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三年
，我以尚書之女入宮，被封麗嬪，當今皇帝
顧昀
二十有五，風華正茂。
不過，和我一樣入宮的人 心知肚明，我們都是有幾分與去世的
莞貴妃
相似罷了。
皇帝十分喜愛貴妃，她與皇帝幼時便相識，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在我及笄那年，貴妃難產而死，留下一位小皇子，小皇子天生體弱，皇帝覺得是因為他才導致貴妃死去的。
所以一直不太待見小皇子，皇帝不待見的人，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裡去。
過了兩年多，顧昀似乎魔怔了一樣，下旨招適齡女子入宮賞花。
凡是與貴妃有一點兒相似的都被選入宮中。
而我恰巧與貴妃六分相似，聽說我是其中與貴妃最相似的了。
爹孃對我依依不捨，可是誰敢拒絕？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宋家擔不起，爹孃恩愛，我爹一生只娶了我娘一個夫人。
生下了我，還有弟弟宋朝。爹孃在我及笄之後便一直為我相看人家 。
尤其是我娘，希望我也可以找個像爹爹一樣的人，溫潤如玉，一生一世一雙人。
因此爹孃便不急著把我嫁出去。大慶女子十六七嫁人是常態。
結果沒想到貴妃沒了，皇帝廣尋與貴妃相似的女子。
天子下旨，首先便是朝臣之女，避無可避。一方面萬一尋得相似女子也是好的，一方面也可牽制朝臣。
“小姐，薛小將軍來了。”一旁的
凝月
打斷了我的思緒。
“讓他離開吧！我食言了。”我看著庭前枇杷樹，已如華蓋。
是爹特意為孃親種的，聖旨已下來！距離我入宮不過一月而已。
何必徒增煩惱。
“阿堇，我去求皇上，你等等我。”薛容一臉希冀的看著我。
“小姐……奴婢沒有攔住小將軍，他翻牆進來了。”隨後跑來的凝冬氣喘吁吁的說道。
“無事，你們先退下吧，我與薛公子有話要談。不準其他人前來打擾。”我把凝月和凝冬都支開了。
“薛公子，你我緣分已盡。是我
宋堇
對不住你，我們就當從未認識。”我看著眼前的少年郎。
原本挺直的肩膀，落了下去。
“阿堇，你叫我如何放下，我本已打算來向二老提親了。”
“你說你想看塞外風景，想看天高任鳥飛的遼闊山川。我還沒帶你去看。”薛容看著眼前的女子。
他們認識是在宋堇及笄之年出來遊玩時認識的。
他剛隨父親打了勝仗回來，自己溜著離開了入城的隊伍 ，進城門百姓夾道歡迎什麼的。
薛容早就膩了，悄悄溜出來去城北張伯家吃餛飩，離京這麼久就想這一口。
還沒到那兒，碰見一小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丟了錢袋子，在那裡蹲著掉
金豆子
。
像他在塞外看到的野兔崽子。怪可愛的。
也不知怎地 他鬼使神差的過去了。
“你！是誰？”看著小姑娘突然又炸毛了起來，一臉防備的看著自己。
真像野兔崽子。
“看你一個人在這裡，小爺來看看誰哭的這麼大聲。”薛容有些吊兒郎當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大慶男女沒有特別嚴苛的大防。但他也不能逗留太久了。
“喏，你的錢袋子，收好了，下次可沒有我這樣的好心人恰巧看見，又善心大發給你拿了回來。”薛容將錢袋子丟給手忙腳亂抹眼淚的小姑娘。
“你！你不要說出去。”小姑娘原本帶點威脅的語氣變成祈求。
還怪傲嬌的。
“行！”說著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結果好巧不巧，倆人在張伯家的餛飩鋪又遇見了。
薛容又晃盪了一圈，來到張伯的鋪子 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下一抬頭，嚯，金豆豆小姐在對面。
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吃餛飩，一臉幸福。
突然小姑娘也發現了他，薛容看見一瞬間，
金豆豆
小姐姐，臉色爆紅。
原來人臉可以變這麼紅啊。
“咳咳咳。”
“小姐你沒事吧，”一旁的丫鬟趕緊拍著她的背問道。
