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為什麼你是女生，我是男生？

陳蘇錦

週日的上午，帶三週歲的孫子去“迪卡儂”玩兒，那裡有許多小孩子，有學輪滑的，有上籃球課的孩子，更有一些像我的孫子一樣被家長帶來在那些運動器材上跑來蹦去的孩子們，快樂地蹦跳，也東邊跑一趟，西邊跑一趟，稍微停下來，是他的眼睛裡發現了自己更喜歡的東西了。

孫子要去衛生間的時候，爺爺說我帶你進去吧！你是個男生，要去男衛生間。他堅持不同意，還是讓奶奶帶我進去吧！爺爺說可是奶奶是女生啊，你要去女衛生間嗎？他清晰地回答：是的。我是個小孩兒啊！

進到衛生間，對著便池，他自己脫褲子，我蹲下來，怕他滑倒，他摸著我的頭說：“奶奶，為什麼你是女生我是男生呢？”

我一瞬間愣在那裡，迅速在大腦裡組織答案，想找一個多少讓他能聽明白的答案。

猶豫的時候，他又拍了我的腦袋一下，“答案不都在你腦袋裡嗎？”

我告訴他其實每一個人的生命都來自一個叫“受精卵”的細胞。這個細胞非常神奇，這個細胞裡有一對非常特別的染色體，一條來自爸爸，一條來自媽媽，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在受精卵中就決定了，雖然你是從媽媽肚子裡出來的，但你是男生還是女生還是爸爸決定的……

我繞來繞去，我自己也沒說明白，我想起自己小學三年級老師在我“自然”作業本上的評語：答非所問。孫子聽了，笑了一下，我估計他也聽得糊里糊塗，不過，答案是對是錯，我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避，自己也不滿意自己，似乎給了一個回答……

我們從衛生間出來，我把這件事兒說給孩子的爺爺聽，我感慨大人鮮有問這個問題的，只有小孩子在問，可是小孩子這個問題，大人又是很難回答上來的。我記得朋友給孩子買的書裡有一本只有幾頁銅板紙的畫，那裡有關於一個生命從孕育到出生的過程，還有一個手可觸控的塑膠裡封的羊水，我給孩子念那上面的文字，那裡面也沒有我為什麼是女生他為什麼是男生的標準答案，他說你還是給我認真地講一下吧！像一個大人的語氣。

週一，單位食堂的早餐桌旁，我把孫子這個問題拿出來問幾個同事有什麼更好的答案來回應一個三歲的孩子，他們似乎和我一樣撓頭，說現在的小孩兒真能問，回憶我們小時候問自己的父母自己從哪來？父母動不動就說是在垃圾堆裡揀來的。我們似乎得到了答案，樂顛顛地跑了，而現在的孩子，經常在問了這樣的問題之後，還會堅持在你的答案裡繼續尋找問題，讓你猝不及防，而且，在你和他在一起的過程中，他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天上地下的。

在體育場裡，他會問：奶奶，體育場裡為什麼那裡的地面是紅色的？我告訴他那是塑膠地面，他就問你那塑膠地面是什麼做的？

他看到我家的兩個冰箱，他會問：為什麼我們家只有一個冰箱你們家有兩個？

去幼兒園接他放學，他會問，奶奶，月亮出來了，太陽去哪裡啦？

坐車經過十字路口，他知道紅燈停、綠燈行的交通規則，他有一天問，誰讓紅燈停、綠燈行的呢？

他有一天問我，為什麼他的書裡的車能飛起來，奶奶，你的車怎麼飛不起來呀？

一個三歲的孩子，他不光玩兒，他有很多層出不窮的問題，他也有自己處理問題的辦法。正月初六的上午，他在我的家裡玩兒水，弄溼了一支襪子，而且我們要馬上出門兒。我對他說你媽媽也沒給你準備另外的襪子，你光著腳穿鞋行不行？他說不行。你穿著溼了一點兒的襪子穿鞋吧，他說那也不行。我說那我們現在要出門怎麼辦？奶奶，你和我在家不去吧，讓爺爺自己去，這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他在睡午覺的時候，問我太奶為什麼不來了呢？太奶是一直看護他的住家阿姨。我告訴他你上幼兒園了，太奶家有很多事兒要回去做，所以不來了。他說那我們哪天去看看她吧！我說你想太奶了嗎？他清晰而認真地說：是的。儼然一個大孩子！

在和這樣的一個孩子相處的時光裡，我的大腦裡閃現出《禮記。大學》第三章那句話：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我自詡愛看書愛學習，可是我發現滿足現狀真的很可怕，不用說和這日新月異的世界同步，就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帶不好啦！

因為，這三歲的孩子，睜眼看世界，滿臉疑惑地看世界，他，每一天，都在搜尋答案……

我，我們，有責任、有義務，在這裡，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