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歲月:在陝北插隊落戶的最後一年,我卻傷害了一個善良的女子

轉眼就到了1977年的春天,似乎就在轉眼間,我來到陝北馬家坪大隊插隊落戶已經生活了八年。那年,也是我在馬家坪插隊落戶的最後一年,就是在那最後一年裡,我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無辜傷害了一個善良的農村女子。

事情的詳細經過,聽我給大家慢慢講述。

知青歲月:在陝北插隊落戶的最後一年,我卻傷害了一個善良的女子

資料圖片,來源網路

我叫王延斌,是1969年1月23日下午來到延安地區的馬家坪大隊插隊落戶的,當時我們十三名北京被分在了馬家坪三隊,大家臨時分散開借住在老鄉家裡,我和陳國慶借住在小隊會計馬長生家,和他家的大小子馬青山同住一孔土窯,同睡一鋪土炕,也和他們一家人在一個鍋裡攪稀稠。

馬會計家有兩個娃,大的是個男娃,叫馬青山,當年十六歲。二的是個女娃,當年十三歲,叫馬青草。他們一家四口人都很熱情,也很善良。特別是馬青草,小嘴最甜。每天吃飯的時候,馬青草就站在土窯門外喊:“哥,吃飯哩。”

剛來到馬家坪那段時間,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隊裡沒什麼農活,我和陳國慶就跟著馬會計父子倆去塬上打柴,有時也幫著他們家挑水掃院子。我每次要去挑水的時候,馬會計的婆姨就會喊:“青山,你咋能讓人家知青去挑水哩,你快去嘛。”有時因為挑水的事情,我們三人都要爭來爭去。

後來,陳國慶想出來了一個好辦法,去挑水的時候,我們三人就用石頭剪刀布來決定誰去挑水,這樣也就不用爭來爭去了。

我每次掃院子的時候,馬青草都會跟我搶掃帚,她說掃院子不費力氣,她能行,以後掃院子的事情就不要爭來爭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就和馬會計一家人都熟悉了,挑水的事情也不用石頭剪刀布了,乾脆一人一天。掃院子的事情我們也不爭了,就讓馬青草負責。

後來,我們知道了馬青草不識字,就主動提出教她識字認字,馬青草特別高興,硬拉著他哥一起跟我們學習識字認字。

過了正月十五,隊裡就安排我們跟著社員們起牛圈往山上送糞,提前為春耕春播生產做準備。每天收工回來,馬青草都會為我倆端來洗臉水,讓我倆洗手洗臉。

因為我是汗腳,幹一天農活,棉鞋裡就溼乎乎的,馬青草每天都想著為我烤一下鞋墊,有時也幫我烤一烤棉鞋。為此,我從心裡感激馬青草。為了表示感謝,我把我那支心愛的鋼筆送給了馬青草。

1970年秋後,我們搬到知青點沒多久,馬家坪大隊突然得到了一個徵兵的名額,全大隊五十多名北京知青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這個徵兵名額上了。最後,大隊書記馬慶福採用了抓紙蛋(抓鬮)的傳統方式,合理地分配了這個徵兵名額。

我成了這個幸運兒,我抓到了去參加徵兵體檢的名額,大家都很羨慕我。可最終結果,我是狗咬尿脬空歡喜了一場,我沒能透過徵兵體檢,可能是太興奮太緊張了,平時很正常的血壓竟然偏高了。幸虧馬書記有先見之明,讓陳國慶做了候補。要不然,就白瞎那個徵兵名額了。

因為失去了當兵的機會,我的心情低落了好久,甚至是一蹶不振。多虧了馬青草天天到知青點找我學習識字認字,和我說笑,我的情緒才一點點好起來。

後來又有兩次招工名額,因為我之前佔用了一次徵兵名額,我就沒好意思再爭招工名額。考慮到有幾名女知青的體質瘦弱,馬書記就把去公社供銷社和縣毛巾廠工作的招工名額給了三名女知青。看大隊書記這麼關心每一名插隊知青,知青們也非常敬重馬書記。

1973年1月中旬,我和幾名知青結伴回北京探親過春節,離開馬家坪的頭一天下午,馬青草給我送來了一些紅棗和一些芝麻,還有馬大嬸(馬會計的婆姨)專門為我烙的白麵餅。十七歲的馬青草就像大姐姐一樣,一個勁說囑咐我:“延斌哥,你路上要多加小心哩,看管好自己的東西,餓了就吃乾糧……”

聽馬青草嘮叨個沒完沒了,我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又感覺很溫暖,這麼大的年紀就知道為別人操心,一輩子準是個操心的命。

那次回到北京,我沒能見到我弟弟,他初中畢業後就去了雲南生產建設兵團,成了一名兵團戰士。我媽說我弟弟比我有出息,他去兵團才幾個月的時間,過春節就寄回來了三十塊錢,還有木耳和小魚乾。我到陝北插隊落戶好幾年了,就帶回家來了一些小米和芝麻之類的土特產。