原本想去打個招呼，誰成想這金豆豆小姐，見了自己跟見了瘟神一樣，避之不及，趕緊帶著丫鬟跑了。
“我有這麼可怕嘛？還給她拿回荷包呢，真沒良心。”薛容低聲嘀咕著。
後來他向孃親打聽一下，才知道她是尚書家的千金，喚宋堇。
“喲，小容容，你開竅了？”薛夫人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兒子。
自己這兒子自十歲便被自家糟心男人帶去邊關了，死沒良心的。
一年難得回來一次，非得說薛家的孩子就是得鍛鍊，要繼承他的衣缽。
要撐起整個候府。
自己也無可奈何，薛家兒孫的命運，幸好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陪著自己。
就是這都馬上弱冠了也不見有個心怡女子。愁死自己了。
見兒子好不容易提起一姑娘，馬上來了興致。
“想什麼呢娘，今天宋家小姐荷包丟了，我給她拿回來，就問問而已。”薛容有些無奈的說道。
近幾年，娘越發催的緊了。自己哪有心思成婚，太麻煩了。
“你這頑劣的性子，怎麼去軍中也無甚改善。議親都不好議。”薛夫人看著自己這兒子。
小時就上房揭瓦，爬樹摸蝦，頑劣的緊，去了軍中倒是有所收斂。
但是這個心啊，總是安定不下來。帶著小孩子心性。
後來也說來巧。中秋佳節，薛容陪著母親去華光寺上香。
自己嫌無聊，就偷偷溜出來玩，帶著自己的貼身小廝富貴去後山打鳥。
富貴在後面追，自己在前面射鳥，射的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山的一條小道，薛容猜測，這應該是上山的一條小道。
富貴在後面撿自己家小公子射下的鳥。被遠遠的甩在後面。
薛容又看見宋堇了，真是巧的很。
這金豆豆小姐，真是有些倒黴哈，今日下雨了，不知道為何要來走小道。
這下好了，漂亮的繡花鞋陷進泥裡去了，薛容突然就不厚道的覺得，怎麼這麼像落湯雞啊。
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誰在那兒？”宋堇開口詢問，有些慌張，我怎麼這麼倒黴，來上個香 ，竟然鞋子被陷進泥裡去了。
原本以往都是走前面的官道，奈何自己這次是偷跑出來的，御史家來人向他爹孃打聽自己，想為自家小公子求親。
看起來爹孃也很有想法。
那怎麼行，那御史家小公子，看起來柔弱得很，自己有次看見，他被路邊的驚馬嚇到了，臉瞬間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樣。不行不行。
自己好說歹說也好像沒有說動爹孃。
便聽說這華光寺祈願靈的很，想求求菩薩的。
結果沒想到搞的這般狼狽，還被人看見了 ，凝月不是打聽過了嘛，這小道沒什麼人走的。
薛容緩緩從樹後面走了出來。
怎麼又是他啊。
看著這金豆豆小姐又給自己來了個變臉，那臉原本白嫩嫩的像豆腐一樣，結果這下可好，染了紅霞無數。
“哈哈哈。”
“別笑了！”
“金豆豆小姐 哦，不對，該稱呼你為宋小姐，又見面了，哈哈哈。”
“薛公子，久聞大名，難的一見”薛容看著眼前狼狽的宋堇有些咬牙切齒的對自己說道。
算了算了，野兔崽子逼急了也咬人，疼的很。
“可否需要，薛某幫忙？”
“不用了，麻煩你離開，忘記今日所見就行。”看著小姑娘極力趕自己走的樣子。
算了算了 小姑娘臉皮薄。
自己一個外男，雖然現在沒有外人，也不好，免得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就離開了宋堇的視線。
不過薛容還是悄悄跟著她們，看著丫鬟把她扶到了寺裡安頓好，才悄悄回去找富貴。
“公子，你怎麼把富貴丟下了啊，富貴找你找了半天啊。”富貴無情的控訴自家小公子。
自己在後面兢兢業業撿鳥，結果一轉眼，自家公子不見了，也不敢走遠。
“好了好了，別嚎了，
烤鳥
吃。”
富貴連忙拿出自己在河邊處理好的鳥。開始生火烤鳥。
“富貴兒 今天的鳥格外香啊，哈哈哈哈！”富貴看著自己家公子笑的一臉賊兮兮的樣子，就為自己委屈。
自己找了公子大半天啊。
公子一點兒都不心疼他，好難過（▼皿▼#）
後來的後來，薛容這一年閒在家，邊關安定不需要他過去，就經常碰見宋堇。
