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出軌之前，是小區門口花店的常客。

不是因為花店老闆娘有多好看，而是他每隔幾天會帶一束花回家送給我媽。每次花束總是精心包裹好的，我媽總是笑著埋怨說，小區門口離家裡就幾步路，非得包好，拿回來還要拆，真是多此一舉。我爸總說，這是一種儀式感。那時候他從來不吝嗇對我媽的愛，我很慶幸我童年的上半段在父母相愛的環境中度過，它讓我打好了性格的基礎，同時讓我能把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上。

因為小時候學習好，所以很快就融入到班級所謂的“精英族群”中。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的體驗，小學時候，班級裡學習不錯的孩子，家長也大多是知書達禮，願意結群的。他們以互促進步為由相互認識，小城鎮裡本來交際圈子就不大，四五代以內都沾親帶故的，一來二去就都非常熟識了。

其中就有一位母親，她是一名人民教師，長相挺出眾的，丈夫又常年在外出差，在三年級前，我只見過這位母親，從未見過我同學父親。直到一日，同學母親急急忙忙趕來找我爸，說她丈夫病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同學的父親是真的還在。

她找我爸，是因為我爸是當地醫院的醫生，後來隱隱聽說她丈夫得的是腎病。等我在我同學家玩，並第一次見到同學父親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身形削瘦，臉色蠟黃的男子，他見到我只是無力地笑笑，就轉身進了房間。

這病並不是絕症，不難醫治，只是治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後遺症有點令人難以啟齒，不過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從患難之交那一刻起，這個女人對我們家便顯得有點熱情，因為是語文老師，便頻繁給我送來一些作文集，課外書，甚至想讓我們兩個孩子就地結成娃娃親。

隨著女人的頻繁造訪，我媽有點微詞了，這時候趕上我爸升職，應酬多了起來，開始隔三差五不著家，喝酒，喝的爛醉，半夜摸索著騎摩托車回家把自己腦袋摔個大窟窿，這讓我媽非常惶恐和不滿，直接導致我爸喝酒之後不敢告訴我媽，而是讓那個女人幫忙送回家。

終於，一切不滿在除夕夜那一刻隨著我爸手機那數條發給那女人的祝福資訊一起發酵爆破，我媽在全家人面前砸爛了我爸的手機。

後來，我從我媽口中第一次知道了出軌這個詞，三年級的那個寒假，我一下子從天堂摔到了地獄，那年起，我家再不插花了。

我媽的歇斯底里好像加快了我爸的逃離，他和那個女人的交際從地上轉入地下，因為我的性格異常穩定，所以我偶爾也會成為地下的旁觀者，我看到的他們在一起時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像朋友一樣，我潛意識裡還是不相信我爸會和那個女人有一腿。

這是我有時候會幫我爸撒謊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非常害怕，害怕我媽會情緒失控，突然像她幾番和我說的那樣從某個視窗跳下消失，那樣，我就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了。

後來，我上了高中，我媽因為我一直猶豫著沒有離婚，她也不知道離婚能不能負擔得起我們的生活。她不止一次問過我，如果離婚我會跟誰，我每次都堅定地說，跟媽媽。爸爸是不需要我的，媽媽是受害者，媽媽需要我。風波過了勁頭，好像就平息了。

直到我考上大學那天，我媽顫抖著告訴我，兒子，他們還在一起，他昨天忘了把訊息刪乾淨，我看到了，他們互相叫對方寶寶，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這麼好意思，但是我眼淚都流乾了，前世多大的仇，他怎麼要這麼對我呀！我渾身肌肉一顫，兒時對於媽媽要跳樓的恐懼再次湧上來讓我有點站立不穩，可是我媽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這是最最絕望的人才會有的表情了吧。

上大學後，我堅持讓我媽離婚了，我從大一進學校開始自己做點校園用品的小生意，因為生意剛有起色就被學校大商場看到截胡了，所以也沒賺多少錢，四年下來自付了學費外還攢了小几萬，給了我媽。

我媽在事業單位幾十年當著底層職員，沒有多少工資，但是也閒的有空跳跳廣場舞，養養花。畢業後我回老家考了個公務員，雖然沒和我媽在同一個城鎮，但是隔三差五也會回去看看我媽。

後來我找了個女朋友，我和我女朋友說起這段往事，她也唏噓於我的原生家庭，感慨我爸的渣，我和她說，我有這樣的童年陰影，我這輩子都不會出軌了。

直到我碰到了一個女孩，她彷彿出自我的完美理想女孩圖鑑，我靠著我的理智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她也非常禮貌地在得知我有女朋友之後自覺和我保持距離，後來我們沒有了聯絡。

我突然想起我爸當年遇到那個女人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閃過這樣的渣念頭，不過他最終沒有控制住自己，就變成了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