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前夫偷納妾我果斷和離,不小心睡了個美人,三年後他追來了

前情回顧:

與渣男前夫和離後,我寫信給皇伯父和祖母賣慘收穫了一波同情,同時還有大皇子來幫我出頭。

大皇子帶著我打砸了孫家,緊接著孫家犯事主事人被抓,白蓮花連夜出逃,被抓後被前婆婆發賣了。好一齣大戲。

月餘後,孫家的事判了下來,全家流放。

我與大皇子揮別後,動身去自己的封地。

途經桃花縣,歇息三天,帶人去了當地有名的桃花山。

玩得太晚,回去的路上又迷了路。

正要原路返回,遇上了那個縣令謝歲舟。

謝歲舟帶我們下山,在山下的一個村子裡落了腳。

席間聊起當地特產,我多喝了幾杯。

吃完飯,我邀謝歲舟散步消食,順手還拎了一壺美人醉。

(完)前夫偷納妾我果斷和離,不小心睡了個美人,三年後他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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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次日晨間,我醒來,頭痛欲裂。

看著陌生的小屋,還有耳邊低沉的呼吸。

我驚得頭皮發麻。

回憶瞬間回籠。

我昨晚,喝醉後,睡了桃花縣的縣令謝歲舟。

我撫額,腦中閃過千百道念頭,琢磨著要怎麼不聲不響地離開。

片刻後,我輕手輕腳地將自己的胳膊抽離出來。

下一瞬,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夫人……”

我心尖兒一顫,莫名有些心虛。

誰讓昨兒晚上並不是你情我願的,而是用強的呢。而且,我是用強的那一方。

男人一把將我的身子摟得更緊了些:“夫人,謝某會負責的。”

我清咳一聲,使勁地推開他,摟著被子翻身下了床:“謝公子,昨兒的事,你當沒發生吧。”

說罷,我回頭去看謝歲舟。

後知後覺地發現,我把被子摟下了床,他……他……未著寸縷!

謝歲舟倒是絲毫沒有覺得尷尬,怡然自得地道:“那可不行,我既然做出了這等事,不管是什麼情況下,我都得負責。夫人先頭的相公既然已過世,我前頭的娘子也過逝了,這樣倒是正好。”

簡直就是一本正經地耍流氓。

我的臉瞬間燒紅。

迅速地撿起自己的衣裳,然後一把將被子扔到他的身上,擋住了他的視線,再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

穿好衣衫,我覺得自己有了底氣,回過身對謝歲舟道:“桃花餅與美人醉的事,我會讓我的婢女過來與你談。此後的利潤,我也會讓三成出來,也算是對你昨晚的補償。昨晚的事,你不要再提,就當做沒發生過。你也不算吃虧。”

看著謝歲舟越來越黑的臉色,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屋。

依著昨晚上稀薄的記憶,我沿路往村長家走去。

想著回去得面對微桃微竹等人的盤問,以及青衣等人懷疑的眼神,我的頭更疼了。

走到一半,實在不記得路了。

正好遇見個大嬸,問了路,大嬸熱情地將我帶了過去。

村長家,我與微桃微竹大眼瞪小眼。

微桃輕挑了眉:“說吧,昨晚上幹什麼去了?”

微竹一旁幫腔:“是啊是啊,看看你那黑眼圈,還有那滿身的痕跡,嘖嘖……”

我怒瞪兩人:“我是郡主!!!”

微桃瞥了我一眼:“現在想起你是郡主了?知不知道我們昨天擔心了一夜?還有剛才沐浴的時候,你身上的傷,我幾乎以為你遭遇了什麼……”

說到後面,小姑娘眼圈有點紅。

我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坦白道:“那個,我昨兒喝多了,然後,然後不是跟那謝歲舟出去嗎?就……就不知道怎麼覺得他不錯,然後……然後就強了他……”

桃竹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轉了兩圈,她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郡主,您也有這麼……”

我站起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這事兒別讓青衣他們知道,忒丟人了!”

微桃臉上也帶了笑意:“行了,知道了。既然是您……嗯……那個了……別人,那咱們就放心了。好了,您趕緊去吃飯,吃完了您看是要補覺還是……”

我打斷了她的話:“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回城,馬上。回城後休整一下,明日咱們就出發去臨州府。”

微桃瞭然地點頭。

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別樣的意味。

我:……好想揍人!

