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第一天下午的自習課，我坐在講臺上值班，注意到小欣同學神色凝重，眼神飄忽。我猜測她在為上午考試科目出現的失誤感到難過和沮喪。我觀察了兩分鐘，發現她似乎不能專注於備考，於是走到她身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關切地望著她的眼睛，語氣平緩而溫和地說：“小欣，你還好嗎？”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勉強地笑了笑說：“還好。”我繼續看著她的眼睛，小聲說：“如果有什麼需要，請讓我知道哈。”說完，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走開了。

重新回到講臺，我保持對小欣的關注，不時和她的目光相匯，我投以微笑。我發現她慢慢能夠動筆寫起來了。

兩節自習課結束以後，我回到辦公室。半個小時之後，小欣走到我身邊：“老師，我發現自己還是消化不了，想和您聊聊，好嗎？”我向她致謝對我的信任，表示很樂意。開始聊天之前，我先讓她找來一張椅子（避免她站著我坐著，當然我也可以站起來和她並肩一起，但我認為站著不利於她放鬆），隨後她就在我身邊坐下來。

我說：“老師注意到，你好像很難過，是因為上午的考試嗎？”

她點頭，訴說她發現自己已經錯了好幾道題，並且認為那是很不應該的。

我說：“你發現自己錯了好幾道題，你現在很難過也很擔心甚至有點自責，對嗎？”（剛聽到她說發現做錯題的時候，我大腦蓋子馬上打開了，差點就衝口而出：不是跟你強調過考後不對答案的嗎！幸虧平時堅持實踐正面管教——帶著真正的好奇，去了解事實，不假設不評判，不指責，專注於解決問題。感謝覺察意識，讓我能夠真正共情孩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始終關切地望著孩子，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聽到我這麼一說，小欣的眼眶紅了，訴說著自己是怎麼無意中發現哪些題目做錯了，懊悔自己太粗心了，覺得自己考不上想去的高中了，認為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對後邊兩天的考試失去了信心。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

我說：“看到你這麼難過，老師很心疼你。你現在感到很懊悔很擔心，是因為你之前付出了很大努力去備考，你希望透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心儀的高中。可是現在，因為一些失誤，你擔心之前的努力要大打折扣了。是嗎？”

小欣哽咽著，認同了我的話。

我說：“剛才聽到你說‘感覺努力沒有用，沒有希望了’，老師既心疼你，又感到很擔心，因為老師看到你一直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去努力，你也曾遇到很多挑戰，但你都沒有放棄，老師希望你能夠盡最大努力衝擊目標，不留遺憾。”

小欣說：“是的，老師。我知道懊悔自責焦慮都沒有用，我也知道要整理心情，全力以赴後面的考試。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那些做錯的題，我就沒有辦法靜下心。”

我點頭：“是的，這確實不容易。在這種情況下，你有這樣的感受是很正常的。老師遇到類似的情況，也未必比你做得好。也許你需要給自己一點點時間來消化。”看著孩子通紅的眼眶，我的眼睛也變得有點酸澀。

在此之前的過程中，我一直控制著“解救”孩子的衝動，控制著不去告訴孩子應該做什麼，而是接納她的情緒，理解她的痛苦。當我真切體會到她的挫敗和沮喪，我發現自己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就那樣靜默著，看著她的眼睛，把她的雙手拉過來，抓在我的手掌裡，緊緊地握著。過了一會，我問：“小欣，我可以要一個擁抱嗎？”小欣湊過來，抱著我的肩頭，抽泣起來。我緊緊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當我察覺到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我輕聲說：“給自己一點點時間去接納錯誤，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小欣再次點頭。

我問：“現在，你需要老師給一些建議或提醒嗎？”

小欣說：“謝謝老師，不用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盡力的。”

我說：“好的，老師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