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蕾笑了笑沒說話。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這會兒特別不想再當電燈泡，她甚至想以後都不要再當楊濱和郭蓉蓉的電燈泡，確切地說是楊濱跟任何一個女人的電燈泡！

楊濱同樣拒絕了黃蕾送他回一中的好意，他說既然你不想當電燈泡，那就不要去送我。

黃蕾沒再強求，她知道楊濱不願意麻煩自己家人。

經過近12個小時的顛簸，火車終於進入了昌平站。

楊濱陪著黃蕾等了好長時間，才等到了接她的車。奇怪的是，黃蕾一點都沒有埋怨家裡人，反而帶著一點羞澀給她父母、哥哥介紹楊濱。

黃蕾的家人好像知道楊濱，熱情說要一塊兒送他回家，但被黃蕾及時解釋了過去。

“不是說六點半到嗎？怎麼現在不到六點就到了？”黃蕾母親看著女兒。

“不知道呢，車早到了。”黃蕾趕忙說道，看了楊濱一眼。

楊濱正納悶地看著她。

“好了，楊濱再見！”說著，黃蕾跟他擺了擺手，跟著父母走了。

難道黃蕾是故意讓父母晚來，是為了陪他待一會兒。因為當時他倆討論過，凌晨四點到了昌平車站。去一中的第一趟小公共汽車得到7點才來，這段時間只能乾等著。

楊濱當時說這有啥大不了，那就在候車室等吧，實在不行我就租個摩托車回去。

黃蕾說太危險，你還是老老實實等公共汽車吧！

於是，黃蕾陪著楊濱等到了六點來鍾，家裡才來人接他。難得黃蕾竟然這樣替自己考慮，想得這樣周到。

黃蕾真是個好孩子。楊濱又惶恐又感慨。

他在車站附近吃了早餐，稍等了一會兒，坐上了去一中的汽車。回家的喜悅和就要見到蓉蓉的興奮，楊濱按捺不住地激動。

蓉蓉，你還好嗎？

楊濱坐在汽車上，一遍遍憧憬跟郭蓉蓉見面的場景。走到一中校門口的時候，已經開始上第一節課了。門口的傳達看了他一眼，連問也沒問就放他進去了。

楊濱暗笑，心說這老頭可能對自己還有印象，以為自己是遲到的學生呢！去年這個時候，他偷著去廟會上看錄影，經常遲到。

一中的校園一點都沒變，就連教學樓前門口兩側的黑板報上，依稀還有當年楊濱的字跡。

現在的黑板報，更新這麼慢了嗎？楊濱搖了搖頭。

昌平本來有四所高中，一中二中三中四中。跟大家平常認為的不同，教學條件、師資力量最好的不是在縣城的四中，而是在繡惠鎮的一中。

對此，昌平縣委縣府和各辦局領導非常不滿。縣城就應該像祖國的首都一樣，是全縣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中心，現在可好了，最好的高中竟然在繡惠。所以，縣裡這兩年一直在傾力扶持四中的教育發展，一中的優秀師資逐漸向四中轉移。

其實說什麼都是藉口，最主要是領導們的孩子都在縣城，為什麼要跑這麼遠去一中上學呢！

當年繡惠鎮是老縣城的所在地，於是領導們更有底氣了，必須把四中打造成全縣最好的高中。所以，從楊濱上高三這年，一中的師資生源已經開始大規模向四中轉移了。

複習班的教室就在教學樓旁邊的那排平房裡，馬上就要見到蓉蓉，楊濱心情激動，覺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楊濱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小心繞到了教室後門，他探頭往裡面找郭蓉蓉的背影。

好像是在上自習課，沒有老師。進了複習班，課堂講課就沒那麼重要了，大多時間還是靠學生們自主學，查缺補漏。課堂紀律也不用操心，進了複習班，大家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坐在後面的學生裡，有楊濱當年的同學，看到楊濱在後面，先是熱情地擺了擺手，然後就往前面指了指。

楊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依稀是郭蓉蓉垂首看書的背影。他吁了口氣，這才走到正門，於是就看到了她的蓉蓉。

郭蓉蓉正在低頭看書，額前的劉海似珠簾低垂，看不清她的臉，朦朧中還是那麼白皙清秀。也許是正在看英語，她口中還小聲地念著什麼，偶爾她會皺一下眉頭，捏一下自己的手指。

楊濱站在外面寵溺般看了她好一會兒，郭蓉蓉旁邊的女生注意到了他，推了推郭蓉蓉。

郭蓉蓉先是看了同學一眼，然後才順著同學的眼神往外看了過去。

她的楊濱正在對她笑。

郭蓉蓉的心臟猛地一緊，接著就跟響鼓似得砰砰跳了起來，她的臉紅得發燒。她慌忙站了起來，可看了看四周，又坐下了。然後她又深吸了口氣，看著外面的人兒，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鼓足了勇氣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楊濱往門口一側挪了挪，儘量避開了裡面學生們的視線。她的蓉蓉穿著一身洗的泛白的牛仔褲，穿著一雙小白鞋，上身是一件紅褐色的方格羽絨服，就跟他夢中一樣一樣的模樣。

