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其他角度,說一說西安的北山門、電子城和沙井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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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7月,是我和一幫同學剛剛畢業走出大學校門的日子。那時西安城南的燈火分外美好,我們的青春也格外燦爛。二十多歲,風華正茂,似乎無限的遠方和無限的風景都在向我們招手。當畢業歌散發的傷感氣息在我們的心裡一點點地變淡,工作和生活是我們首先要面對的人生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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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日子,我們蝸居在電子正街紫薇花園對面一個叫做北山門的城中村裡,尋找著畢業以來的第一份工作。那時的紫薇地產是城南首屈一指的龍頭老大,其地產專案遍地開花,“城市運營”的理念一時響徹城南。

那也是我初次接觸網際網路的時代,痞子蔡的網路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剛剛引爆網路。安妮寶貝的名字帶著她文字中特有的憂傷與叛逆,開始引起大批讀者的關注和喜愛。榕樹下作為網路聊天網站勁頭不減,網路遊戲開始成為新一代青年沉浸和迷戀的生活主題。

作為一名新聞系的畢業生,我們找工作的方向只能在新聞記者和雜誌編輯裡做選擇題。經過同學的介紹,在做了一段時間西安搜狐校園網特約撰稿人後,因為收入太低,我轉而埋頭寫起小說來。可畢竟初出茅廬,沒有什麼名聲和社會關係,投稿自然一封接一封石沉大海。眼看著就要彈盡糧絕,便不得不時而向家裡求援救濟。在堅持寫了兩個月的稿子,拿到蘭州《視野》雜誌一筆230元的稿費後,我不得不暫停了自己困獸猶鬥的文學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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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一家名叫《西部地產》雜誌的面試通知。憑藉自己在學校期間發表在系報上的一篇電影評論獲得老闆的青睞,我正式成為這家名叫山水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撰稿編輯。我的工作職責是為公司準備創刊的雜誌《西部地產》撰寫地產評論。

公司老總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蘇州人,表面溫和有禮,實際上一肚子的碎碎念。在面對老闆的時候,我們也就格外地小心。正是在這段時期,我全面閱讀了解了西安房地產發展現狀與整體格局,段先念、王國慶等西安地產界的領軍人物一個個成了我筆下的新貴。公司著手打造的《西部地產》,是一本全綵頁銅版印刷的高規格、上檔次,針對西安各大房企進行全方位廣告宣傳的商業刊物,首期雜誌著重推出西部地產十強企業與西部地產十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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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陣子,我們也確實忙得不可開交。拍照片、做採訪,做文案、跑廣告,還得不停地換稿子、改稿子。一個欄目一個欄目地逐一確定稿件。可惜的是直到我離開公司,這本雜誌還沒有上市。而在我離開公司三個月之後,《西部地產》雜誌最終流產了。山水文化公司也在維持不到半年時間後,徹底從西安商圈消失了。

坦白說,那是我畢業以後第一份正式工作。它曾給予了初出茅廬的我一份自信心和全新開始的勇氣。至今,我依然記得那是在西安和平門內杏園公寓辦公的一家微小企業。整個公司滿打滿算也就十個人,其中有五個員工是我同一屆畢業的校友。在公司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初步建立了我對地產文化的敏感性。之後,西安地產發展最成熟的城南,迎來了它騰飛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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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學校的時候,曾經有同學戲謔說電子城是盜版商販的沃土。而在我們初入社會的幾年中,這裡的確是一片尚待開發的處女地。最初的電子城,作為西安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的龍頭,它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也有著西部大開發的政治優勢。這裡高校林立、學府雲集,在政府的高調宣傳之下,高新區“西部矽谷”的名頭一時響徹雲霄。只是這些優勢,那時並沒有變成真金白銀的現實,而是一張畫在紙上的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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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畢業初入電子城之時,這裡確實是一片電子產業魚龍混雜的亂局。可當高新區的大旗一立,外來打工人群和高校學生蜂擁而來,北山門與南山門兩個村子迅速崛起,浩大的陣勢將正在拆遷中的沙井村外來戶全盤接納,這裡立時成了電子城腹地中的又一個“沙井村”。

最初的南山門與北山門兩村主要集中了大量從事小機床加工的小作坊加工廠。他們小則五六人,大則五六十人,這些廠家大多都是無證經營的私人作坊,以租用民房加工生產各種電子零件給上家從中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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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租住的北山門多是四到五層的新樓,和大多數城中村一樣,房東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資源,所建房子大都陰暗逼仄,底層採光率基本為零。裡面的格局大多是一室一廚一衛,租金在兩三百元左右,是初出校園的學生能夠承受的最低消費水準。村中的超市、澡堂、網咖、餐館一應俱全,其居住人口基數甚至可以超過小城鎮了。

