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楊戩》，熟悉的追光。
作者｜六一
這個暑期檔，追光動畫的新神宇宙迎來一員大將——楊戩。
《新神榜：楊戩》與《新神榜：哪吒重生》同屬於一個世界觀體系，是追光動畫「新神話」系列的新作，以「劈山救母」的神話故事為母本進行了再演繹。《楊戩》登陸影院後，觀影者對其褒貶的聲音不一，但是，有點耳熟。
是的，楊戩似乎也與曾經的哪吒落入同樣的境地之中。
美術部分穩定追光，劇情部分過於薄弱。不只是楊戩和哪吒，包括「新傳說」系列的白蛇與青蛇，追光向市場交付的作品都免不了受到類似的評價。《白蛇：緣起》在2019年作為追光的轉折點橫空出世，「做東方的皮克斯」走出了關鍵性的一步。三年過去，蒙冤落魄的賞銀捕手楊戩在大熒幕內助力外甥沉香劈山，也試圖在大熒幕外助力追光更進一步劈開成人向國產動畫市場。
目前為止還很難去界定「成功與否」，包括作為商業動畫最終的票房結果也尚未可知。從內容本身來看，《楊戩》所呼叫的材料、塑造的氛圍以及畫面的效果可圈可點，但不像電影中楊戩能夠借玄鳥之力破開天眼，追光沒有借楊戩之力突破內容方面的瓶頸，帶來足夠的驚喜。
畢竟電影院裡高朋滿座的，既是看電影的人，也是聽故事的成人。
從楊戩的臉到國風之美，《楊戩》好看！
曾經戰神楊戩，如今閒適逍遙。
商周之戰一千五百年後，天界衰落。都說落魄神仙不如狗，傷了天眼的楊戩作為賞銀捕手在天地之間求生存。「新神榜」的「新」，在楊戩身上貫徹到底。抹去戰神的身份符號，三尖兩刃刀的元素載入在楊戩的頭冠上，彈弓銀彈化成口琴，戎裝披軍甲的二郎神在這個故事裡是逍遙天地間的「二舅」。
儘管不能征服百分之百的觀眾，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部影片的好口碑一部分是由楊戩的顏值貢獻的。《楊戩》好看，首先好看在楊戩。
在這裡，「看臉」並沒有那麼膚淺。說到三隻眼的「二郎神」，威嚴凌厲大多是被聯想的第一印象，這來源於他高武力值的正義身份。而這個標籤被拿掉以後，這張建模臉留給觀影者的感受很重要，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人設之新是否站得住腳。
在大部分人的審美里，楊戩是帥的，且只與這張臉而不與其他相關。再進一步，他的帥和他被賦予的性格相適配，這張臉載得下漫不經心的落魄，也盛得住大徹大悟的覺醒。最重要的是，在楊戩的顏值上大做文章，是成人向動畫需要維持的一條基準線。
因為成年人對於動畫形象「賞心悅目」的期待，以及與角色經歷適配度的辨別，往往遠高於兒童。動畫角色的創作往往基於大膽的想象，所以接受者的包容空間很大。但當角色的「臉」開始被討論，模糊的文字印象變成了具體的楊戩，符合大眾審美也是人設塑造成功的一個側面。做得足夠的精緻與好看，會成為閃光點，吸引觀眾為其買單。
除了楊戩好看以外，各個場景的美術設計好看是絕大部分觀影者的共識，這也是追光一貫的水準。電影中楊戩開著木質朋克飛船在各「任務地」轉換，讓觀眾得以一窺奇幻世界的光怪陸離——古代的神界到底是什麼樣的？
在官方放出來的幕後特輯中，導演趙霽介紹神界的設定是由很多不同的仙島所組成的，電影中出現的蓬萊仙島相當於神界的商業中心，方壺山是一座不夜城，即娛樂中心；瀛洲是有異域風情的一座旅遊城市。有著不同定位的仙島在美術設計上也各有其特點，其中不乏大量傳統元素與現代審美的結合，呈現出一種極繁的美術風格。