慢慢的，他心裡就越來越在意了後面甚至直接叫富貴打聽宋堇動向
自己去偶遇，管他是不是自己故意的，他說是偶遇就是偶遇。
他就老是看見這京城裡被誇的知書達禮，端方溫柔，人人稱讚的宋小姐，其實挺倒黴的。
還很愛吃，尤其愛吃張伯家的餛飩，跟他一樣 甚好。
她私下也不喜那些禮教束縛，更喜歡無拘無束廣闊的山川湖海。
一直不懂情愛的薛容，慢慢在心裡種下了一枚叫宋堇的種子。
可是誰知道，他只是去邊關打了一個小仗，回來宋堇要入宮了。
明明就兩個月而已。
在出發前，自己悄悄將自己的貼身玉佩給了宋堇。
還扭著讓宋堇收下 說等他回來就提親，明明自己的金豆豆小姐也紅著臉收下了。
可是，怎麼一回來是這副景象。
“薛公子，天命難為 恕宋堇難以赴約了。”我看著我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沒了光彩。
我何嘗願意入這深宮。
又何嘗願意像那貴妃六分。
即便我與薛容定了親，以皇帝現在類似魔怔的狀態，又有何用。
那孫家新婦不就如此嗎，只因那一雙眼睛長的及其像貴妃。
皇帝不顧人倫，把她留在了宮闈，封南夫人。
不怨嘛？怨的，可是能如何，皇帝除了在貴妃一事上糊塗 ，其他事情上
勤政
為民，精勵圖治，民間都誇他是個好皇帝。
我將那枚玉佩還於薛容。喊凝月進來送走了他，我快步離開了，我不敢看他。
我所有的妄想，和不守禮都隨著他離開了。
我只能是尚書家人人稱讚端方有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宋堇。
一月期限已到，我知道薛容雖有小孩子心性，可他心中有大義，明理知是非，他只是需要時間來接受。
我們都是。
我看著這紅牆，心知，我要一輩子留在這四方天地了。
不是那個可以不顧禮數，有機會看廣闊天地的宋堇了。
凝月和凝冬也跟我進了這深宮，我本想把身契給她們，讓她們離開。
她們不願 非得和我來這牢籠。說陪著我。
進宮的第二天晚上，皇帝顧昀來我宮裡了。
他喝的大醉，事先沒有人通知我皇帝會來，我嚇了一大跳。
但是尚書之女怎可 出錯。
我依照宮裡嬤嬤所教，為皇帝梳洗，將他放到床上。
我有些抗拒和他睡在一個床上。
他對於我來說從來都不是皇帝，只是個陌生人。
可是他把我拉到他懷裡。
“阿瑤，是你回來了嗎，你回來看朕了對吧。”
“朕就知道，你一定捨不得朕。”
說著就開始撕扯我的衣衫。
我好想阿爹，好想阿孃，也想阿弟，也想我的少年郎。
那晚我哭的嗓子都啞了，阿堇好疼啊。
我只能趁著皇帝喝醉，才敢放肆的痛哭。
為什麼我要長的像貴妃，那一刻我巴不得劃爛自己的臉，我恨自己長著這樣一張臉。
可能是第二天顧昀看到我被折騰的很了。送了很多首飾，布匹 珍寶過來。
我無力的癱在床上。眼淚早已流乾了。
我早就有準備了不是嘛，在踏入宮門的第一步就該預料到了不是嘛？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這麼難過。心好疼。
凝月和凝冬滿臉心疼，哭著給我破碎的身體上藥。
“皇上怎麼能這麼狠啊，小姐身體怎麼承受的住”凝月心疼死自家小姐了，本來就是一直嬌養著。
哪裡承受的住。
“凝月，慎言 ”凝冬呵斥了凝月一聲。
進宮了 到處都是隔牆有耳，不是嘛？
凝月馬上改口，“奴婢一時心急 ，求娘娘寬恕。”
“無事，下次記住，禍從口出。”我無力的說道。
“是！”凝月和凝冬連忙跪下。
我實在不想起來，身體疼的很，心也疼的很。
幸好皇后娘娘寬容，得知我的情況，免了這兩日去請安。
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沒想到晚上，這顧昀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喝酒。
恭迎陛下。”
“你是宋尚書之女，宋堇？”
“正是，陛下有何吩咐。”
我看著皇帝打量我的眼神 彷彿在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而我也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
“以後不要穿靛青色衣衫了，寶藍色，海棠紅更稱你。”
