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歲老母照顧3智障兒60年,自屯3大缸糧食,擔心死後兒子捱餓

2016年7月6日,湖北通山縣四門灣的一戶村民家中,虛弱的聲音突然引起了昏昏欲睡的男人,樂建九的注意。

他向床上看去,那裡正躺著一個面板褶皺、滿臉風霜的老太太,那是他的母親,孟阿香。眼看母親似乎有話要說,樂建九連忙端過來一碗水,小口小口地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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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病在床的孟阿香)

他的心中佈滿了憂慮——母親已經臥床多日,昨天晚上甚至連眼睛都不轉了,難道是要…想到這裡,樂建九不敢再往下想了。

雖然母親已經有九十二歲高齡,無論在何處都算得上是喜喪,但他還是不敢想剩下的事情。

可很快,嗆水聲就把他分出的思緒拉了回來。在喂水時,孟阿香突然背過氣去,短短兩分鐘,樂建九就失去了母親。

他茫然無措地呆在原地,忽然撲在母親身上,大哭起來。

該怎麼向自己的兩個哥哥解釋呢?樂建九心中充滿了苦澀。

他不知道怎麼該向兩個哥哥解釋什麼是死亡,什麼又是離去。因為他的兩個哥哥…是智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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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和3個兒子

準確地來說,他有著三個智障兒哥哥,只是大哥最近已經離世,或許是受到了兒子離世的刺激。

孟阿香才會從憑一己之力、照顧三個智障兒六十年的堅強婦女,變成躺在床上,風燭殘年的無力老人。

想到了哥哥的離世,看著床榻上逐漸冰冷的身體,樂建九的神情逐漸恍惚,似乎回憶起了母親一生勞累又偉大的故事……

孟阿香出生於1924年的湖北通山縣,她年少時正值國家動盪,可對於一輩子生在山村、長在山村的孟阿香來說,這一切彷彿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雖然聽起來激昂憤慨,但卻並沒有親身體會。

很快,孟阿香就長大成人。按照鄉里的習俗,十幾歲的女孩便是要結婚家人的年齡了。

孟阿香不知道什麼是自由戀愛,也不知道什麼是感情、結婚,在父母的招呼下,懵懵懂懂的她就這樣嫁給了自己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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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女孩老照片

是的,表哥,孟阿香的婚姻,是一次令人惋惜的近親結婚。

那個年代並不開明,新中國尚未建立之時,近親結婚的危害還只是村民們洗衣做飯時的笑談,親上加親才是常態。孟阿香就這樣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生活在一起,懷孕、生子。

孟阿香一生共生了三個女兒,四個兒子,這在講究多子多福山村中無疑是大大的福分,不知道多少村民們羨慕地看著孟阿香一家,希望自己也像她一樣,生很多孩子。

可近親結婚的危害出現了——孟阿香在帶孩子時,發現自己生的兒子都有些奇怪。他們反應慢,學習能力也慢,看起來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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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老照片 圖文無關

會不會是有什麼病?可小山村也沒有醫療資源啊,有病又有什麼辦法呢?孟阿香就這樣放棄了看病的想法。隨著孩子越來越大,孟阿香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恐懼。

自己的前三個兒子,老大樂建瑞,老二樂建作,老三樂建卷,居然全部都是智障兒!就連智力沒有問題的老四樂建九,也是身體虛弱、身材矮小!

這讓要強的孟阿香有些無法接受,尤其是村裡的閒言碎語撲面而來之後,孟阿香就更加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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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無關)

前一秒,自己還是人人羨慕的有福之家,可後一秒,自己就成了村裡口中的笑料,孟阿香完全無法接受。

她開始儘量減少自己三個兒子存在的痕跡,她知道,這根本瞞不過其它人。但為了自己的顏面,孟阿香還是如此做了。

在小山村裡,最大的事情就是婚喪嫁娶。誰家有了紅事白事,無論是好是壞,都要擺上幾桌,請村裡人吃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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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席,圖文無關)

