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洗手間出來後，甄妮就挽著董子浩的手從餐廳走了出來。
她隨口問道：“那小魚多大年紀啊？”
“和我差不多吧。”
“她是本地人嗎？”
“不是。”
“她年紀和你差不多大，那也不小了。她有男朋友，或者是結婚了嗎？”
“她有男朋友。”
甄妮繞來繞去，終於成功地把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以最隨意的態度說了出來。
董子浩的條件很優秀，這點甄妮非常清楚。不過她也不自卑，因為她也是同樣優秀的人。
董子浩性子冷，一般的女孩子和他打過一兩次交道之後，都會選擇自動退避三舍。這天下的女孩子，誰不希望找一個溫柔體貼的男孩子。
但董子浩是個有發展前途的潛力股，這點只有和他親近的身邊人才會發現。不然甄妮也不會如此主動，對董子浩的一切都那麼上心。
甄妮能發現董子浩這個優點，她相信長期和董子浩一起共事的小魚也能察覺。人人都有慕強的心態，對於美好事物的欣賞標準都是相同的。
所以甄妮的潛意識裡對於小魚是有危機感的，不然她也不會纏著已經是自己名正言順男朋友的董子浩，大晚上非要跑這麼一趟。
已經上了五天班的她，其實已經很累。
在外資企業工作的她，工作可一點都不像外人看來光鮮輕鬆。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天上班都必須打起十足的精神去應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工作。
可此刻不敢露出倦容的她，必須強打著精神掛上笑臉和身邊的男人有說有笑，裝出十分開心期待的樣子。
02
兩人驅車來到工作室的樓下，一下車董子浩就眼尖地瞅見窗戶裡透出的亮光。
他拉著甄妮的手，高興地說：“小魚已經到了，我們快點上去吧？”
“好。”
甄妮表面平靜如水，內心卻泛起漣漪。
董子浩喜怒極少形於色，如此這番景象讓她對小魚的好奇感越來越重。於是她也加快步伐，隨著自己男朋友的腳步朝前走。
甄妮愛穿高跟鞋，這也是她的職業素養。
她常戲稱：“這是我在辦公室的戰靴，穿上它我可以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此刻老舊辦公樓裡幽長的走廊上不斷迴響著她踢踢塔塔的高跟鞋聲，董子浩提醒道：“大晚上的，你稍微輕一點。”
“哦、我們辦公室都是鋪地毯的，我沒注意。”
甄妮放慢腳步，動作儘量輕柔一些。
此刻正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小魚，沒注意到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開啟。隨著董子浩的招呼，小魚才依依不捨抬起頭不悅地說：“你來了就過來坐呀，幹嗎還要………”
小魚這才注意到董子浩身邊多了位身材高挑的時尚女子，她對甄妮的第一印象就是洋氣精緻。
而甄妮在第一眼看到電腦屏幕後那張清湯寡水的臉，突然就放下之前自己那些胡思亂想的防備。
小魚那張沒有攻擊力的臉，實在提不起甄妮的勝負欲。眼見有陌生人的到來，小魚趕緊站起身來打招呼。
甄妮又趁機看到小魚瘦瘦弱弱的身材，更是把之前提的心完全給收回來。倒不是她膚淺，以貌取人。
實在是樣貌勉強算清秀的小魚，還有她身上鬆鬆垮垮的休閒服，看上去和自己男朋友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03
小魚瞅到門口兩個人緊緊拉在一起的手，就已經在心裡預知甄妮的身份。其實這手是甄妮刻意不肯放，想著進門時委婉地宣示一下主權。
此刻，見到小魚真人後。
甄妮率先就鬆開和男人十指相扣緊握的手。
董子浩給雙方做著介紹：“甄妮，我女朋友。”
“趙小魚，我同事。”
之前已經嗅到敏感氣味的董子浩，心中稍微猶豫了幾秒，在小魚的稱呼後特意加上“同事”二字。
甄妮大方地衝著小魚笑了笑說：“你好，我今天有空順便過來看看。”
“你好。”
小魚禮節性地打著招呼，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貿貿然把董子浩叫過來聊工作的行為，是不是打擾小情侶的約會時光。
就在她糾結要不要開口道歉時，甄妮笑眯眯地環顧一圈辦公室的環境後，轉頭對董子浩說：“那你和同事聊事情，我借你的電腦上一下網？”
“嗯。”
董子浩走過去，紳士地幫女朋友開了電腦。
甄妮一邊對小魚說：“打擾了”，一邊走到電腦前坐下。
見安頓好了甄妮，董子浩一個快步走到小魚身邊，隨手抄起一個簡易摺疊沒有靠背的椅子坐下開口問道：“找我什麼事？”
小魚這才把注意力收回，把今天和華華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04
之前他們就討論過小說的故事大綱，對於大結局也早有定論。現在小魚把華華前任真實的情況一說，董子浩皺著眉頭說：“你的意思是想改大結局？”
小魚為難地說：“我還沒最後做決定，所以才把你叫過來商量。”
“嗯………”
隨著長長的尾音，董子浩習慣性地用指節敲打著小魚手提電腦的鍵盤邊緣。每每有事需要考慮時，他都會下意識地去做這個動作。
小魚還貼心地把電腦往男人身邊挪了挪，方便他敲打到更多的鍵盤面積，手指不至於落空難過。
董子浩的眼神飄忽，看似盯著空氣中某個虛無的點在出神。實則他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小魚默契地沒去幹擾他。