很顯然,我媽對我這個大兒子有意見。可我在陝北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勞作一年,也只能是勉強填飽肚子呀。我的實際情況又不敢告訴父母,我怕父母為我擔心。

春節過後,我只簡單給馬會計家買了一些北京特產,又買了一斤糖塊和兩盒糕點,回去的路費不能再跟父母張口了,我首先要留下回陝北的盤纏。

那年秋後,馬家坪又得到了兩個招工名額,我事先也沒問清楚是什麼單位招工,就稀裡糊塗報了名。到了公社體檢的時候,才知道是縣煤礦招工。就這樣,我順利通過了體檢,成了一名煤炭工人。

到了煤礦,參加完生產安全知識培訓,我就跟著老師傅下井挖煤去了。就在我下井作業的第一天,我們班組發生了事故,巷道突然冒頂,一名工友被埋在了下面(後來卻奇蹟般生還)。那天,我的腿都不聽使喚了,是一位老師傅攙著我升到井上的。

經歷了那次事故,我放棄了煤炭工人的工作,又回到了馬家坪,繼續當我的插隊知青,繼續當農民。因為這事,鄉親們都說我是個膽小鬼,同學們也笑話我怕死,說我要是上前線,肯定是個逃兵。誰愛說啥就說啥吧,反正我是不敢從事井下作業,走在陰森森的巷道里,我的腿就哆嗦,後脊樑直冒冷汗。

第二年秋天,公社招聘一名文書,大隊趙書記知道我寫字好看,平時也愛看書,就推薦我去公社當文書。可公社革委會副主任知道我去煤礦當工人的經歷,他說我經不住大事情,一票否決,我錯失了一次以農代乾的鍛鍊機會。

一晃就到了1977年春天,在趙家坪大隊插隊落戶的北京知青大部分都透過招工或其他途徑離開了趙家坪,有人當了幹部,有人進城當了工人,有人當兵入伍,還有一人被推薦為工農兵學員。我卻陰差陽錯,一次次錯失了離開趙家坪的機會。

知青歲月:在陝北插隊落戶的最後一年,我卻傷害了一個善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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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趙家坪插隊落戶生活了八年,馬青草也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一位人見人愛的漂亮女子。我對馬青草的印象很好,只是我一直沒往其他方面想過,因為在我心裡,馬青草就像我的親妹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父母都不同意我在陝北農村戀愛結婚,我也沒有紮根農村一輩子的打算。

那年春天,馬書記的婆姨給馬青草介紹了一個物件,是她孃家的侄子。馬青草不太同意這門親事,理由是她不想離開馬家坪。村裡人都說馬青草不知天高地厚,人家馬書記婆姨的孃家侄子不光長得好,還是小學民辦老師,有多少女子想高攀這門親事還高攀不上哩。

馬青草的父母也很看好這門親事,馬青草心裡沒主意了,她就來找我,讓我幫她拿主意。一聽馬青草要訂婚了,我的心裡突然難受起來,我竟然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馬青草。馬青草看我臉紅了,她就問我:“延斌哥,你以後還會離開馬家坪嗎?你喜歡哦(我)嗎?”

我低著頭沉思了半天說:我想離開馬家坪,也沒有機會啊,看樣子我只能在這紮根一輩子當農民了。我、我、我是很喜歡你,可我配不上你呀……”長到二十來歲,我是第一次說話口吃,也是第一次那麼緊張。那次和馬青草面對面站在一起,我比那次在煤礦下井還緊張。

聽了我的話,馬青草把頭埋在了我胸前,她哽咽著說:“延斌哥,哦(我)喜歡你……”那天,我第一次撫摸了馬青草順滑的頭髮,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她的心跳,第一次聞到了她的氣息。

馬青草很堅決地拒絕了馬書記婆姨給她介紹的那個物件,她說她有物件了。

之後的日子裡,馬青草經常和我並肩走在一起,也經常幫我洗衣服,給我送好吃的,鄉親們都說我倆很般配,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我倆還去公社照相館照過一張二寸的合影,那張合影因為我繃著嘴,顯得太嚴肅,就沒對外公開。我答應馬青草,等以後再去照一張好看的合影。

那年秋天,馬青草給我納了繡花鞋墊,還給我做了一雙布鞋。那雙鞋很好看,也是她第一次給年輕後生做鞋,她哥都沒穿過她做的布鞋。

那天傍晚,我穿上馬青草給我做的布鞋,我把她攬在懷裡,撫摸了她的秀髮,吻了她的額頭和臉頰,她推開我,捂著臉跑回了家。長到二十幾歲,我那是第一次吻女人。就這樣,我倆墜入了愛河,我寫信給父母,希望父母能答應我和馬青草結婚,還把馬青草的照片寄給我父母看。