顧昀看著眼前之人，有六分相似 只夠了。
再改改會有八分相似。
“陛下一路而來 定是累了，臣妾沏了一盞茶。陛下潤潤嗓子吧。”
我看著眼前的皇帝 我巴不得讓他快點走，我不想見他 也不想和他虛與委蛇 扮演任何人。
可是我不能表現的過於反抗。
他走過來摟著我的肩去那邊坐下喝茶。
那一瞬間，我偏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他摟住了，有些用力我掙脫不開。
這夜他只是坐坐就走了。
可能是心裡的愧疚吧，真可笑。
可能是想起來昨夜的瘋狂，內心湧起對貴妃的愧疚？
接下來幾日，聽聞皇帝又去了很多新的妃子的宮裡。
寵幸了好幾位，聽說都是比較像貴妃的那些的。
其中孫才人，被抬為貴人。聽聞孫貴人是孫侍郎家的女兒，聲音尤其像貴妃。
張美人也被抬為貴人，是工部郎中之女。聽聞這位張貴人是一張櫻桃小嘴與貴妃相似。
另外兵部尚書之女，林月是這次中被升兩級，原本她和我一樣是嬪位，被封為玉嬪，這次抬玉昭儀。
這次承寵中就我這個最像貴妃的位份沒有抬升。
皇后是丞相之女，李雲書，是一位被朝堂稱讚，民間愛戴的皇后，主持中宮，為皇帝分憂，她實在是一位非常好的皇后。
但是最初我們這位陛下不想立她為後，想越過朝臣爭議立那位莞貴妃為後。
現在應該稱為皇貴妃了，原本是小小兵部郎中之女，那是顧昀也只是個不受寵的小皇子，甚至皇帝直接打發去宮外居住，這才與貴妃相識相愛。
貴妃名喚趙瑤。
現在她父親已經從小小的兵部郎中搖身一變為刑部尚書，要不是兵部尚書，林業一直都是為官清廉剛正，他不站位，是忠實的皇帝黨，皇帝不想動他，才保住了位置。
否則以顧昀的架勢可能直接廢了他，把趙瑤的父親抬為兵部尚書。
原本的刑部尚書被查出貪汙，但是貪汙數額小，皇帝還需要他，就貶值為刑部郎中了。
這天皇后特意將所有嬪妃喚到鳳儀宮。
“喚諸位姐妹前來，是想好好認識大家，也好更好的服侍皇上，前段時間本宮身體欠佳，便未喚各位妹妹前面見面。還請各位妹妹莫要怪罪。”
“臣妾不敢當，皇后娘娘注意鳳體。”眾位嬪妃齊聲說道。
我看見皇后有些憔悴的臉，可能前段時間皇后確實病的有些嚴重，她並沒有將我們所有人喚來見禮，這次倒是第一次將所有喚了來。
但是即便生病也壓不住她端莊的儀態。
很快她臉上的笑容一斂“各位妹妹莫要做些不該做的，尤其是互相殘害，甚至傷害皇子，若是被本宮發現定不饒恕。”
“是”
一番恩威並施下來，很多妃子都心裡有了一杆秤。
離開的時候，皇后給每位妃子都送了禮物。
送給我的是一對兒白玉鐲，溫潤清透，我甚是喜歡，就當即帶在了手上。
這幾月，皇帝都沒有來我這裡 。
我樂得清閒，若我不是尚書之女，沒有肩負家族性命。
或許我早已和我的少年郎，馳騁在塞外的黃沙中了。
心中有些鬱結，凝月和凝冬想方設法的開導我，我便也會朝她們笑笑，悲春傷秋在深宮怎麼活的下去啊。
我將心裡的那一部分珍重的藏了起來。
又恢復了生氣般，我還與凝月凝冬一起種了株芙蓉花。
這時，許久未見的顧昀來了。
他熟稔的好像我們每天見面一樣，自然而然的拉著我的手坐到桌邊。
“阿堇陪朕下一局棋吧。”
“好”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喚我阿堇，我覺得當真是不好聽。
我便與顧昀下棋，說來我做為尚書之女棋藝可是爹爹特意請名家來教授的
還誇過我，有天賦。
可是顧昀似乎更厲害，原本我以為我已經勝券在握了，可是落完一子才發現，他的棋子早已成包圍之勢。
勝負已定。
“麗嬪，棋藝果然精湛，朕險勝了。”顧昀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聽聞麗嬪琴藝了得，可會談古箏？朕很想聽聽。”顧昀充滿希冀的看著我。
“陛下贖罪，臣妾愚笨，不會古箏，僅會談些琴罷了。”我知道，貴妃善彈古箏。
我不會，也永遠不會。
“那便算了。”
顧昀便留在我殿裡和我一道用晚膳。
“阿堇，嘗些竹筍如何。”顧昀很自然的給我碗裡夾菜。
“甚是好吃。”我無法，只得應下，再下皇帝的臉，可能得惹毛了他。
其實我也不愛吃，只是貴妃愛吃罷了。
“朕也很是喜歡。”顧昀似乎更高興了。
便順勢留宿我殿中，他每一次留宿我都覺得那晚格外難熬，我根本無法入睡，我即便閉上眼睛。