要論最具代表性的，「洛神賦」飛天舞片段一定榜上有名。為了還原擺脫了重力的「敦煌感」，製作組專門找到了北京舞蹈學院敦煌舞專業的編舞老師進行研究共創，最終成就了在騰空場景下的飛天敦煌舞。婉羅與仙女們在空中翩翩起舞，身上的飄帶幻化成片片花瓣。綽約的身段，典雅的服飾，輕盈的舞姿，空靈的歌聲包裹在飽滿的敦煌意向之中，給予觀眾美輪美奐的文化震撼。
水墨丹青風格的太極圖之戰也是電影中的對抗戲高潮。太極圖的設定為可以將墜入其中的人化為烏有，就像一滴墨掉落到水中消散開來，因而用水墨的方式去呈現太極圖裡的空間很有「韻味」。將平面的水墨畫作3D處理，並維持太極圖內外畫風相異，也是對國風元素的創新呈現。
向傳統汲取，向創新拓展。動畫的想象力，既是一種不設限，也是一種強還原。因而從視聽感受和國風體驗來看，《楊戩》值得票價。
從角色塑造到劇情推進，《楊戩》沒那麼好看！
整部電影的劇情並不複雜。楊戩受神秘之人（婉羅）所託，楊戩前去追捕一名叫沉香的少年，後發現此人為自己的親外甥。沉香在申公豹的幫助下找尋寶蓮燈，用於劈山救母。這其中穿插著申公豹的死去，婉羅「姥姥」身份的曝光，以及楊戩師傅玉鼎真人反派身份的反轉。
《楊戩》的劇情推進不算拖沓，但在兩個小時左右的敘事中，依然是想說得太多，但說得太碎。這就導致它需要被細品，卻又缺少一定的交代。
對於「劈山救母」這個故事來說，去理解楊戩和沉香為什麼要「劈山」對於理解整部電影是十分重要。但是關於這點的講述摻雜了楊家男兒女兒的「天職」、封神榜的洗牌、玄鳥放飛與蒼生太平或有或無的關聯以及更宏觀的天道輪迴。
眾多需要一定篇幅予以解釋的內容被擠壓在並不寬敞的臺詞空間當中，並與主線劇情一齊推進，就造成了一種可以隱隱感知但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呈現。
另外從角色塑造來看，楊戩的主角身份在最後利用玄鳥衝破天眼之時才得到了充分的強調。在此之前，楊戩一直在跟著沉香的腳步走，賞銀捕手變成了一個私家偵探，並以此視角來釐清劇情，為觀眾拼湊全域性故事。
有不少觀眾認為在楊戩身上看不到成長線，實際上對於楊戩來說，從戰神的衰落到天眼的重啟，可以看作是一條隱藏的發展線。畢竟其中也隱含著對玉鼎真人所代表的神界秩序的反叛，對天地輪迴萬物更替的「尊重」。
於是從「瞎」了的第三隻眼到「看清」這天地，勉勉強強也算得上是在矛盾中有所成長。
但這也恰恰好，是這部電影的癥結所在。「救母」是沉香線的主題，闖關式地收集寶蓮燈碎片並劈開華山是最重要的主線任務。相較於楊戩線，沉香部分的理解成本稍低一些，因而觀影者的思路將會緊緊跟著沉香，結果就是「沉香找寶蓮燈——沉香拼寶蓮燈——沉香劈山」。
需要被直接感知到的內容，值得更顯性呈現的邏輯隱匿在後，前臺呈現的就是不夠明確的主次以及不夠連貫的敘事。
再者，角色之間的聯絡也可以更細緻地去雕塑。比如豆瓣有一條高贊短評：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
圖源：豆瓣
儘管是在玩梗，但一個問題顯然客觀存在，那就是二舅怎麼就治好了沉香的精神內耗？
兩人的關係經過了多次的轉變，但在舅甥關係浮出水面以後，除了楊戩帶著沉香穿梭山林間傳授自己的九轉玄功外，並不能看出兩人之間的互動如何塑造聯絡。這一點很像《哪吒》中李雲翔和哪吒元神幾乎「零溝通」但達成共識的部分，角色之間的羈絆應該伴隨劇情推進而變得立體，否則就會因太過單薄支撐不了厚重的「情」。
宏大的世界觀構建，多元的角色配置，是神話改編的基本盤。當選擇太多時，拼湊講不出好故事。調動配角、細節去服務於劇情的發展需要技巧，如何取捨是其中的關鍵。
簡單與複雜之間的天秤，要掌握好平衡。
