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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園笑聊

茨園笑聊

2022-11-22 20：28

發表於河南

前些時，我的忘年交老袁不幸病逝。追悼會的哀樂聲中，我緩步且悲痛地瞻仰他時，發自內心跟他說了句：“哥，一路走好啊！”於是，帶著我真誠的祝福，老袁化作一縷青煙被火葬場燒躥了。

老袁年紀並不很大，且在我眼裡一直是那種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的主兒，但他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可能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當天晚上，老袁也不問問我再見到他時怕不怕就直接到了我夢裡，像以往那樣很瀟灑地坐在小板凳上，手握不鏽鋼茶杯，還夾一根嫋嫋的菸捲兒，給我說了這樣件事兒——這件事兒，活著時的老袁應該也不知道的，但死了，被人像放電影一樣追憶時，他就看到這件事兒的前因後果：那天，他和老婆一起去人民醫院，大夫摸他的脈，聽他的心跳，然後一抬手，嘩嘩，開了五六張總價三千多元的單子，讓他逐一檢查了，然後和藹地笑說：“兄弟，你先到外面蹲會兒，我跟你老婆單獨聊聊中不中？”

這樣的要求換到其他場合，略有血性的男人十有八九是要拒絕的，但在醫院不行，大夫就是一巨大的領導，他說啥就是啥。所以，老袁看了老婆一眼，嘩嘩跑到門外，咣，很自覺地隨手把門關了，找一牆角，譁，蹲了。

診室裡只有大夫和他老婆時，大夫笑眯眯看著他老婆，但嘴角卻掛著嚴肅的表情，對她說：“妹子，他的病非常嚴重，如果再不及時對他進行一些特殊治療的話，他很快就會死的！”嘩嘩，老袁老婆淚如傾盆雨似流了下來，下意識一把捉住大夫的手，緊緊握著且晃動著說：“大夫，無論如何您要救他呀！他每月能掙八千多塊呢！要是他死了，我以後可咋辦啊！”大夫使勁掙脫了老袁老婆的手後，可能忽然想到“如何搞好醫患關係”是他們經常研究的問題之一，所以，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輕輕拍著說：“淡定，淡定，我說的特殊治療並不複雜，只要你積極配合就行。”“啊，這樣呀！”老袁老婆果然就淡定了，“那你說吧，我該怎樣做才能讓他活下去呀？”“嗯。其實很簡單的。”大夫可能忽然覺得摸手是可以使人情緒穩定的，所以，他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手說道：“首先，以後每天早上你得早起些，為他做好可口的飯菜，然後，最好再像傳說中的日本小娘們兒那樣，彎九十度的腰，說句‘您辛苦啦’，然後，遞雙鞋了公文包了什麼的，記著，一定要雙手遞啊，然後，再把腰彎九十度，最好說著‘一定要注意安全喔’送他上班。”“唔，這個，這個……”老袁老婆有些吞吐了。“其次嘛，每天中午你依然要為他做可口的飯菜，並在他午休時拿一把大蒲扇給他扇扇風了攆攆蚊子什麼的。”大夫又說。“唔，這個、這個……”老袁老婆還是吞吐。

“現在咱們來說晚上，嗯，晚上最重要啦！你不僅要炒他喜歡吃的菜，還不能叫他幫你洗菜擇蔥了什麼，尤其不能囉囉嗦嗦抱怨。當然，如果半夜他對你有什麼需求，無論他的要求多大膽刺激，你都要積極配合他、迎奉他。唔，如果你做到這些的話，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要不了兩個月他就會完全恢復健康的。當然，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他最多再活一週時間的！”

其實，大夫和老袁老婆交談時，老袁在外面一直蹲不安穩，不時起身譁轉一圈，譁轉一圈，像圓規劃圓似，且心裡還十分猥瑣地想：“有啥話不能讓我聽？該不是一對狗男女吧？”所以，正因為這樣，他忍不住推門進去了。然後，夫妻倆離開醫院開始往家回。“老婆，關於我的病，大夫都跟你說了些啥啊？”路上，老袁忍不住問。“嗯，他也沒說啥，就是告訴我，無論我怎麼捨不得，你最多再活一週了呀！”老袁老婆說著，淚如雨下。

於是，一週後，我參加了老袁的追悼會。哀樂聲中，老袁老婆幾度暈厥，醒了，就是哭：“老袁哪，你咋恁狠心地丟下我就走啊！”

那一刻，塵世間悽切的女人，老袁老婆能上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