可是想想自己做的丟人的事。

算了,還是裝鵪鶉吧。

7。

當天,我決定就窩在客棧裡。

除了微桃,給其他人都放了假。

微竹樂得立即就蹦躂出了門。

我將做生意的事與微桃說了,讓她選個人去與謝歲舟談。

微桃偏頭想了會兒:“郡主,奴婢親自去?”

我疑惑地看她。

“您既然會主動對謝縣令……嗯……下手,那說明他肯定是有了不得的地方,現在得用的人都沒有在身邊,奴婢不放心。”

我想說,那真的就是誤會,最多就是見色起意。

可是看看微桃的神色,我覺得還是什麼都不說得好。

在我皺眉喝著微桃端過來的避子湯的時候,謝歲舟上門了。

我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抹了抹嘴,將碗往桌上一放:“微桃,你去會會他。”

我捂嘴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再睡會兒。”

說罷,我上了床榻。

微桃幫我按了按被子:“好好休息吧,您總是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心上。”

我閉上眼睛不理她。

微桃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出去了。

我一覺睡到天黑。

起來的時候還發了會兒愣。

“郡主,您醒了?”微桃輕喚。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微桃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服侍我梳洗。

完了,又讓微竹拿了飯菜過來。

吃罷飯,微桃雙手遞上了一個匣子。

我蹙眉看著她,不明所以。

“這是謝縣令送過來的,說是他現在的全部身家。讓奴婢轉交給您,還非讓奴婢給個家裡的地址,說是安排好了馬上去提親。”說到最後,微桃的聲音裡帶了絲笑意。

我挑眉,打開了匣子。

裡面兩張房契,一張是鄉下老房子的,一張是城裡的,兩進的小院子。

一疊銀票,大約五千兩左右。

幾張地契,百來畝。

再就是一個水頭不是很好的玉鐲。

我關上匣子:“他這縣令倒是當得挺清貧的,還回去吧。”

微桃笑道:“據謝縣令自己說,這其中還有一半是他家中留下的。說這些的時候,謝縣令似乎很不好意思,但誠意倒是很足。郡主果真要還回去?”

“我暫時沒有再嫁的打算。生意談得如何?”

“還不錯,不過郡主說的要讓利三成,謝縣令不接受。”

我低聲嘟囔:“難怪那麼窮!”

微桃:“嗯?郡主說什麼?”

我輕咳一聲:“沒什麼,我們明天啟程,記得將東西還回去。”

“是。”

8。

春日陽光明媚。

適合遊玩。

“微桃,明日咱們也去踏青。”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好呢,那奴婢這就去安排。小主子要帶上嗎?”

正說著,吳嬤嬤抱著個兩歲左右的女娃娃走進了屋。

我揚眉一笑:“晚晚……”

晚晚看到我,眼睛一亮,一雙小手朝我伸了伸:“娘,娘,抱抱……”

我起身接過她,湊到她臉上親了一口:“好,娘抱。晚晚今天乖嗎?”

晚晚抱著我也“吧唧”一口啃了我滿臉的口水,用力地點頭:“嗯!很乖!”

我的心就這樣被融化:“晚晚這麼乖,踏青肯定得帶她去,是吧?”

晚晚偏頭想了想,又用力地點頭:“去!去!晚晚去!”

那小模樣,像是真的聽懂了似的。

滿屋子人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

次日清早,三輛馬車緩緩往城外而去。

車廂裡,我抱著四處張望的晚晚,心裡如同這春日的陽光,暖洋洋的。

“郡主,自從有了姑娘後,您整個人都開懷不少。”微桃笑道。

我也笑:“嗯,晚晚是我的寶貝。”

看我們笑,晚晚也笑:“寶貝!”

大家鬨堂大笑,晚晚見狀更是樂得直拍手。

微桃笑著道:“郡主,昨日,謝知府送了一盒東珠過來,個頭不大,品相一般,不過就謝知府來說,怕已經是難得的好東西了。”

我按了按有些疼的頭:“怎麼又送東西來了?”