也無法入睡，腦子裡全是另外一個人不可置信的眼神。
扎的我心滴血。
顧昀晚上非得抱著我，在他睡熟後，嘴裡依然喚著阿瑤
第二日，他很早就起來要去上朝了，他一動我便睜眼了，我便起身為他更衣。
“阿堇再睡會兒吧，朕自己來。”顧昀語氣溫柔的可以膩死人。
但我卻強硬的起來為他更衣，他也只能由著我了。
沒什麼，我沒有嬌縱的理由，而且我也不想。
送走了顧昀，我躺在床榻上喚凝冬。
“凝冬，給我抬水進來，我要沐浴。”我有些無力的說。
凝冬進來一見“天啊，皇上怎麼能這麼狠。”
這有什麼，我們的皇帝表面風光霽月，一邊打造著對貴妃的深情人設，一邊又在寵幸其他女人。
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格外瘋狂，在這方面像發洩一樣，似乎只要不在乎嬪妃的死活，就可以減輕他對貴妃的負罪感。
真可笑。
也不止我一人如此，這方面他對所有嬪妃都一樣。
聽聞孫貴人原本身體嬌弱，承寵後，甚至還臥床生病了幾天。
“娘娘，別搓了，您身子全紅了。”凝冬趕忙上前來抓住我的手。
“娘娘，別為難自己了。”
“好。”
我被凝冬凝月扶了起來，她們又給我上藥。
一臉疼惜的看著我。
她們默默的流眼淚。
“凝月，藥熬好了嘛？”我看著凝月。
“好了，娘娘，但是這藥雖是溫和，可總歸是傷身子的。出府前王老說過的，不可長期服用，恐傷及根本。”凝月擔憂的看著自家娘娘。
王老是宋府的府醫，醫術頗為精湛，幾年前他獨自在外採藥，被我父親所救，父親見他醫生術精湛，便用以後為王老研究藥材這些所用錢財，全部由宋府所出這個條件，留下了王老。
也准許王老出去研究醫術，尋找藥材。
出府前 ，我特地讓王老為我配的避子湯。
我接過凝月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真苦啊。
進宮已經三月有餘了，我聽聞薛容已經隨其父去邊關了，近來西南處有些蠻人不安分，被顧昀派出去鎮守那邊了。
不是很大的事，薛容一向有能力，我一直都知道，想來也不會有事 ，便也沒有太擔憂。
我近來常去皇后宮裡，她很喜歡我，我也喜歡和她相處。
她總說我眼裡有種清風飄渺的感覺，可能是我對外的嚮往太深，被她窺見了，但我也依舊不掩飾。
有些時候，我去皇后宮裡小坐，顧昀也會來。
這時我才會在我們這位端莊的皇后娘娘眼裡看到不一樣的神色，是欣喜的，是侷促的。
她似乎生怕做錯了事般，小心翼翼的詢問顧昀，照顧顧昀這些那些。
這個時候我便請辭離開。
我看見顧昀看我的眼神，也看見皇后再看見顧昀看我之後那落寞的眼神。
我趕緊離開了，我不想摻和進去，皇后是位好皇后，我不想讓她因我如此神傷。
很快宮裡傳來了喜事，玉昭儀林月有喜了。
皇帝又賞賜了很多到林月的宮裡，說這次如果喜得皇子，便給她抬為妃。
這邊還沒完，孫貴人也有喜了，僅承了一次寵，甚至因此還臥床幾天的孫貴人一舉便有喜了。
皇后知孫貴人身體嬌弱，便又追加很多補藥在賞賜中。
顧昀當真是厲害。
我僅感嘆了一下，這天去宮裡閒逛 不知怎的走的有些偏了。
這裡有一片梨花林。
我便坐到石凳上欣賞。
“你是誰？”
梨花林裡鑽出個小娃娃 ，面色虛弱，看見人怯生生的躲著，一點都沒有別的皇子公主大氣。
如今宮中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一個是莞貴妃的三皇子，我猜眼前之人就是了。另外兩個一個是淑妃的二皇子，和一位寄養在皇后名下的大皇子。
皇后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是親生的，大皇子是一位貴人的孩子，奈何她沒福，生了大皇子不過三天便撒手人寰了。
其餘兩位公主都是慧妃所生。都是最早入宮的妃子所生，如今同我這一批的后妃中，還未有皇子出生，只是懷孕了。
“娘娘安好。”三皇子怯生生的向我問好。
可想而知了，這皇帝是多不疼惜自己的孩子，一位頗受寵愛的貴妃生下的皇子，居然怯生生的向一個後宮嬪妃這般見禮。
我見四下無人，便招手叫他過來，讓凝月拿桂花糕給他吃，還有帶來的各種點心一股腦拿給他。
三皇子乖巧的很，如今三歲，可能是我有幾分像貴妃，或是宮裡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沒人對他這般親近。