這也是大部分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席上總是有肉有面,很多平常吃不到的東西。

但孟阿香不許自己的三個兒子去。無論是紅事白事,她都不允許自己的兒子上桌。

但這並不代表孟阿香不愛他們。恰恰相反,孟阿香愛極了自己的孩子。俗話說,孩子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疼誰疼呢?孟阿香開始挑起了更多的重擔,幫家裡幹農活,照顧孩子……

與丈夫一起,孟阿香支撐起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三個女兒很快長大成人,孟阿香滿臉淚水地望著三個女兒出嫁,家裡的生活慢慢有了好轉。

可上天似乎就是不願意看到這個苦命的女人過上好日子。

很快,孟阿香的丈夫患上了重病,因為沒錢付醫藥費,孟阿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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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和3個兒子

家庭的重擔就這樣一下子壓倒了孟阿香的身上,他看著眼前三個傻笑的孩子,他們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孟阿香承擔起了家裡所有的工作。洗衣做飯,耕地打掃…生活再苦,孟阿香也咬著牙,拼了命地往前走。

每當看到身邊的,三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兒子時,孟阿香的身體裡就會生出無窮的氣力,讓她繼續前進。

寒來暑往,春去冬藏,就這樣,幾十年過去了。孟阿香從三十多歲、年輕力壯的婦人,變成了身材矮小,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太太。而他的三個智力缺陷的兒子也變成了常人眼中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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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與3個兒子

但一切都沒有改變,三個兒子的病情沒有好轉,似乎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自己還能照看他們多久?孟阿香心想。自己也是年紀大的老人了,最近身體也出現了問題,說不準哪天…可如果自己走了,他們該怎麼辦呢?

原本繁重的農活自己幹起來就頗為吃力,現在年紀大了,更是歇歇停停,一天干得連過去的一半都沒有。四兒子倒是在城裡找了一份工作,可這也只是杯水車薪。

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啊!懷著這樣的想法,孟阿香開始有意識地積攢食物。

年紀大了也有好處,身體機能退化,吃得少。吃得少,留給孩子的就多,就能多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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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存的糧食

就這樣,孟阿香支起了一個大缸,存下的穀子就放進缸裡,萬一自己哪天出了事,孩子們也不會被餓死。

一碗,兩碗。一瓢,兩瓢……如果餓了,那就去田裡挖點野菜充充飢,但穀子儘量還是省下來,倒進缸裡。

慢慢的,第一缸的大米就滿了,孟阿香支起第二個大缸,繼續存。

就這樣,直到孟阿香九十二歲,她就攢下了三缸,足足上千斤的稻穀!三個兒子一天吃一斤,也夠他們吃一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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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攢下的糧食

不僅如此,因為他們家存在的嚴重生活問題,政府還將孟阿香一家列為了重點扶貧物件,村裡出資三萬,加上樂家籌借的兩萬,共計五萬,購買了一塊宅基地。

村裡還出資僱請工匠,來為一家人蓋起新房,一應費用均由縣裡承擔。

看著從小照顧到老,還在傻笑的三個智障兒子,孟阿香的心裡又是酸楚,又是開心,或許日子馬上就要變好了,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了。

可正在高興的孟阿香不知道,一場噩耗很快就將降臨。二零一六年五月三十一日,七十二歲的老大樂建瑞去世。這一訊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打在了孟阿香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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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和3個兒子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比自己先走一步。

這個噩耗就像是一場風雪,吹滅了孟阿香心中的火苗。她一下子就生病了。病來如山倒,這個有著鋼鐵一樣精神的母親,最終還是敗在了時光的面前。

得知母親生病的樂建九連忙趕回了山村,看著不吃不喝的母親,樂建九滿是心疼,但他也沒有辦法。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失去了兒子的孟阿香精神有些恍惚,臥病在床。萬幸,考慮到老人的身體狀況和兩位智力障礙的兒子,政府將一處閒置的教學點騰空,讓他們一家人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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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孟阿香

同時,得知了孟阿香事蹟的《法制晚報》還為其發起了籌款行動,希望社會面的愛心人士能夠伸出援手,幫幫這可憐的一家。

但這並不能改變孟阿香痛苦的內心。

2016年7月6日,這個獨自一人撫育三個智力障礙兒子六十年的堅韌母親,最終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傷痛和遺憾的世界。