微桃輕笑:“這都送了三年了,以往隔得遠,三兩月的才送一回,從去年謝縣令升為謝知府,來了這臨州府,倒是跑得越發的勤快了。”

微竹也笑:“郡主,要奴婢說,您如果覺得這謝知府還不錯的話,不如就收了吧。看看人家這誠意,真的是特別的足。而且咱們這些年都沒有住郡主府,而是住在莊子上,觀那謝知府的意思,倒是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這其中真心實意的成份比較大。”

我則是陷入了沉思。

這幾年,謝歲舟得了什麼好東西就往我莊子上送。三年了,幾乎沒有間斷過。各種節禮年禮也是從來不少。

三年前我正式拒絕過他一回後,他倒是不再提親事。

前兩年他還在桃花縣的時候,除了送東西,就是隔三差五的寫信,也不是情詩不說什麼過份的話,大多時候都像是老友間的閒話家常。

到去年,他升為知府,來了臨州府,東西送得更勤,小到吃食,大到首飾。倒是不再寫信了,人卻隔幾日就要到莊子去一回。有時候說幾句話就走,有時候甚至就在我院子裡站會兒。

要說心裡沒有波動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起孫韜以及孫家人,我眼裡的溫度又一點點的冷了下去。

9。

遊玩一日,回程的時候天色已暗。

我抱著晚晚昏昏欲睡。

馬車震了一下,驀地停住。

我徒然驚醒。

因為想著臨州是我的地盤,如今謝歲舟又是知府。且遊玩的地點離莊子並不遠,是以,今日出門幾乎帶的都是伺候的丫頭和嬤嬤,侍衛只帶了身手最好的兩人。

“怎麼回事?”

“郡主!”

青衣的聲音與我的幾乎同時響起。

我頓了頓,示意微桃掀開車簾:“青衣,怎麼了?”

就著馬車內的燭火,我看見青衣的臉色不太好。

青衣衝微竹招了招手,微竹看了我一眼。

我神色一凝,輕點了頭。

微竹靠了過去,青衣附在她耳邊極輕地說了幾句。

微竹的神色大變,看了青衣一眼,轉身鑽進車廂,放下了車簾。

我看著微竹,心裡驀地閃過幾絲惶恐。

微竹湊到我耳邊,極低地道:“外面發現了謝知府,渾身是血。意識還算清醒,應該是認出了青衣,讓青衣走,不讓救。”

我一怔。

“救人,將他弄到我這輛車上來,讓青衣掩去痕跡。然後快馬加鞭地回去。”思考片刻,我緩緩地道。

“是。”微竹遲疑了一瞬,低頭應道。

一會兒,滿身是血的謝歲舟被扶上了馬車。

車廂裡一下子瀰漫了讓人窒息的血腥味。

原本睡得香甜的晚晚也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我忙輕拍了幾下。

“夫人,多謝!只是,怕是要連累你了。”謝歲舟虛弱地道。

他的眼神卻落到了我懷中的晚晚身上。

我沒解釋,吩咐微桃和微竹:“車內點上薰香,給他止血,找到男裝給他,讓他自己換了。將他身上的衣服處理掉。”

微桃和微竹沉默地聽令行動。

開始都很順利,謝歲舟也很配合。

但是到了換衣服的時候,謝歲舟死活不肯讓微桃微竹兩人近身。

我有些無語:“把衣服給他,你們倆背過身去。”

微桃微竹聽話地轉過身。

我挑眉看謝歲舟:“趕緊自己換,總不能還要我來動手吧?”

謝歲舟原本蒼白的臉,在燭火下漸次染上粉色:“不是……請夫人……也……”

他的臉,此時在燭光下,竟然有了別樣的風情。

嗯,就同那晚一樣。

“夫人?”在我的注視下,謝歲舟的臉更紅,微微提高了聲音道。

完全不像個二十八歲的老男人。

我微闔上眼:“行了,又不是沒看過。我都不扭捏,你個大男人害什麼臊。我閉上眼了,你趕緊換。如果實在扯動傷口,可以叫我的侍女幫忙。”

我聽見謝歲舟從牙縫裡蹦出一句:“不敢勞煩夫人!”

想像著他此刻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突然覺得挺有意思,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

回到莊子上。

我對青衣道:“今晚上戒嚴,明早我們回郡主府。以謝歲舟的身份,在此地應該沒有人敢這樣傷他,由此可見,他遇上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對手。咱們現在住在莊子上,別人不會忌諱我的身份。今晚要辛苦你們了!”

青衣拱拱手:“郡主,這些都是屬下們該做的。您放心休息吧,我等定會護好您。”

我點頭,轉身進了屋。

微桃輕聲問:“那謝……”

我將手指豎在唇間,做了個“噓”的動作:“安排他今晚和青衣一起住,不用帶到客房,明早與我們一起回郡主府。”

微桃與微竹對視一眼,瞭然地點頭。

10。

這一晚,我睡得極不安穩。

次日,天不亮,我們就回了郡主府。

坐在郡主府的主院裡,我總算鬆了口氣。

不管謝歲舟遇上的是哪位,在這臨州府,只要有我這層身份在,那人就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他怎麼樣了?”我喝了口牛乳,輕聲問。

“青衣說昨晚上高燒,早上出發時醒了一回,後面就昏了過去。”

“請大夫了嗎?”

