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名家:高勤

圖文/黃朝耕

河北女作家群向來是中國文壇的一支勁旅,群星閃耀,風姿萬千。作為這支靚麗隊伍中的一員,高勤雖然很低調,但也以自己知性、感性的生命書寫展示出了個體在整體中的價值。

河北名家:高勤

高勤

高勤,祖籍天津武清。1963年出生於河北香河。高中畢業後分配在縣文化館圖書室工作,開始接觸文學創作。1985年考入河北師範大學中文系作家班進修。1988年調至稅務系統工作。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散文學會會員。

作品散見於《醜小鴨》《當代人》《北方文學》《百花園》《牧野》《兒童文學》《少年文藝》《少年小說》《散文百家》《光明日報》《青春》《紅豆》《短篇小說》《散文風》《廊坊日報》《廊坊文學》《新銳散文》《大家文學苑》等多家報刊及網路平臺。刊發小說、散文兩百餘篇,近70萬字。入選《河北新文學大系》;曾獲首屆“雅集文化”散文年度評選一等獎,第十屆河北散文名作二等獎,第十一屆河北散文名作三等獎,河北新聞獎一、二等獎等獎項。部分作品被收錄入省級高中語文試卷和各種文集。出版文集《回家》、散文集《陌上花》,與人合著散文集《世界太大,我只說一句話》。

高勤虛心好學,對文學一往情深、矢志不渝。按她自己的說法就是:“文學的種子播撒到心上,便開始了餘生的守候與等待。等待四季更迭,等待花開花謝,等待晨鐘暮鼓,也等待人間悲喜……”而她的心情筆記《與文學的問答》則可以視為她向文學的真情告白:

在盛夏的盡頭

已散場的集市

真想大聲呼喊一個名字

就算驚起一世浮塵

夜幕四合的原野

月兒遲遲不來

醞釀一個深情的凝視

到底無處安放

空蕩蕩的杯盞

裝著心跳的節律

就這樣小火慢燉著文字

將虛妄交給虛無

可是,你在哪裡——

細數攥進掌心的歲月

原來,流走的是水

留下的是清寂

對於高勤來說,耐住了難耐的寂寞,其實就是文學生命力的積澱,中間當然會有無法與人言說的苦楚,但同樣也會有苦後的回甘。正是這苦後的回甘,讓她的文字粒粒飽滿、顆顆晶瑩。

附高勤作品:何處寄鄉愁

鄉愁不是愁,是滿滿的幸福!是可以向自己的來路深深跪下去時的一捧喜悅!就像一塊紅薯,樣貌平常,只要根扎進泥土,適意的香甜便慢慢走來。

在許多人眼裡,鄉愁是村外佇立的母親,是祖屋前的老樹,是一口長著年輪的水井。有些人的鄉愁裡飄著柴鍋大灶的飯香,有些人年復一年做著回鄉夢。“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是鄉愁中的酸楚;“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是思鄉不得的憂傷;“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是旅人對故鄉沉甸甸的牽掛;“江水三千里,家書十五行。行行無別語,只道早還鄉”是家人對遊子的聲聲召喚。

鄉愁不只屬於詩人,也盤桓在每個人心頭,就像殷紅的血,日夜奔湧在我們的脈管裡。然而,我卻沒有鄉愁!不是生來薄情,而是我弄丟了生長鄉愁的土壤。

曾祖父少小離家,從天津的武清遠走山西大同,後來客死他鄉;祖父一生漂泊,最後葉落河北香河。二00五年的春天,在祖父故去十六年後,才被我們送回到武清老家。

老家是個多水少樹的地方,茫蒼蒼的原野上,鷗鳥的翩飛於天地間織就寂寥。飽含鹽鹼味兒的泥土接納了離家七十載的祖父,他終於可以一敘鄉愁了。猜不出祖父的感覺,和老家人都說了些啥?但我知道自己在老家的那條路上一路走一路默默流淚,沒有理由!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們還找過祖母。祖母在她三十多歲時病逝孃家,當時祖父在外,家裡只有一雙年幼的兒女——我的父親和姑姑。後來的這些年都是祖母的孃家表親為她上墳添土。在被指認為祖母墳丘的地方,我們四外擴充套件找了許久,卻最終沒能找到祖母的骨骸……據說,墳丘也是能行走的!不可想象,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萬事萬物內心似乎都有一個結,努力去化解,為此而奔走,那場面是多麼悲壯而又不可思議啊!人,生也走,死也走,生生死死都要奔去的地方究竟是哪裡?

在老家,我們為祖母做了衣冠冢,只能聊補缺憾。

去年,老家捎來口信說他們搬進了樓房,老家整體搬遷,原址被划進溼地保護區……原本,祖父踮起腳尖還能望見自己的村莊,他循著故鄉來,故鄉卻又一次棄他而去。而今,不知祖父是否就枕著那無邊的荒涼,再度把鄉愁重新嚥下?

大伯和父親安葬在這邊的公墓,香河——美輪美奐的名字,一個給人以遐想的地方,他們在此生活了幾十年,卻終是浮萍。老哥兒倆現在離得很近,儘管地界狹小,擠擠挨挨。他們隔行相望,可以談談過去,可以說說兒女,可以他鄉做伴兒,唯獨不可以提及鄉愁,因為那是鋪展不開的啊!

作為女人,我不敢奢望擁有自己的一捧鄉愁。祖譜裡拒絕我的名字,至於婆家……有哪個女人願意將婆家納入胸懷而用來承載一份厚重的鄉愁呢?

命運閹割了我的鄉愁,從那天起,沒有熱望,沒有焦灼,沒有陶醉,也沒有惦念。“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鄉,哪兒來的愁?我和我的家族就像一束稗草,在這世上註定了沒有收成和被淫邪的風隨意羞辱。

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從來落花付春水,何處寄鄉愁?或許,將來有一天,能否走得遠點兒,再遠一點兒,等到去國懷鄉時,不知能不能生出一些甜絲絲的愁來,或者就在心裡培植出一棵鄉愁的芽苞來呢?

——原臷《散文百家》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