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螞蚱媳婦(十三)

小螞蚱媳婦(十三)

螞蚱媳婦背公爹看病,為公爹擦屎接尿精心伺侯的事又在村裡傳得沸沸揚揚,不過,這回是眾口一詞的讚美,就連縣電視臺也前來採編節目,一時間螞蚱媳婦成了新聞人物。

村裡有個人叫全便。全便姓郭,大名郭全才,按輩份螞蚱媳婦應喊他大伯哥。全便是個愛說愛笑的人,跟村裡的大人孩子,長輩晚輩,男人女人,都開玩笑,哩戲幾句,與螞蚱媳婦也不例外。這天,全便找到螞蚱媳婦說,“你不能光管公爹不顧大伯哥,我的事你多少也上上心。”螞蚱媳婦說,“俺娘哎俺的哥呀,你小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有嘛事讓兄弟媳婦去辦啊?”全便說,“揣著明白裝胡塗不是?你們一個個出雙入對,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沒見你哥我還是出來進去一個人嗎?我才六十出頭,也不是老眉咔嚓眼的,就不許再找一個了?”

“哈哈哈!”螞蚱媳婦聽罷大笑,“娘哎,弄了半天是俺哥想媳婦了,這是好事呀,我就說嘛,像俺全便哥這樣的,別看年過花甲,可還是老小夥一枚!看看咱這個兒,不高不矮,看看咱這條兒,不胖不瘦,看看咱這臉兒,噢,色兒重點兒,跟俺差不多,黑點不是褒貶,男的黑了顯剛氣,黑又不牙磣!俺哥可是前看前有人兒,後看後有人兒,大腿根兒緊挨著小腚棰兒!哥,哪位九天仙女這麼有福,入了你老人家的法眼,說出來,兄弟媳婦給你把她抻來,給你做押寨夫人!”

“看看,別看一身肥肉膘子,嘴倒靈巧,一說一套一套的。還真叫兄弟媳婦說著了,我還真看上了一位,我今兒來呀,就是想麻煩麻煩你,給說合說合。”全便遞給螞蚱媳婦一支菸,說,“為嘛這麼多人單找你呢?因為她跟你關係最好,你說話管用!”

“哦?跟我關係最好,還聽我的,這是誰呢?”螞蚱媳婦作思考狀,嘴裡唸叨著,“是銀光大娘?不會吧?銀光大娘剛慶了八十壽誕,歲數大了點……是六奶奶?也不是啊,六奶奶墳上的草都長的老高了,俺哥這麼好個人兒不會說個墳頭兒吧?……莫非是東山嫂子,哎,歲數相當,挺般配的!不行啊,東山哥還活蹦亂跳的哪,你看這事整的……”

“哎呀俺那兄弟媳婦,淨拿你哥涮著玩,是誰你心裡最清楚!”全便笑著說,“跟你最說得上來的那個!”

“俺那哥哎,倒飭倒飭全村,俺跟誰也沒仇沒冤,都說得上來,要說再加個`最'字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不過,魚找魚,蝦找蝦,花裡板找疥蛤蟆,跟俺相好的淨些個傻瓜,笨蛋,醜八怪,俺哥能看上?”螞蚱媳婦攤著兩手。

“越扯越遠了,急死你哥了!”全便比劃著,“就是那個腦袋小,屁股大,愛唱個李鐵梅呀小常寶的,一唱就像踩住貓尾巴一樣!還沒猜著?怎麼這麼笨?笨死了!簡直不知豬八戒他奶奶怎麼死的!不就是……就是……就是……非得叫你哥親自說出來,就是大白牙,小珠她娘!”

“哈哈哈!到底自己招了!”螞蚱媳婦笑得渾身的肥肉像觸了電一樣,一個勁地顫動,“哥呀,其實你一張口俺就猜到了大白牙嫂子,俺是逗你玩呢。哎,你倆不是談過嗎?不是你看不上她嗎,說她腦袋小,腚垂子大,大板牙一呲像大腳指頭蓋子,不是早斷了嗎?”

全便苦笑著,一聲嘆息,“是呀,人家給我寫過情書,給我做過鞋。那時侯老伴剛死,兒子讓我跟他去城裡生活,我也沒心思再續絃,當然,我那時也真沒看上她,為了斷絕她的念想,我就說了過頭話。你說怎麼著啊兄弟媳婦,這幾年沒斷了有人給我提親,提一個,我就跟大白牙比,提一個,我就跟大白牙比,比來比去,嘿,邪門兒,就是覺著還是大白牙好!我想了,腦袋小屁股大正常啊,要是腦袋比屁股大那不是妖怪嗎?城裡好啊,可不是咱呆的地方,天天挨兒媳婦那個白眼珠子咱也受不了,這不,又回到咱這一畝三分地上。不怕兄弟媳婦笑話,老了老了,更沒出息了,光想再尋個人兒,覺著身邊沒個伴不像過日子。琢磨來琢磨去,還是小珠她娘,大白牙好。我回絕過人家,要是一屁叫人呲回來就沒戲了,想來想去,還是請兄弟媳婦出馬,別人都不行,受累唄,兄弟媳婦,你哥忘不了你的好!”

大白牙名叫時翠花,是村上金生的媳婦,守寡好幾年了。曾經看上全便,秋天的菠菜也送過,千層底的鞋也送過,還查著字典費了三天的工夫寫了一封洋洋三千言,自己讀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情書。那全便真是氣人不輕,婚姻之事允不允咱不惱,好不該說俺腚大腦袋小,唱起戲來像踩住了尾巴的貓!閨女出嫁了,家裡只剩自己,說媒的提親的也不少,不知怎的,她就是忘不了那個讓她氣得牙根疼的全便。她對自己說,忘了他,天下的好男人有的是,可是越說越忘不掉,孤獨的時侯,他的笑臉總是在眼前晃盪;夜深人靜的時侯,他的身影不止一次地浮現在腦海;尤其有人提親時,他像一隻小地老鼠,不知不覺鑽出來,從腦仁中看著你。這不,昨天晚上又夢見這個冤家了,咱怎麼這麼沒出息。

呯呯呯,響起了敲門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