郭蓉蓉一身清新又略帶羞澀的迎著他走來。

這幅場景定格在了楊濱往後餘生，在夢裡，在腦海裡在想起她的任何時候。

蓉蓉含羞帶笑，在他身前觸手可及卻又無法更加親暱的地方停了下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鬢角的散發。她雙手交叉放在小腹處，眼睛裡泛著光，看著他，“你回來了……”

楊濱眼裡閃著光，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可她沒有鬆開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在上課呀？”

見面的第一句話，兩人說的都是廢話。

兩個人這樣站了一會兒，郭蓉蓉抿了抿嘴，身子往前可愛的晃了兩下，等著楊濱的下一步迴應。

楊濱好歹回過了神，他四下看了看，覺得車棚那邊有個角落很僻靜。他伸手想拉住蓉蓉，可還是沒敢，於是變成了擺手示意，他說：“咱上那邊吧！”

郭蓉蓉牽動了嘴角，想嗯一聲，但沒發出聲音，略帶些矜持的樣子，跟在了楊濱的後面。

楊濱稍微放慢腳步，回頭看著等她跟了上來，並排著往角落裡走。

兩人站定了身子，面對面這樣在一起了。

“大學生，你好呀！”郭蓉蓉撇了下嘴，眼睛看向了別處。

楊濱憨笑了兩聲，終於附身握住了蓉蓉還絞在一起的雙手，那熟悉而又久違的感覺，像電流一樣傳遍了他的全身。

郭蓉蓉腳步有些不穩，身子往前晃了一下，沒等她再晃第二下，楊濱順勢把她擁在了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她。

“想我嗎？”楊濱心神激盪，眼睛溼潤。

“不想，一點都不想！”蓉蓉雙手環繞著他的腰，一隻手攥起了小拳頭，在他的後背錘了好幾下。

楊濱緊緊抱著她，搖晃著，下巴輕輕拱著她的頭髮，後背，深深吮吸著她身上的味道。

郭蓉蓉閉著雙眼，臉頰下巴去觸碰楊濱的脖頸，那裡有的地方涼涼的，有的地方暖和和的，她心神俱醉。

“楊濱，放手吧，放手吧，我的腰快被你摟斷了！” 兩個人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郭蓉蓉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脖頸處。

兩人這才不捨得鬆開了彼此，身子還是不肯分開半步。

楊濱給她順了順後背的馬尾，蓉蓉仰頭看著他的臉，兩人的眼睛裡都亮晶晶的。

“你黑了？好像又長個了？”郭蓉蓉寵溺地看著他，“是不是沒聽我話，打籃球了？”

“沒怎麼打。”楊濱嘿嘿了兩聲。

“反正我是越來越管不了你啦。”郭蓉蓉嗔道，把他的揹包扯了下來，後退了一步，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楊濱，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濱也在上下打量她。

“我變了嗎？”郭蓉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挺胸抬頭問道。

“變了。”楊濱說道。

“哪兒變了？”郭蓉蓉看著自己的楊濱。

她的確變了，可是到底哪兒變了，楊濱卻說不出來，“變得我越來越喜歡了！”

“哼，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嘴越來越甜了。”郭蓉蓉雖然高興，卻酸溜溜說道。

這時，下課鈴響了，教室裡有學生陸續出來，不時有人往這邊探頭探腦。

高三年級到臘月23上午才放假，郭蓉蓉讓楊濱先回家，等她放假了就去找他。

剛見面又要分開，儘管有說不完的話，兩人只得依依不捨地分了手。

近鄉情怯，楊濱又換了另外一種心情。

昌平一中離家還有十來里路，楊濱不想等公共汽車，他決定直接走回家。見到了蓉蓉，回味著剛才的情形，就是走再遠也沒問題。

想著蓉蓉，楊濱有點後悔，剛才為啥不親親她呢！可是也奇怪了，分開這麼久了，見到蓉蓉，只想抱著她，拉著她的手，聽聽她說話的聲音，知道她一切都好，就是最大的幸福。至於親親她，當時的腦子裡一點這樣的想法都沒有。

這就是愛吧！楊濱真想大聲喊叫。

從一中回家的這條路，上高中的時候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當時感覺路很寬，兩旁的垂柳楊樹都是高大茂密，整條路上雖然不全是柏油瀝青，也是一路平坦。

可現在走來，感覺卻完全變了樣。

道路變窄了，坑坑窪窪的地方也是隨處可見，就跟牛皮廯一樣，汽車拖拉機顛簸經過時，便是一陣塵土飛揚。兩旁的樹木全落了葉，這時候光禿禿的，樹幹上也是灰濛濛的一層塵土。

楊濱走了不長時間，就有些後悔，忘了等公共汽車了。此時，他覺得臉上嘴裡都是細沙粒，估計衣服上也是一層塵土，白球鞋上早就一層灰了。

這時，一輛大貨車從後面摁著喇叭瘋狂駛過，路上頓時塵土飛揚，讓人無處閃避。

楊濱轉過身子，屏住呼吸，呸呸吐著厚重的灰塵，實在是太狼狽了。他摘下書包，好好抽打了一下身上，嘆了口氣，心說這才半年，這條路咋就這樣了呢！

這時，剛才那輛大貨車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從車上跳下個男人來，朝著楊濱興奮地揮手，“濱子，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