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辦公室被一堆工作弄得焦頭爛額，抬頭看到小張來了，鬱悶的心情頓時減了大半。
在我的印象裡，小張是個很刻苦的學生，去年剛來的第一個學期就努力寫論文，反反覆覆找導師好多次，聽導師說，寫得很不錯，修改修改就可以發期刊了。
那時候的小張說，“我知道我是非全日制的研究生，本就沒多大優勢，只能多努力了。”
我挺欣賞這樣的男生的，一方面是因為他像極了那時候努力的我，另一方面他長得還不錯。
“小張，我們可好久沒見了！這幾個月跑哪兒去了？”我問。從去年期末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小張，今年開學的幾個月也沒見他的身影。我想他大概是忙著寫論文了吧。
“我工作去了，最近換了份工作，找您開一份在校證明。”他畢恭畢敬，身上的學生氣還沒散。
“工作了？不準備考博啦？”
“過了個年，我更現實了。”
經歷了考研的折磨和調劑的痛苦，小張終於踏進了研究生的大門。只不過這個研究生比較“新穎”，是非全日制的。因為研招網的那句話，“非全日制和全日制的學位證書和學歷證書享受相同的法律地位”，小張毅然決然踏上了非全日制研究生之路。
“
雙一流的非全日制總比普通本科的全日制好
。”本科普通的小張對名校有一種執念，“
考研就得去名校，否則等於白上
。”
“
世界總是和想象的不同，貼上了“非”標籤的研究生就是和全日制研究生不一樣
。”小張的夢是在一點一滴中破滅的。
小張的課被安排在了週六日，除了和全日制研究生上課的時間不同、沒有獎學金和助學金外，其他一模一樣，課程要求和畢業要求一點沒變。
然而第一天上課的時候，一個“教授頭銜”的老師就問了大家為什麼要考“在職研究生”。
同學小聲提醒不是“在職”，是“非全日制”。
教授又說，雖然是雙證，但有括號小字標註“非全日制”，你們說能一樣嗎？
小張看看窗外熾熱的天，心裡出現了動搖。
接下來的幾節課，幾乎每個老師都在用“在職”的字眼，似乎這樣的研究生真的是花錢買證書的那種。特別是對於他這種沒有工作的人來說，這樣的方式等於騙父母錢財混吃等死。
他又開始上網查非全日制研究生的政策，去頭條、知乎、微博看看別人的意見。網上的輿論依然是一邊倒，一邊是非全日制研究生們說自己跟全日制研究生一模一樣的培養，有的甚至跟全日制的一起學習，另一邊是網友對他們的冷嘲熱諷。
小張看了許久，越來越懷疑自己的選擇。
最受打擊的是，隔三差五就有全日制同學問他為什麼要選擇非全日制。經常有全日制的同學用飽含同情的眼神對他說你們非全日制怎麼樣，我們全日制怎麼樣。小張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明明課都一樣，老師也一樣，而且他們是小班教學，而全日制是大班教學，點名都得點半個小時的那種，怎麼他們就低人一等了？
“或許是你玻璃心了吧？他們沒有惡意，你過度解讀了。”我對小張說，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也沒底。從教學角度講，我們對兩種研究生的要求是一樣的，從管理角度，就有些許差別了。畢竟非全日制中也有已經工作的學生，他們考研之初就報考了非全日制，和小張從全日制研究生調劑過去的又不一樣。
“
可能吧，我也懷疑過。不過後來我也發現了，我是真不合適做研究
。”小張說。
糾結了兩個多月，小張乾脆不去想非全日制能不能得到認可的問題了，反正他說了也不算。於是他決定泡圖書館，努力學習，刷高六級分數。學歷是一方面，四捨五入他也算有，差的就剩真本事了。
因為週一到週五沒有課，小張又沒有工作，於是他整天泡在圖書館看書和背英語，週六週日的時候上課。他說，那時候像是再次考研了一樣，一種全年無休的緊迫感，但他還挺喜歡的，因為很充實。
同時，他開始寫論文，能發表期刊的那種。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終於寫了出來，於是開啟天天找導師之旅。這批學生很多，加起來有一百多個，由於隔三差五就能見面，於是小張成了這批學生中唯一能叫得上名字的學生，開頭提到的場面就這樣出現了。
發表論文哪有那麼容易，僅僅努力是不夠的，人和也格外重要。前前後後修改很多次，論文也基本達到了可以發表的地步，但小張的導師是院裡的領導，平時本身有很多公務要忙，再加上需要對畢業生的論文指導，聯絡雜誌社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
小張的鬥志昂揚也在知識的海洋中冷了下來。他看過很多專業書，可都如同嚼蠟，理解不了，論文也寫不出第二篇。英語更是如此，背完合上書，只有“馬什麼梅”幾個字。
“可能是我學習方法問題，也有可能是心態問題，總之我越來越發現我再也不能冷靜下來潛心學習了。”小張說，“每天看起來很努力，可是實際收穫幾乎等於零。於是最後，我就去找工作了。”
“那你之前忙著寫的那篇論文呢？那可是馬上就能發表了呀！說不定還可以發核心！”我說。我不想他放棄，他的確是個好苗子。
“算了。我們導師也問過我這個。我可以把它用在畢業論文裡。現在我的目標是能順利畢業就行了。其實想想我的人生規劃，現在工作也挺好的。
當初考研的目的，就是覺得本科學校普通，圓一個名校夢罷了
。”
我簽完在校證明交給他。告別後，看著小張走出辦公室，我不禁感嘆。我從本科到研究生再到博士，都是順順利利完成的，彷彿這樣的人生步驟就該這麼發生一樣。對於就業這樣的問題，似乎很少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的同學中也有在職研究生，他們是單證的，他們中也有透過努力考上博士的。
對於非全日制研究生，特別是像小張這樣的文科類，研究生生涯只有上課和寫論文，那如果不讀博士，這樣的研究生就真的沒用了嗎？
窗外的天空很藍，但願一直這麼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