“嗯。已經看過了,開了藥。”

“那好生伺候著。”

“是,奴婢們都知道。”

我轉而問起晚晚:“晚晚昨晚上睡得如何?”

微桃就笑了起來:“姑娘昨兒都沒醒,今兒一早醒來還問嬤嬤,這是哪兒!”

聞言我有些心酸。

這幾年,因著這是父王生前特意為我建造的,我怕觸景生情,又因不喜應酬,我極少回郡主府,晚晚在郡主府裡也沒住過幾日。

“讓她好好適應一下,以後啊,咱們還是常住這裡吧。這畢竟是父王的一番心意。”我嘆息一聲。

微桃擦了擦發紅的眼:“郡主早該如此了,這樣王爺和王妃在天之靈才能安心。”

晌午的時候,微竹有些驚慌地跑進了院子。

我蹙眉看著她。

“郡主,謝知府……”微竹的臉色蒼白。

我心頭一跳,站了起來:“他怎麼了?”

“昏厥過去了,吃不下任何東西。大夫看過了,說只能聽天由命。如果撐不過去……”微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心裡沒來由的一慌。

深吸一口氣,我讓自己冷靜下來:“走,我過去看看。”

腳下的步子卻不自覺地加快了。

謝歲舟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唇乾燥到脫皮。

“郡主!”青衣等人行禮。

我揮揮手,問大夫:“如何?”

老大夫搖了搖頭:“受傷太重,傷口還有中毒的跡象。最主要是現在完全喂不進東西,再這樣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我的心一沉:“沒有辦法了嗎?”

“沒辦法,除非他自己有了求生的意識。郡主不如讓他的親人過來,多與他說說話,說不定他能聽見。有了掛念,自然就會求生。”

我想起青衣他們前面查過的謝歲舟的訊息。

他少年喪母,青年喪父喪妻,如今唯一的親人,只剩下一個啞巴妹妹,如今跟著謝歲舟住在臨州。

我吩咐青衣:“派人悄悄將謝大人的妹妹接過來。”

說罷,我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

坐在床邊,我握住了那雙修長的手。

指節分明,掌心微微有些粗糙,可見沒少幹活。

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全部湧進了腦海裡。

我輕聲道:“謝歲舟,你若就這樣去了,我可不知道是誰傷的你,怕是報仇都沒辦法幫你報了。”

他毫無反應。

我嘆了口氣:“你妹妹也是個可憐的人兒,你若不在了,她一個人怎麼辦?我可不會照顧人,別想著拖累我。”

謝歲舟還是一動不動。

我眼前突然晃過父王母妃的樣子,抓住謝歲舟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嚥下喉頭的哽咽,我喃喃地道:“謝歲舟,你給我送了三年的東西,給我寫了兩年的信。其實,我都挺喜歡的。每一樣我都有好好地收起來,你可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了。不然,以後還有誰有了一點好東西都巴巴地給我送過來?”

我說了很多很多。

時光流逝,從白日到黑夜,且夜漸深。

謝歲舟的妹妹來了,她沒法說話,緊握著他的手掉淚。

我見不得她這副模樣,讓人帶著她去一旁的屋子裡休息。

而謝歲舟完全沒有轉醒的跡向。

他的手,還越來越涼。

我的心,也越來越慌。

我緊握著他的手,趴在他的床前,莫名地,一滴淚就落了下來,砸在了我與他交握的手上。

緊接著,兩滴,三滴,無數滴……

我一邊哭一邊扯著唇角笑:“謝歲舟,你該笑話我了吧?明明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你,可是如今,我卻覺得這樣的難受。

你若不在了,大約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固執地給我送東西了吧?也大約不會再有人願意與我分享他的一日三餐四季生活。再也不會有人,只因為我偶感風寒,就從桃花縣一路奔波而來,只為看我一眼。

謝歲舟,我越想,越覺得難過。你醒過來好不好?我知道,你想娶我。你醒過來了,我就嫁給你,好不好?”