慢慢的也放開了，言語行動多有親近我的意思，讓我不得不想到家中胞弟，阿朝小時候也這樣，最是親近我，惹的孃親都吃醋。
不免心裡更討厭顧昀幾分，稚子無辜，真狠的下心。
後來我便時常到這來看三皇子，有時候見他小小的身子竟然都是青紫，多半是那群看人下菜碟的奴才，我便時常帶些藥給他擦拭，或說帶些吃食給他補補，有時也會給他講講外面的故事。
雖然此處偏僻，但還是怕人發現，以顧昀是性子，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於是，我便每隔三日來看三皇子兩刻鐘。
後面他越發親近我，卻也懂事的令人心疼，每次我離開時，我都知道他躲在梨花樹下偷偷看著我離開。
顧昀似乎越發覺得愧疚感減淡了，或許是這宮裡添了許多新顏色，讓他忘記了前人帶來的痛。
只是他折騰人的毛病一直沒改，寵幸的妃子不少，多的我有些記不清了。
我來這宮裡已快一年了，我爹可能是因為我在後宮混的不錯，在朝堂上地位越發穩固，也有自己的學生了。
我心裡的少年郎，也變成了大將軍，我猜他此時正騎著馬，看著塞外的飛沙劃狼煙，鐵騎踏雲河。
顧昀對我明目張膽的寵愛，我被抬為了麗妃，雖然無子嗣，他還是不顧眾人反對，給我抬了位份。
可是“麗”是不過是以色待人。
當真諷刺，自我這一批後全是與貴妃有關的，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忘記貴妃了，不然怎麼能心安理得的抬這麼多妃子進來。
但又全是有關貴妃的。
但我從最開始的討厭他，到現在我都有些恨他了，不管是第一次還是後來的無數次，他毫無顧忌，次次折騰的要我半條命，於我來說全是凌辱。
甚至他總是讓我做一些我不會做或者不願意做的事，連頭上佩戴的簪子都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式，是貴妃喜愛的款式。
我不停的抗拒，可是到如今我早已丟了三分自己，現在大家都說我快有八分像貴妃了。
第二年中秋，宮裡設宴，林月和孫貴人也以順利生產，林月運氣好，生了位皇子，被封為月妃。
孫貴人生了公主被封為婕妤。
這次我見到了薛容，可我今天所穿海棠紅，金步搖，已不是當初所見，煙青色衣裙，頭戴玉簪的姑娘了。
顧昀故意將我摟在懷裡，還餵我酒喝，能來到這裡的都是重臣或者是皇帝特意邀請才能來參加的人。
宮裡有些妃子眼神裡的嫉妒快溢位來了，皇后眼裡永遠有淡淡的憂傷，可是我知道有一道最刺目的眼神注視著我。
是的顧昀知道我和薛容之事，畢竟當初我們也沒有瞞著，只是薛容在我入宮時便去打仗了，近來邊關一直有小戰事。
所以近來才得歸家，我手指尖都涼透了，我想過無數種再次見面的方式，可沒有想到是以這樣荒唐的方式。
我想逃離這裡，可是顧昀的手壓的很緊，他微笑著說
“今日中秋佳節，朕攜後宮嬪妃感謝各位大臣的輔佐，讓朕輕鬆不少。”
我就想知道誰敢當這皇帝的謝字，果然底下大臣連忙行大禮謝恩，並表示都是盡本分，當不得陛下感謝，願為陛下赴湯蹈火什麼的。
說著顧昀又要敬各位大臣酒。
“朕都給諸位大臣敬酒了，麗妃是不是也要如此啊？”顧昀一臉戲謔的看著我。
“莫不是要朕親自喂？”
“可是這是在外面啊，朕就不能由著你的小性子了啊。”
我沒有等他說完，拿過他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便使勁掙脫他的懷抱。
“臣妾偶感不適，先行告退。”
我不敢再去看薛容，我怎敢再去瞧他一眼。
顧昀目地達到了 。也就放我離開了。
我身後歡聲笑語漸漸遠離，來到了一處湖邊，湖水在月光下，顯得真乾淨啊。
我有一瞬間我想跳下去了，或許我也能變回原來那個乾乾淨淨的宋堇。
“母妃！”
我身後想起一孩子的聲音，是三皇子，顧軒，他後來和我熟悉了便一直喚我麗娘娘，從未喚我母妃，我震驚的看著這個孩子。
“麗娘娘在看湖裡的小魚兒嘛？”
“是啊，他們遊得真快樂，我想湊近些看看。”
“麗娘娘還是不要湊近了，湖邊地滑，上次阿軒就掉進湖裡了，特別特別冷。”小阿軒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或許他也知道我那一瞬間的想法。