追光的下一步，何去何從？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楊戩》的話題度估計還要維持一陣，但追光已經將新系列作品的預告釋放出來了。《長安三萬裡》屬於追光動畫的新系列，將以李白為主角。在官宣的預告片裡，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是燈火通明的黃鶴樓，一隻酒葫蘆在月色下盪漾。花瓣落下，詩意滿滿。
畫面越是精美，每一幀的氛圍越是攝人心魂，聚焦在追光身上的眼光就會越嚴苛。不只是《長安三萬裡》，而是追光永遠的「下一部」。
追光如果想追到國產動畫成人市場的光，已經不能在講故事的能力上止步不前了。要是被期待的突破遲遲不能實現，對於追光來說會變成難以糾偏的刻板標籤，對於市場來說，會疲倦。
去思考關於成人向動畫和低幼向動畫的差別，最實質的不是放出《白蛇》裡小白與許宣的纏綿場景，不是讓女性角色越來越妖嬈，是在全新構建的世界觀下讓成人去聽懂一則故事。
孩子們沒看懂也可以很開心，成年人沒看懂只會產生疑惑。
對於追光而言，在美術特效方面的優勢顯而易見。將中國傳統美學與朋克、廢土等風格進行融合是大膽地嘗試，包括多元化BGM的運用在《楊戩》中也得到實踐。「音」與「視」的水準無疑會在追光的創意打磨中得到穩步提升。
而內容方面，追光選擇的「新神話、新傳說、新文化」三條產品線方向本身就背靠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積澱，不管是已經上映的四部還是將在2023年亮相的《長安三萬裡》，都不是憑空地想象。對於編劇來說不是，對於觀眾來說也不是。於是問題就在於「解構」之後，如何得到一部好的「重構」作品，至少是完整、流暢的作品。
將視野放到更宏觀的層面上，這也不僅僅是追光需要思考的命題。在國產動畫領域裡，對於中國傳統IP的開發還有霍爾果斯彩條屋系的一支力量，作品包括《姜子牙》《哪吒之魔童降世》等等。傳統的神話傳說也好，雜說野史也罷，都是國產動畫可以參考甚至動用的原始素材。如果原故事的傳唱度越高，開發的風險性就越可預測。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封神榜」與「西遊記」永遠是炙手可熱的題材，也最容易吸引觀眾走進電影院。從共性來看，觀眾對其的期待不外乎包括兩點，一是保留的部分是否契合預設，二是改編的部分是否超出預期。這兩點實際上也是國產動畫製作時需要注意的「邊界」，一個是核心基點，一個是創新敘事。如果這兩個部分存在不足，無論多高階的感官享受都會大打折扣。
如果說《楊戩》再次激發的「兩極分化」已經不能再去改變，但至少再次為追光驗證了短板何在。毋庸置疑的是，成人向動畫市場需要追光。不必因缺陷去否認追光的一切努力，但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下一次，講好故事就是驚喜。
1號結語
《楊戩》是追光的誠意之作，儘管是突然定檔，「空降」這個暑假，目前的勢頭也不容小覷。
奇幻古風的視覺盛宴依然具備強勁的吸引力，二刷、三刷的觀眾也不在少數。觀眾們樂意與中國動畫追光同行，同時也期待制作者們能夠交付更好的作品。
爭議之下是渴望。正面去迎接不足，去補齊短板，才能在成人動畫市場中找到更多的可能性。需求不用探測，明明白白擺在那裡。
1號互動話題：滿分十分，你會給《楊戩》打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