驀地,我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動了動。

我僵住身子,不可置信地抬頭去看謝歲舟。

他依然沒有動。

似乎剛才的都只是我的錯覺。

我心裡的難過再也壓抑不住,哭出了聲:“謝歲舟,你個王八蛋,你撩完我就想一走了之。你其實根本不想娶我對不對?你們男人都是王八蛋。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幾年,就有了白月光,嗚……”

“別哭,我不是那樣的人。”嘶啞的聲音響起。

我愣住。

繼而抬頭去看床榻上的謝歲舟,他微眯著眼,神情萎靡,卻是實實在在地醒了。

我尖叫出聲:“啊!大夫,大夫……青衣……”

青衣瞬間就從屋外衝了進來:“郡主,怎麼了?”

我匆忙站起身,指頭謝歲舟道:“快叫大夫過來,他醒了,醒了!是不是有救了?”

身後,老大夫大步而來。

他上前為謝歲舟把了把脈,笑道:“趕緊去把早前熬的藥端過來讓他喝了,我再重新開一副方子,連著吃幾日,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一時間,身子有些發軟。

微桃一把扶住我,輕聲道:“郡主,先回去歇息吧?您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也夜深了。”

我搖了搖頭:“我看著他吃藥了再走。”

丫頭很快就把藥送了過來,一勺一勺地餵給他喝。

謝歲舟蹙著眉,似乎不大樂意。

我瞪他:“你趕緊的喝了,不然還想我給你喂啊?我自己都沒力氣。趕緊的,等你喝藥了,我好回去。”

謝歲舟似是怔了怔,沒再說什麼,乖乖地將藥喝了個精光。

11。

十日後,我正在花園裡逗晚晚玩兒,就看見謝歲舟慢步而來。

“你好些了嗎?”我抬頭笑看著他。

謝歲舟抿唇,點了點頭,無話。

我蹙了蹙眉。

謝歲舟木然地站在那裡,還是不開口。

我挑了挑眉:“你怎麼了?”

謝歲舟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要說什麼。

還不待他開口,我懷中的晚晚坐不住了,一個勁兒的掙扎著想往地上去。

我只能鬆手,讓她自己下地。

她邁著小短腿,“蹭蹭蹭”地跑到了謝歲舟面前,衝他伸手:“抱!”

我撫額,這小傢伙,什麼時候這麼自來熟了?

謝歲舟眉頭緊皺,緊盯著晚晚看了一會兒,緩緩蹲下身去。

我忙道:“你傷還未痊癒,可不能抱她。”

說罷,我又朝晚晚道:“晚晚,過來。”

晚晚看了看謝歲舟,又看了看我,一扭身衝進了我懷裡:“娘,娘……”

我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嗯,娘抱。”

謝歲舟突然出聲問:“這是你的女兒?”

我點頭:“嗯,叫晚晚。”

“多大了?”

“兩歲。”我答得漫不經心。

謝歲舟突然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兩歲?”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

身邊的人全都麻利地退了下去,連晚晚也被奶嬤嬤抱走了。

“是啊,兩歲,你激動什麼?”

謝歲舟嚥了咽口水:“按年齡算,有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愣愣地看了謝歲舟半天,驀地“哈哈”大笑:“我說你激動什麼呢?還有可能是我前面相公的孩子啊。要知道,我當年遇見你的時候,才和離兩個月呢。”

謝歲舟眉頭緊緊皺起:“你不是說,你前頭的相公死了嗎?”

我:……

完了,完全忘了這事兒了。

我清咳一聲:“嗯,那啥,和離的相公,和死了沒區別。”

謝歲舟眼神深遂地看了我半晌,突然苦笑道:“福安郡主,你在我面前說的,有幾句話是真的?”

我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我一個女人獨自在外,不敢張揚,是以才說了假話,倒也不是有意欺騙你。你,別介意。”

謝歲舟長嘆一聲:“罷了,往日我以為你就是一平常富商家的夫人,總覺得以自己的身份,總能庇護你一二。如今看來,不過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郡主的身份多高貴,哪裡是我等平凡人高攀得了的?”

說到最後,謝歲舟的話裡帶了幾絲諷意。

如果說開始我聽著還有幾分心虛,聽到最後,卻是帶了幾絲怒意。

“謝歲舟,你說這話,也太沒道理了些。這三年,你一直把你認為好的東西都送過來,我感念在心,雖然沒有回禮,卻也一一收下,並且好生儲存。

你覺得我欺騙了你,但這些並不是我逼著你做的。

且你後來又何曾問過我的身份?我也並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不過是覺得這並不值當專門說一嘴。你如今這是什麼意思?要與我撇清關係?悔不當初?”

我越說越氣,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謝歲舟的神色怔忡。

半晌,他苦笑著拱手作揖:“剛才是我魔怔了,郡主教訓得是。這些,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與郡主並無干係。”

我聽了他這認錯的話,心裡的怒意卻只增不減。

誰讓他這樣滿口的郡主了?以前怎麼沒見他如此生分?