小孩子還是藏不住事，眼裡害怕都壓不住了。
“好，我不會再靠近湖邊了。”
我摸摸他的頭，他和他的父皇真是一點也不一樣，
原來今日宮裡設宴，大家都去前面了，這邊倒也更僻靜了，顧軒便跑到這裡來偷偷看煙花，沒想到看到了我。
他抓著我的手，抓的緊緊的。把我牽向石桌，離那湖遠遠的。
是啊我家中還有父親孃親，還有弟弟，如今阿朝也參加了今年的會試，不知結果如何，要是阿朝也入仕，父親在朝堂也多一份助力了。
我得好好活著。
宮宴設了三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當初南夫人如今的樂昭儀流產了。當初顧昀還避著些，如今直接明面上封為昭儀了。
而我正在小憩，卻被傳喚到樂昭儀殿裡。
顧昀和樂昭儀一臉憤怒的看著我，其他嬪妃也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我知道多半是有什麼證明是我害的了，何其無辜，我從未想過去害人，何況是孩子。
但看著顧昀的臉，我不知道怎麼說，突然覺得很無力。
“臣妾沒有，請陛下皇后娘娘明查。”
接下來在事情未查明之前我被關在自己宮裡不得出去。
幸好他沒有不管不顧直接給我定了罪。
可我不知究竟是誰要陷害我，我在宮裡都不曾露任何鋒芒，我也不願於那些嬪妃打交道，幾乎都是賴在自己宮裡。
雖然顧昀似乎更寵愛我一些，但其實也不至於獨寵，並且我兩年都無所出，宮裡早已傳言我不能生育。
我竟不知是擋了誰的道。
很快查出來了，可是竟然查到了凝冬頭上。
“求陛下明查，絕無可能，臣妾絕無傷害皇嗣的心，凝冬定是被人陷害了。”
我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凝冬被帶過來時早已受了刑，兩個太監拖著她過來，地下留著血痕。
我眼淚止不住的流，怎麼可能，凝冬看著我直搖頭。我知道絕不會是她。
“所有的一切證據皆指向你那丫鬟，傳證人上來，給朕的愛妃瞧瞧她身邊待著個怎樣狠毒的下人。”顧昀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有的只是皇權浸潤下的冷血。
“奴婢沒有害皇嗣……”凝冬氣息如蜉蝣般的說道。
還未等她說完，旁邊的嬤嬤便掌嘴
“陛下未開口，誰允許下人說話了。”
顧昀冷冷的看了一眼這個擅自做主的嬤嬤沒有說什麼，嬤嬤見狀訕訕退了回去，頭埋的更低了。
接下來，來了幾個宮女，皆是和凝冬平日有些交情的。
她們都說是凝冬害的，其中有個御膳房的小宮女說道。
“奴婢御膳房當差的，凝冬幫過奴婢，所以那日，御膳房缺人手，凝冬姐姐便主動來幫忙，奴婢哪想到她竟然……”
說著還哽咽了一下“她竟然在昭儀娘娘的膳食裡悄悄放了紅花。”
說著便噗噗磕頭，磕的地板聲迴盪在這個冰冷的宮殿。
“是的，奴婢可以證明，奴婢是太醫院打雜的，一個月前凝冬姐姐來找奴婢，問我可否幫她拿點紅花。凝冬姐姐說，麗妃娘娘來月事時常疼，平常想喝些紅花水，奴婢在太醫院打雜，自然知曉，女子月事疼是可以喝紅花水的，但是隻能在沒有來月事時喝，孕婦尤其忌諱喝，奴婢還提醒過凝冬姐姐，凝冬姐姐還說知曉。可奴婢沒有想到竟然會拿去害昭儀娘娘啊。”
小宮女又咚咚磕頭，凝冬給我的紅花，我喝了一半，事情真巧啊，凝冬陪了我十幾年，對我的飲食起居頗細心照顧，我知道她絕不會做此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磕頭求顧昀饒凝冬一命，事發突然，我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自己想保護的人怎麼都保護不了。
“朕饒過她，誰饒過朕的孩子呢？”顧昀捏著我滿臉淚水的臉，我被迫抬起頭看他，他映入我的眼裡，那是一個震怒的帝王。
“求陛下開恩。”我只能如此卑微的乞憐。
此時我竟無比希望我多像貴妃一些，好歹喚起他一絲垂憐。
他把我甩開。
冷冷的說道：“將這賤婢拉入大牢，麗妃暫時關禁閉，既然朕的愛妃不信，那便查個水落石出。”
“朕倒要看看麗妃的骨頭有多硬。”
說著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凝月趕緊過來扶住我，我抱著她痛哭，我的凝冬絕不是那樣的人。