而這邊甄妮對突如其來的安靜覺得奇怪，她把頭從電腦屏幕後小心地探了出來，好奇地打量發生了什麼。
因為董子浩正好背對著甄妮，而小魚的眼神與甄妮撞了個正著，不言而喻中兩個女人尷尬而又有友好地微微一笑後，就快速地分開。
董子浩反問小魚說：“你想寫哪種結局？”
“我啊，如果按照我的想法肯定是堅持初衷。不過今天和華華聊了之後，我有了新的意見。畢竟我們的讀者都不是青春少年，對於生活的認知共情能力都很強。”
小魚略微停頓了一下，說：“原本是想寫那個渣男身邊人和枕邊人兩頭都落空，得個悽慘的下場。現在我改變主意，我想借著寫這個渣男的成功來諷刺這個物慾橫流是非觀扭曲的社會。”
05
深思熟慮的董子浩，立馬錶示反對：“小魚，你這樣的寫法可不討喜。”
“你想想讀者們看到最後還憋了一口惡氣，要看所謂的負心漢情場事業兩得意。換成是你，你會覺得舒暢嗎？”
“可這就是現實呀！”
小魚也不服氣地嘀咕，剛才在華華那裡壓抑的情緒瞬間就爆發，她原本還指望董子浩會同意她主持這人間的公道。
董少爺極少見小魚這副凜冽的表情，語氣不由地放柔道：“不是的、小魚，我理解你的鬱悶。但我們畢竟要面對讀者，要以他們為首要目標。”
也不知道董子浩這番話，觸動小魚哪根弦？
今天格外有些彆扭的女孩聲音提了起來：“你又不能代表讀者，難道你的想法就一定是讀者的想法嗎？”
董子浩吃了一驚，小魚鮮少有這麼執拗倔強的時刻，尤其是在他面前。
看著女孩眼裡不斷燃燒起來的小火苗，大少爺也難得一見耐下性子解釋說：“我的想法肯定不能代表讀者，但我一直都在做市場調查。對於大眾心理這一塊，我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我不這麼覺得………”
兩人來來回回好幾次，誰也不服氣誰。
可董子浩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讓坐在一旁的甄妮暗暗皺了眉。兩個相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好脾氣的董子浩。
就算在董家諸位長輩面前，董子浩也沒這麼遷就過誰，更加不要提在那些同齡人面前。
如果此刻坐在董子浩面前的人是客戶，甄妮還能理解。但那個趙小魚，嚴格算起來應該還是董子浩的下屬吧？
畢竟董子浩是發工資給她的人。
06
越想越覺得不妙的甄妮，故意在電腦後面發出點聲響。可此刻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的小魚和董子浩，誰都沒去在意她。
那個趙小魚似乎還有意與自己抗衡，眼見她人越發地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而自己男朋友董子浩雖然沉著臉，但始終保持平靜的語氣與她說話。
不知為何，董子浩越冷靜。
甄妮就覺得越不爽。
於是她揚聲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討論了半天肚子餓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們買點宵夜吃啊？”
甄妮的話，讓正在唇槍舌劍的兩人同時收斂住了神色。董子浩見甄妮暗暗給自己使了個眼色，他才意識到自己冷落女朋友太久。
從進門到現在，他連一杯水都沒給甄妮倒。
反倒是剛才談論到熱火朝天的時候，他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涼水潤潤喉。男人趕緊有些歉意地說：“時間不早了，上了一天班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甄妮心中竊喜，嫣然一笑說：“那你們的工作怎麼辦？”
董子浩轉頭對小魚說：“今天時間晚了，我先送甄妮回家。你跟我車一起走吧，我們倆回家後都冷靜冷靜再說。”
見小魚沒表態，他只好再次徵求她的意見：“好嗎？”
這時甄妮已經走到董子浩身邊，兩個人的距離看上去十分的親密無間。小魚再木訥也知道不應該去做這對小情侶的電燈泡，於是她說：“你們先走吧，我留下來再寫會兒稿子。”
董子浩瞅瞅已經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窗外，不放心地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沒事。”
07
“什麼沒事，關電腦。”
小魚為難地看看董子浩，再瞅瞅甄妮。她糾結了一下說：“我和你們一起下樓，我自己打車回去好了。”
“打什麼車，我先送甄妮再送你。正好順路，別囉嗦。”
臉色平靜的甄妮看上去沒有任何的波瀾，卻在董子浩的話裡捕捉到了很多資訊量。自己男朋友對女同事的家庭住址熟門熟路，僅憑這點她就不能保持淡定。
甄妮上前一步說：“小魚，你就和我們一起吧。這大晚上的，你男朋友怎麼沒來接你？”
“哦，他要值班。”
“那你下次記得叫他來接你，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子不方便。男朋友本來就應該在這種關鍵時刻多照顧女朋友的，對嗎？”
甄妮說完，笑眯眯地挽上董子浩的手臂。
吃了一把狗糧的小魚，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把電腦收進包裡，一個人帶頭率先衝了出去。直到上了董子浩的車，識趣的她坐在後車座上始終一言不發。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反正她就是不想說話，甚至一上車後就把眼神瞅窗外裝作看風景。