可人家的話又挑不出錯了,我只能抿抿唇,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12。

一晃一個月就過去了。

謝歲舟早已經搬回了他自己家。

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受傷的緣故,倒是不送東西過來了。

我心裡卻總似少了什麼似的。

微桃笑:“郡主,您這是對謝大人上心了吧?”

微竹也接話:“是了,看上次謝大人受傷醒不來,您那個傷心勁兒,嘖……”

我有些惱差成怒地瞪兩個丫頭,片刻後,又洩了氣:“他現在都不送東西過來了。”

微桃嘆氣:“您啊,往日裡謝大人跑得勤,您嫌他。如今他養傷,哪裡還能像往日一樣?”

我轉念一想,也是。

兩個月。

三個月。

聽說謝歲舟的傷早已經好了。

可他一直沒來。

完全一副要與我劃清界限的模樣。

我心裡那個氣。

這日,微竹匆匆從外面進來,低頭神秘地在我面前道:“郡主,不得了啦!聽說謝大人最近在與那主薄家的姑娘議親?”

我“騰”地站起來:“你說什麼?”

微竹看了看我:“聽說謝大人最近在與那主薄家的姑娘議親,而且最近謝大人確實與陳姑娘走得很近。”

我失神地看著微竹,片刻後,輕聲問:“那陳姑娘如何?”

微竹看了我一眼,回道:“陳姑娘今年十八歲,聽說前兩年訂過親事,但是還沒出嫁,未婚夫就病逝了,是以耽擱到現在。長相甜美,性子極好,還會做一手好菜。”

我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個二十二歲的和離婦人,如何與人家十八歲的小姑娘比?

而且我性子急,講不好聽點,就是有些潑辣,反正與溫婉是沾不上邊的。

相貌上,我倒是有信心。畢竟,當年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美人兒。

微桃小心翼翼地道:“郡主,微竹的訊息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行,您自己去謝大人那邊看看?親口問問他?”

“我的訊息怎麼就不準……”微竹跳腳。

微桃瞪了她一眼,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緊緊地閉了嘴。

我沉吟了片刻,道:“也行。我就去親自問一問他。”

我順利地進了謝府。

管家帶著我直奔謝歲舟的書房而去。

我心裡竟有幾絲竊喜,這是謝歲舟有特意交待過吧?

不然書房這樣重要的地方,一般來說是不會讓人隨意進出的。

而且我首次進謝府,按理應該是要在花廳等著謝歲舟過來的。

然而,我還未踏進書房,就聽到院中傳來的交談聲。

管家要出聲,被我制止了。

“謝大哥,你這也太厲害了些,簡直什麼都會。”女孩子的聲音嬌俏。

謝歲舟接話道:“陳姑娘謬讚了,這些不過是咱們讀書人基本的修養。”聲音溫和。

我瞬間便明白了這姑娘是誰,但還是不死心地低聲問:“這位姑娘是?”

管家忐忑地看了我一眼:“是陳主薄家的陳姑娘。”

我扯出一個笑:“那我不打擾他們了,我先回了。我來過的事兒,就不要跟你主子說了。”

說罷,我轉身就走。

微桃有些不解地問:“郡主,說不定是有什麼誤會呢,既然都到這兒了,何不進去問問?”

微竹嗤笑:“哪有那麼多誤會?書房是一般人能進的嗎?而且還是孤男寡女的。”

“微竹,你少說兩句。”

我揮手打斷她們的話:“行了,人家在自己家裡,要會什麼人,要做什麼事,跟咱們什麼關係?回府。”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淡淡地吩咐微桃:“放個訊息出去,你家郡主要在臨州府挑選夫君。”

微桃微張了嘴:“郡主?何必為了別人……”

我冷著臉看她。

微桃閉了嘴。

“我不是為了任何人,如今我也二十有二了,也該再結一門親事了。眼看著晚晚都長大了,得給她找個父親了。”

“是。”

13。

不過幾日,福安郡主要招郡馬的訊息就在整個臨州城傳遍了。

無數人上門,郡主府整日熱鬧非凡。

“郡主,這孟家公子,年方二十,相貌清秀,今年剛考中了秀才。孟家家風頗正,是個不錯的人選 。”微桃在一旁翻著畫冊給我看。

我揮手:“這麼小,不要不要。”

微桃嘆氣:“那您要什麼樣的?”

