攔住道:“不是已經說過了,今天外人一律不準進見。”“煩你與我通報一聲,就說老相好有要事相見。”“老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得財沒有辦法,看看天色不早,只得迴轉家門。

一夜無話。第二天吃過早飯,王得財急忙來到王府,兩人一見面,王閣老劈頭就問:“棋子可全否?”王得財說:“還缺一隻“小卒”,尋找不見。”接著,又把吳巡按的意思,以及前後兩次給一百五十兩銀子的事說了一遍。王閣老微微點著頭,最後拍拍王得財的肩胛,說:“你告訴他,缺一個棋子不能放他走。”王得財不知閣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不便多問,便起身直奔客棧。

吳巡按一聽王得財的回話,急出一身冷汗,急忙命人再去找棋子,可就是不見。吳巡按如坐針氈,毫無辦法,最後又取出一百五十兩銀子,強作笑顏,交與王得財,要他再去閣老面前求情。

王國耿見王得財捧著銀子來見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說:“這三百兩銀子,夠你後半輩子花用了吧?!”王得財一想:噢,原來閣老唱的是這齣戲啊!

再說那個吳巡按,後來再也鼓不起勁來,一不鳴鑼,二不喊道,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