甄妮和董子浩在前面有說有笑，董子浩偶爾也會問小魚一句，結果車後座的人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把眼睛閉上裝作睡覺的樣子。
08
後來在甄妮的堅持下，董子浩把小魚先送回了家。一下車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小魚，發誓以後晚上再也不聯絡董子浩了。
小魚下車後，甄妮才說道：“你這位女同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沒想到脾氣蠻大的。”
“今天她火氣是有點大。”
“那你的意思，她平時不這樣？”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董子浩，隨口就說：“平時我們不怎麼見面，大多時候她都是晚上下班過來我這裡獨自一個人寫稿子。”
甄妮把這個時間點，默默記在心裡。
不過她對於那個趙小魚，今日見過之後整體來說還是放心的。於是她趕緊挑了個愉快的話題，和董子浩聊起天來。
隔天還賴在床上的小魚，突然接到白邱的電話。自從新書出版後，這是老白第一次主動聯絡小魚。
平常有什麼事情，都是老白的助手在處理。
本就因為昨晚心情不悅，睡得不怎麼爽快的小魚一聽到電話響，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小魚媽一早就出去看房，難得獨自在家的小魚原本還想來個美美的回籠覺。
她一邊用手去撈電話，一邊口中不爽地抗議道：“這大週末的，是誰這麼不識趣啊？”
她知道肯定不是阿偉，因為阿偉曉得她有賴床的習慣。小魚勉強睜開半眯著的眼睛，一看來電人正是白邱。
她的神智瞬間清醒，輕了輕嗓子說：“白老師早！”
“你早，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有睡賴覺的習慣。”
“沒有、沒有，我早起來了。”
此時此刻，小魚只能紅著臉硬著頭皮撒謊。
沒辦法，就是借她一百個膽也不再在白老師面前造次。
09
“小魚，告訴你一個訊息。”
老白沉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小魚的新書上市後反響一般，老白也幫她推過二次專訪。可市場反應都是平平，小魚實在想不出這個訊息是好是壞？
她甚至還有些擔憂，白老師會不會是要打算放棄自己了吧？
誰家都不養閒人，這個簡單的市場規律小魚還是明白的。小魚上週剛把自己第二本小說的草稿給白邱送過去，現在白老師不會是要婉言拒絕自己吧。
小魚這時睡意全無，緊張地問：“白老師，您有什麼事啊？”
“呵呵，今天一早有朋友聯絡我。”
“嗯。”
“我那個朋友是個編劇，他對你的那本小說感興趣。”
“什麼？”
有點懵的小魚，完全沒搞清楚狀況。
編劇和自己的小說，有什麼關係嗎？
等等，編劇？
終於恢復正常思維的小魚，終於反應過來問了句靠譜的話：“白老師，您這位朋友是哪個專業領域的編劇？是話劇、電影，還是？”
白邱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終於醒了？”
小魚只能尷尬的笑：“呵呵。”
“我那個朋友是專門拍電視劇的，他把你的小說推薦給了導演。他們可能想把你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
“啊………”
10
這下子，小魚沒法再淡定了。
驚撥出聲的她，趕緊用顫顫的聲音問：“白老師，你是說我的小說要被改編成電視劇？”
“大致是這個意思，不過還沒完全確定。因為有很多細節的問題還需要討論，畢竟搬上大螢幕和小說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事情。”
白邱繼續說：“我朋友想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
“當然願意。”
“那行，你願意就好。他的意思是你們先見個面，大家聊一下。”
“好啊，好啊。”
小魚從被子裡一躍而起。
白邱的聲音停了下，他說：“按理說這也不算小事，不過我最近幾天都在出差忙老李的事情。就是你們李總編，他得獎了。”
當聽到
李佑珹得獎的訊息，小魚在心裡暗暗叫好無數遍。
不過她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只見到電話那端繼續傳來老白的聲音說：“你們李總編要去參加頒獎典禮，我這幾天都得跟在後面幫他打點。實在是忙不過來，你要不自己先去見一見我的朋友。”
其實這件事，本不應白邱親自打電話過來關照，完全可以交給自己的助手來通知。
可因為
李佑珹的關係，還是小魚自身魅力的關係，閱歷人事的白邱總覺得對於單純的小魚他有一份義不容辭的責任感。
小魚馬上懂事地說：“白老師、那您忙，我自己去見你朋友。”
“嗯，我打電話過來就是想關照你一些事情。”
“您等等，我去拿紙筆記下來。”
小魚乖巧謙虛的態度，讓白邱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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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心繪在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