我沉吟了片刻道:“歲數不能比我大,相貌要長得好,不要大家族的,最好家裡就剩一兩個人了。嗯,學識也要差不多,不然整日面對一個草包,本郡主飯都要吃不下了。”

微竹大笑:“那您不如直接指明就要謝大人了!這條件,就是為謝大人量身定製的。”

我怒瞪她:“你今天下午不許說話!”

微竹委屈地捂著嘴,一臉控訴。

我扭頭不看她,心裡莫名就有些煩躁。

這日我帶著微桃去逛鋪子。

一出門,就與謝歲舟碰了個正著。

我冷著臉沒有理他,徑直往前走。

謝歲舟一把抓住我的手:“郡主!”

微桃幾人別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

我冷冷地看著謝歲舟:“你這是做什麼?”

謝歲舟苦笑:“我等了你好幾日了,你府上的人不讓我進去……”

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了委屈之色。

我神色一滯,不自在地別開眼。

不讓謝歲舟進府,是我那日吩咐的。微桃那丫頭,也不知道變通。我不由在心裡嘀咕。

“你找我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和那陳姑娘卿卿我我談婚論嫁嗎?還有空來我這裡?”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滿嘴的酸味,嘖嘖,我自己都被酸到了。

謝歲舟動作一頓,繼而笑道:“暖暖這是吃醋了?”

這是謝歲舟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竟然覺得特別好聽。

“誰吃醋?我吃什麼醋?你不要整天自我陶醉。”我大聲地道,耳根卻微微有些發燙。

謝歲舟笑得更溫柔:“好,暖暖沒有吃醋。可是我吃醋了,而且醋得不行。”

我驀地抬頭去看他,他神色溫柔繾綣。

我的整張臉都在發燙。

“郡主,暖暖,我想做你的郡馬。”謝歲舟靠近我耳邊,低低地道。

我慌得要跳起來:“你……我……”

看著謝歲舟離得我極近的那張俊臉,我掉頭慌張地跑進了府,完全忘了自己要出門這事兒。

臨經過門房,我還低低地吩咐了句:“以後不要攔著謝大人。”

謝歲舟自然是跟進了府。

主院,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謝歲舟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暖暖,我錯了,我不該因為你的身份就退卻。

那個陳姑娘,是誤會。陳姑娘那日是去府上找我妹妹玩,妹妹不知怎的就把她帶到我了書房。我也就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讓人送她們離開了。

吳伯一直沒與我說這事兒,我都不知道,前兩日說起你要招郡馬,我心裡難受,吳伯這才說出來,我這才知道。

暖暖,從三年前,我就心悅於你。你是知道的。”

說到此,謝歲舟停頓了一瞬,又輕聲問:“暖暖,我想做你的郡馬,可好?”

我推開他,蹙眉看著他:“那你這些日子都不再找我?而且外面還傳出你在與陳姑娘議親。”

謝歲舟為我撫了撫我額間的碎髮:“以前,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富商家的夫人,相公過世,一個人獨撐著家門。徒然知道你竟然是這臨州城裡人人議論的福安郡主,我……我有些不能接受。”

我嗤笑:“多少人想與我攀上關係,你倒是清高起來了。”

謝歲舟嘆了口氣:“我年少時書讀傻了,總是有點書生意氣,有那麼幾分自命清高的意思。這些年經過官場的錘鍊,我才算是稍稍轉變了些性情。

你的身份對於我等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高了。我……我心裡總是有幾分不自在,總覺得自己這樣算是攀了高枝,會讓人笑話。”

他的神情認真又真摯。

我心裡一暖。

“那如今又怎麼來找我?想通了?”

“嗯,想通了。聽到你說要選郡馬,我心裡撓心撓肺的難受。以前的日子,我遇見你太遲,這是沒辦法的事。可一想到往後的日子,你會依偎進別人的懷裡,我覺得痛苦萬分。

我的清高和自命不凡,還有我那可笑的自尊,在這痛苦裡,都被消殆得一乾二淨。

這些天,我悄悄地收集了一些關於你的訊息。才知道,你並不如表面那般風光。

暖暖,你可還願意接受我?”

我嘆息一聲:“很多人只看到我表面的風光,並不知道我也活得小心翼翼。謝歲舟,你要知道,如果你與我在一起,你這輩子,怕也就止於這臨州知府了。這樣你也願意?”

謝歲舟毫不猶豫地點頭:“嗯,願意。我已經想好。守著臨州守著你,我心滿意足。暖暖,我來提親,好不好?”