在此之前,城南規模最大的城中村沙井村幾乎聚集了城南大多數的打工人群與大學畢業生。後來因為一部反映城中村愛情故事的電影《沙井村之戀》的上映,沙井村一夜之間聞名全國。城中村這三個字也從此與社會底層群體的生存聯絡在一起,成為一個社會標籤被人們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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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沙井村還沒有拆遷的時候,有一個女同學就租住在沙井村的民房裡。那時剛剛畢業的她在一家圖書公司做業務員,天天跑業務被西安夏日的太陽曬得黑黑的,全身上下卻洋溢著一層青春的光芒。在她所租住的小房間裡,除了自己買的一張做工精緻的大床,幾乎一無所有。即便如此,我們卻沒有一個人感覺到氣餒。一發工資就一起去吃大排檔,那種呼朋引伴、怡然自樂的心情,是不曾經歷的人無法體會的一種滋味。也許我們可以把它叫做青春的酸澀,也許我們可以把它稱作奮鬥的悲壯。可當時過境遷,那種當年心靈的戰慄恰如閃電般劃過我們記憶的天空,我們終將看到自己青春歲月裡的美好與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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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的腳步穿過了沙井村逼仄的街道,穿過了北山門夜市的燈火,也穿過了那些曾經迴盪在我們耳邊的校園民謠。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我們的大學群居生活不得不宣告結束,從而開始各自單打獨鬥的煎熬與拼搏。我懷揣一顆彷徨不安的心,在這燈火繁華的都市尋找著自己的人生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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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那家地產雜誌,我最終進入這座城市的一家報社上班。跑了很多年的業務,在網路空間裡偷偷地繼續著自己的文學夢,成了這座城市最大的報業集團入口網站的一名網路管理員。再後來經歷了一些人生變故,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西漂十年》。

堅持閱讀和寫作的日子,是最寧靜的日子,也是看著這座城市不斷地涅槃與重生的日子。如今的南城早已今非昔比,雖然電子城的燈火依然璀璨,佰人王火鍋的招牌依然豎立在電子正街的門店上方,那些大大小小的網咖依然人流如織,但其中晃動著的卻是無數嶄新的青春魅影……

在《西漂十年》這本書裡,我寫過這座城市很多的城中村,其中就包括我走出校園之後最初落腳的北山門與南山門,還有那位女同學曾經居住的沙井村,以及號稱城中村第一情侶村的“瓦衚衕村”。這些村落圍繞著電子城,甚至本身就在電子城的版圖之中。

而上溯歷史,西安這座千年古城,在最早的時期就是被一個又一個的村落包圍著的“村中之城”。那一個又一個古老的村名,無不記載和沉澱著數不清的歷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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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漂十年》的後記中,我寫過這麼一段話:“奔走在城中村的十年,是我青春記憶最美好的十年。十年轉瞬即逝,青春也如剎那芳華成為過眼煙雲。這十年中,我把青春如同水銀瀉地般撒遍了我所到之處的每一個角落。在北山門我努力掙脫稚嫩的學生面孔,在瓦衚衕我把自己變成一個最卑微的報童,在和平門與龍首村我在文學青年與底層民工之間不停地互換角色,在張家堡我試圖徹底淪陷,以墮入地獄般的放逐尋求向天堂上升的階梯。城中村在不斷地加蓋與不斷地拆遷中煙飛灰滅,這座城市的底層記憶也跟著一同煙消雲散。只是站在城中村的舊址之上,我心中的昔日圖景依然歷歷在目。”

是的,自從2001年身背一隻破舊的行囊踏入這座城市求學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與西安這座城結下了說不清的不解之緣。我所上學的那所大學,當年也只是一所毫不起眼的民辦院校,如今她已成了一所美麗、華貴的園林式大學,也成為我們心目最美的“快樂老家”。

依然是那個當年租住在沙井村民房中的女生,歷經十年的拼搏,在2014年之前她就擁有了自己的圖書公司,還在曲江金輝世界城購買了自己的第二套新居。她說,她一定要給自己留出一個大大的書房,將自己這些年閱讀過的每一本書都親手放到書架上去。

也許我們每一個人的青春都曾卑微過,彷徨過。但我相信,深藏內心的夢想和渴望超越的野心,始終是我們成就自我的力量源泉。

作者簡介:辛峰,陝西彬州人,著有長篇小說《西漂十年》,文學評論集《文字的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