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3)

1975年,我讀初中了,學校每週都有一堂“勞動課”,雷打不動。孬天氣,室內教學;好天氣,社會實踐。

室內教學,請工農兵走進學校、走上講臺,為學生授課。“社會實踐”五花八門,小學生除了大掃除,就是做好事,幫助烈軍屬、五保戶撿撿柴火、拾拾麥穗、做做家務。中學生的勞動課,被稱為“開門辦學”,要求把課堂搬到田間地頭,向貧下中農學習,“經風雨見世面”。除此之外,學校為了實現“教育與勞動相結合”,興辦了校辦農場和校辦工廠做為“教學基地”。

我的少年(3)

校辦農場,沒有土地,同學們發揚“艱苦奮鬥”的南泥灣精神,透過戰天鬥地,用稚嫩的雙手,以“讓高山低頭,讓河水讓路”的膽氣,在荒灘上開墾出十畝土地,辦起了校辦農場。

我的少年(3)

沒有肥料,同學們自己動手,自發拾肥(動物糞便)。上學的路上,同學們無論個頭大小,年級高低,人人挎一隻大小不一的竹筐,拿一根扁鏟,沿路拾肥。有經驗的同學,發現大坨肥堆後,先鏟一剷土蓋上,而後連土帶糞鏟進筐裡,增加了肥的份量,贏得了老師的表揚。長我幾歲的朝海哥,和我一個班,從小放牛,天天拾糞,非常有經驗,每一次交肥都是第一,成為全校的“勞動模範”。

我的少年(3)

像我沒有經驗的同學,發現大坨糞反倒束手無策,只好撿拾羊屎蛋蛋之類的小坨肥料,黃豆般大小的糞蛋蛋,好撿是好撿,卻怎麼也拾不滿那隻小小的竹筐,常常挨老師的批評,被學校視為“落後分子”,動輒罰站。

農場成了“勞動課”的生動課堂,每日一個班去農場勞動教學,貧下中農擔任校外“輔導員”,現場講解示範。學校按照春播秋收的季節,做教學計劃,安排生產任務。上半年種小麥,下半年種玉米,邊角地種紅薯、土豆和向日癸。

我的少年(3)

記憶中,難以忘懷的是挑燈夜戰,“龍口奪食”的夏收場面。女生負責照明,個個從家裡帶只燈籠,挑在長長的竹竿上,高高站在臨近自己班級的大石頭或是土包上,跟隨收割進度,不停的移動位置或轉動方向。男生負責收割,他們揮鐮如飛,奮勇當先。一是想在女生面前有個良好的表現,二是為班集體榮譽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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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師生們站成長蛇陣,形成一個人工“傳輸帶”,擊鼓傳花一樣,把一捆捆小麥傳送到公路一輛輛架子車上,堆成一座座黃燦燦的小山。三人一組,兩人推車一人駕轅,車尾與車頭相連,排成一條金色長龍,頭車“龍頭”起轅,一聲吶喊“起轅嘍!”氣如長虹,如今想起,恍如昨天。

我的少年(3)

校辦工廠,是公社劃給學校的一座石灰窯。位於金絲店溝頂端,距離學校約15公里。工廠除了幾間泥坯小屋,方圓幾里沒有人煙,四周一片荒涼。夜晚尤甚,漆黑死寂,使人不寒而慄。

我的少年(3)

工廠勞動,一週一班,每週六天。參加勞動的同學,每人自帶六斤玉米榛子,一罐酸菜。窯廠有個土灶,是學生食堂。伙食極為簡單,一天兩頓糊湯(玉米粥),頓頓不變樣兒。開飯時,每人五兩糊湯,勉強哄飽飢腸轆轆的肚子。

我的少年(3)

一個班的任務,週一上去,每人揹著一週的伙食,從採石、搬運、裝窯到燒得出窯。週六回來,人人背上30—60公斤的石灰(學校規定每人不少於30公斤),運送到10公里外的金絲店溝口校辦工廠銷售點,圓滿完成任務勝利凱旋。

我的少年(3)

週六背石灰,全校師生傾巢出動。那天,金絲店人頭攢動,十里峽谷一片沸騰。早上,空揹簍進山,歡聲笑語;中午,重揹簍下山,舉步維艱。長長峽谷,蜿蜒崎嶇,白花花的石灰揹簍鋪滿谷底,宛如艱難跋涉的“長征”,奮勇向前。

我的少年(3)

常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愈是終點愈艱難,不乏一些體弱掉隊的,“勞模”和團員們發揮特別能吃苦的戰鬥精神,一程一程的轉接他們。朝海哥是我的靠山,每當我一步一喘,步履艱難時,就從我的揹簍裡取一塊石灰放到他的揹簍裡,為我減負,走一路取一路,等到達目的地時,再把石灰放回我的揹簍裡,讓我體體面面的過關,至今想起,感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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