我沉默著沒有吭聲。

謝歲舟有些急:“你上次可是說過,只要我醒過來,你就嫁給我的。”

我嘴角抽了抽:“你這倒是記得清。”

謝歲舟得意一笑:“若不是你這樣說,我怕是還沒有力氣醒過來。”

我點了點頭,臉燙得不行。

謝歲舟復又將我擁入懷中,低低地笑聲從頭頂響起:“暖暖,我真開心。”

我驀地想起他還未曾說過受傷這事的原由,問道:“你受傷那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前面問你一直不肯說。我可不喜歡夫君什麼事都瞞著我的。”

謝歲舟聽了這句,眼神深遂地盯著我,喉結滾動:“嗯?暖暖剛才叫我什麼?夫君?”

我的臉似乎要燒了起來,輕推了推他:“說正經……”

我的話沒說完,就被他吞入了喉間。

半晌,我腳軟地靠在他懷中。

謝歲舟這才道:“是臨州府下面的魏知州派人做的,去年本該是他升任知府一職,他覺得我搶了他的位子,一直懷恨在心。最近我在查一案,又扒了他許多老底。魏知州身後靠著大皇子,行事自然無所顧忌。不過我已經解決了,不會有事了。”

“大皇子?”

“也不算,魏知州一個表妹是大皇子身邊的妾室,還得大皇子幾分寵,憑藉著這個,魏家一向囂張。”

“一個小小的妾室家人,也敢這樣張狂,看得我得問問大皇子知不知情了。”我冷哼。

“暖暖不用管,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

“嗯,我知道你能處理好。但是啊,我現在就孤家寡人,咱們倆的事,不出一月就會傳回京城,我如果不好好喊喊,他們怕倒是心存幾分狐疑。若我這樣嚷出來,知道的是我為你出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向我告狀了。這樣一來,他們自然不會對你多加防備。不過,這倒是要委屈你做個吃軟飯的了?”說罷,我捂嘴偷笑,卻又忍不住去瞄謝歲舟的神色。

謝歲舟摸了摸我的頭:“我不介意,這些關係,我前前後後都想了好多遍了。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這輩子就不會悔。暖暖不用如此。”

我忍不住靠進了他的懷裡:“那你趕緊上門提親。”

“好。那,晚晚……”

我笑:“晚晚真不是你的孩子,當年從桃花縣到臨州府,路上撿了個小嬰兒,與我有緣,我便當女兒養了。”

謝歲舟低聲道:“那我要快些提親,咱們成親了,再生個晚晚一樣可愛的孩子。”

“好。”

14。

三日後,謝歲舟來郡主府提了親。

因著在臨州我並沒什麼長輩,自己就應了這門親事,兩人商量著將婚期也一併定下了。

五月初八,宜嫁娶。

再次披上嫁衣,這一回沒有父王母妃送親,我的心裡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一次,是我自己選的人。

我想,若這回再錯,那我也認了,大不了,以後真的孤獨終老。最起碼,還有晚晚。

鑼鼓喧天中,我與謝歲舟兩相執手。

拜天地,入洞房。

紅蓋頭被掀開,我看著微微有些醉意的謝歲舟,羞怯得低下了頭。

謝歲舟將酒遞了過來:“暖暖,喝了它,咱倆從此白頭偕老,一生相依。”

“好,夫君。”

一飲而盡。

謝歲舟將酒杯一扔,將我撲倒在喜床。

“暖暖,娘子,再叫一聲夫君……”他四肢如鐵,我撼動不了半分。

“你怎麼這麼大的勁了?”

謝歲舟低低地笑:“一直都這樣大的勁。”

我瞪大眼看他:“那三年前那一晚……”

“嗯,我故意讓你推倒的。沒想到我的暖暖這樣的熱情,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嗯,暖暖這樣親我的,手摸了我這裡……”他的唇覆上我的,他的手於散亂的衣襟裡遊走。

我又羞又惱,心裡卻又有幾絲甜蜜。

兩年後,我生下一女,取名衛言言。

謝歲舟說,我父王就我一女,他們去得早,女兒跟我姓,也算是為我們這一脈留了後。且閨女是個女娃,皇家人也不會放在眼裡。

我點了頭,心裡溫暖無比。

四年後,我再產下一子,取名謝思錦。

謝歲舟說,兒子是我與他生命的延續,隨了他姓,也該與我有聯絡。

我覺得他太肉麻了些。

可是心裡也好受用。

我想,這一次,我大約是沒有嫁錯人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