悲傷的樂建九按照母親的遺願,把她與死去多年的丈夫葬在了一起。為了讓一輩子吃苦的母親風風光光的離開,他還找了人,吹打樂器、做法事,也算是盡最後一份孝心。

那麼孟阿香死後,他剩下的兩個智障兒子結局如何呢?是會像孟阿香安排的一樣,靠著三缸大米了卻餘生,還是由唯一正常的兒子老四樂建九撐起壓力,替母親照顧自己的兩位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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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的三兒子

孟阿香去世後,樂建卷與樂建作便住在了政府騰出的教學點內。考慮到兩人的智力障礙,政府還從鎮上的福利院搬了床櫃供兩人使用。

萬幸,老二樂建作在幾十年的日常生活中逐漸學會了做飯、餵飯,就這樣,兩人靠著母親留下的糧食相依為命,加上不時來幫襯的老四樂建九,日子也能過下去。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找苦難人。十二月一日,樂建九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疑惑的開門一看,發現門外的,居然是比比劃劃,不知道說些什麼的二哥樂建作。

這是怎麼了?樂建九滿是疑惑。他跟著樂建作的腳步來到了家裡,發現樂建卷不知道怎麼病倒在床上了!

樂建九連忙餵了點糖水讓他躺下,還去鎮上買了點肉,想給三個補補身體。可他剛回來,就接到了一個噩耗——三哥樂建卷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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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的老屋

就這樣,孟阿香的四個兒子就剩下了兩個。而她掛念的三個智力障礙的孩子,也只剩下了老二樂建作。

短短半年多,這個家庭就失去了三個親人。如此重大的打擊,讓樂建九為之茫然。

十二月三日,在鄉親們的幫襯下,樂建九將樂建作安葬於大哥的墳墓旁。考慮到這一家的情況,政府出面,補助了亡故三人每人三四千元的喪葬費。

四人的生活,只剩下了樂建作自己。

或許智力障礙在這時成了一件好事,樂建作沒有過多悲傷,而是繼續自己的生活。他去老屋放雞、餵雞,晚上再把他們趕回去,自己做飯、吃飯,就這麼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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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阿香的二兒子

他一個人生活在廢棄的教學點內,這是一個寬敞但破敗的院落,中心有一塊巨大的破舊操場。操場的兩側是磚房,而樂建作就生活在西南角的一間房子裡。

這間房子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樂建作做飯的灶房,另一半是睡覺的臥室。灶房內支著一口黝黑的大鍋,半空中懸掛著黃色的銅質大勺。

鍋下便是燒火坑,樂建作平常便是在這裡面加上柴火支上鍋,給自己做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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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建作在做飯)

另一半的臥室裡,最大的是一張床,然後就是擺在旁邊的桌子和櫃子。樂建作還在房子裡掛起了一根竹竿,這樣平常洗的衣服就能掛在上面,晾曬乾淨。

母親走了,樂建作只能在別人的幫襯下耕種,一些簡單的,比如挖地農活還能幫一下忙。有的時候,樂建作能碰到熟人,雖然他不會說話,但還是會笑著擺擺手,嘴裡發出嗯啊的混合口音。

弟弟回到村裡後,樂建作也有了些娛樂生活。他每晚洗過鍋碗、洗過臉後,都會來到弟弟家看電視,這是他前半生從未見過的新鮮東西,這讓樂建作很是高興。

政府為樂家修建的新房也快蓋好了。當樂建作知道這個房子自己日後可以住時,他的臉上忍不住的流露出喜悅。而樂建九也十分開心,哥哥的生活得到解決,自己也可以放心的離開了鄉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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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去新房轉轉的樂建作

畢竟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想到快十八歲的兒子,樂建九嘆了口氣。這幾年他花費了不少積蓄,如果兒子要結婚,那就得需要錢。

他計劃讓二哥靠著補助卡,以及母親留下的三大缸糧食生活,自己有時間也會回村裡看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