很快我就接到父母的回信,父母沒說我和馬青草的事情,只是給我透露了一個重要訊息,那就是恢復高考的具體時間,讓我全身心做好考前複習,全力備戰高考。

這個訊息對我確實很重要,我只好聽從了父母的安排,一邊認真複習,一邊報名參加高考。馬青草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知道了我要參加高考的事情後,我明顯感覺到了她的焦慮和不安,她似乎預測到了我倆的未來,她竟然哽咽著對我說:“延斌哥,你儘管去參加高考,哦(我)不會扯你的後腿……”

1978年春天,我接到了天津輕工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我離開馬家坪的前一天,馬青草來到知青點,把我送她的那支鋼筆又還給了我,她說她用不著,我上大學正好能派上用場。馬青草還給了我十塊錢,說讓我到了學校買書本。

臨離開的時候,馬青草哽咽著對我說:“延斌哥,你就忘了哦(我)吧,哦(我)配不上你。到了學校好好讀書,以後找個城裡的婆姨好好過生活……”馬青草說完,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哭著跑開了。

看著馬青草遠去的身影,我心裡突然湧起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滋味,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我離開馬家坪的時候,把我用不著的生活用品都送到了馬會計家,並把那支鋼筆和二十塊錢放在那個帶蓋的新茶缸裡,放在了馬會計家的土炕上。我哽咽著對馬會計說:“叔,等我畢業了就回來娶青草……”“娃娃,老話說人往高處走,你就放心走吧,哦(我)不怪你。青草是個農村女子,我不會讓她……”馬會計話沒說過,就轉過臉擦眼淚去了。

那年夏天,馬青草嫁給了趙書記婆姨的孃家侄子。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我的心像刀割一樣疼痛。一想到我對馬青草的所作,我心裡就不安生,我總是在後悔和自責,自己不能給人家一個美好的未來,當初為什麼要要親人家?為什麼要說紮根農村一輩子那樣的話?

後來聽說馬青草兩個人生活得很幸福,我心裡才好受了一些。要不然的話,我會愧疚自責一輩子的。

在輕工學院畢業後,我留在了天津,到了三十二歲,我才和一名醫院的護士結為夫妻,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婚後的生活很簡單,我們夫妻倆從來沒有過爭吵,雖然沒有過那種如膠似漆、于飛之樂的美好,倒也互敬如賓,平淡而和諧。

婚後第一年,我帶著我妻子回北京過春節,趁著我妻子在廚房洗碗的時候,我媽問我:“延斌,你和馬青草還有沒有聯絡?”我難受地說:沒有聯絡了,可我一想到馬青草,我心裡就難受,我傷害了人家,我對不住人家……

我妻子無意中聽到了我和媽媽的對話,她明白是咋回事,但從來沒問過這事。後來我主動跟妻子說了我和馬青草的經歷,我妻子卻笑著說:“都過去了,我只在意現在和將來。”後來,我妻子還誇馬青草淳樸善良,說我有眼光。

2013年春天,我在政府機關退休了,退休後,妻子陪我去了一趟陝北,當時馬青草的父親正在縣醫院住院,我妻子沒讓我知道,悄悄地替馬青草的父親結清了醫療費,給了馬會計的婆姨一千塊錢,還偷偷塞給了馬青草兩千塊錢,說是哥嫂的一點心意。

那次從陝北迴來,我突然覺得我妻子特別美麗,我是第一次主動吻了她,也是第一次提出要陪她去逛商場。

從那以後,我們和陝北一直保持著聯絡,馬會計和馬大嬸去世的時候,我和我妻子都趕回了陝北,參加了馬會計和馬大嬸的葬禮。

前幾天,我妻子還給馬青草夫妻倆買了羽絨服,買了天津特產寄了過去。

現在,我和妻子還生活在天津,父母留給我們的那套房子直接過戶到了兒子兒媳的名下。兒子兒媳也邀請我和妻子去北京和他們一起生活,我妻子說她是在天津出生長大的,天津是她的故土,她不想離開故土。其實,我也早就把天津當成了自己的家園。

知青歲月:在陝北插隊落戶的最後一年,我卻傷害了一個善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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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雖然過去了幾十年,可每當想起當年和馬青草分手的情景,我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和自責。我和妻子早就商量好了,等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倆再去陝北看望鄉親們,看望讓我愧疚自責了多年的馬青草。

聽完了王延斌大哥的講述,我心裡很感慨,人世間的很多人和事都是令人感動和溫暖的馬青草和王延斌夫妻都是淳樸善良的好人,他們的所作真的令人溫暖和感動。在這裡,我衷心祝願他們健康快樂,生活幸福!也衷心祝願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草根作家(根據王延斌大哥口述整理成文,感謝王延斌大哥的大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