凝月也和我一起哭，我才知道我竟會如此無力。
在我小時候一日跟父親出去遊玩被遇山賊，雖平安無事，可是歸家後徹夜難眠。
凝冬知道後，就抱著輕輕的給我唱童謠，抱著我入睡。
我入宮這些時間，我不喜與人交際，那些妃子也不愛和我一起，誰讓我最像貴妃呢，被她們視做最大的敵人。
我焦急難安，晚間用膳甚至吐了血。
這時顧昀身邊的德安公公來了。
“娘娘莫要太過傷心，這宮裡啊，終究是皇上的宮，這皇上說饒誰不就饒誰了嗎？”德安公公掐著嗓子說道。
“請公公明示。”我連忙開口，德安來說這話一定是有轉機的。
“陛下今日會來娘娘宮裡。”
“多謝公公，凝月快。”凝月聽我這話連忙將一袋金葉子塞進公公手裡。
“公公請務必收下。”德安聽我這話便也不推脫了。收下便離開了。
晚上顧昀果然來了，我坐在屋裡，手上扶著一架古樸的古箏，鬢邊帶著金步搖，髮間插著嵌了東珠的簪子，梳了他最喜歡的流雲髻。
身上穿著寶藍色廣袖流仙裙，指尖輕撫琴絃。
。流出陣陣悅耳之音。
“阿瑤，是你嗎，是你回來看朕了嗎？”顧昀說著眼裡迸發出巨大的光，向我走來。
擁著我阿瑤阿瑤的叫。
晚間，原來顧昀在這事上是可以溫柔的啊，完全不是之前那個暴虐的樣子。
“陛下，可否饒凝冬一命。”
“自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顧昀發出啞啞的聲音。
“多謝陛下。”
後面他還是喚我阿瑤，我便也應他，這有什麼關係呢，我的凝冬活下來了。
顧昀說讓凝冬在牢裡待些時日，對外還是宣稱判了死刑，他私下把凝冬送出宮去。
我心下安定，出宮好啊，出宮好。
得他承諾，自然更順著他，他也越發寵愛我了。
甚至一個月後不顧反對解了我的禁閉。
又過了兩天，大家就對我沒有怨言了，大家都是可憐我，因為最後查出來竟然是月妃林月乾的，大家又都可憐我被冤枉了。
顧昀震怒自己被耍了，於是以殘害皇嗣為由將林月打入冷宮，將林月父親兵部尚書貶為員外郎。並停職三月，算是大開恩了。
我心下難受，可憐我的凝冬受了那麼嚴重的刑法。
但總歸她出宮了。
顧昀似乎知道虧欠了我，便一批一批的賞賜送入我宮裡。
對我更是算的上有求必應了，我在宮裡一時風光無量。
甚至在這時我懷孕了。
“凝月，怎麼回事，我不是一直在喝藥嘛？”我驚恐萬分，這個孩子我沒有一分的期待。
他為什麼要選擇我做他的母妃，為什麼要選擇投胎在皇家。
“奴婢不知啊，奴婢親自熬的藥，王大夫的醫術也是有目共睹的怎麼會這樣呢？”
凝月同樣也急，她知道娘娘有多不想懷上皇帝的孩子。可是為什麼，凝冬出宮後，她便一改之前有些粗心的毛病，尤其在這個上。
陛下一點都不憐惜娘娘，娘娘多次夜裡哭泣她也知道，所以她討厭皇帝，心疼自家小姐原本可以和薛公子和和美美，卻到如今地步，娘娘不想懷，那自然是不懷。
我沒有一絲歡喜，我連忙問“你可告訴過別人？”
“奴婢沒有，但是來檢查的太醫知道。”
凝月剛說完。
“阿堇，朕好高興，咱們有皇兒了。”顧昀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趕緊穩定情緒絕對不能讓他發現。
他進來便抱著我，小心翼翼的放到凳子上，眼裡藏不住的欣喜，像初為人父般開心。
我與他虛與委蛇。
我想打掉這個孩子，我不愛他，我甚至恨他，讓我給他生孩子比殺了我還難受。
我大哥升官了，我爹為尚書，大哥是伯父家裡的孩子，宋家並未徹底分家，兩家依舊住在一起，伯父去年因年紀退居家中了。大哥也被升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阿朝也參加會試取得前三，宋家一時在京城徹底崛起。
這日我又到梨花園附近，小阿軒見我肚子有些微微顯懷。
“麗娘娘，今日是有什麼好吃的嘛？”顧軒疑惑的問道。
我失笑，“沒有哦。”
“娘娘這是懷孕了。”凝月失笑答到。
“那麗娘娘也會離開阿軒嗎？像母妃和凝冬姐姐一樣？”顧軒說著眼裡還慢慢有了淚水。
“阿軒，你說什麼，凝冬怎麼了？她不是出宮了嗎？”我心下不安，一股強烈的不安。
顧軒雖是個四歲多的孩子或許還不懂宮裡的人心險惡但是他因為貴妃的去世，對於死亡特別敏感，像我那次在湖邊想輕生一樣，他也敏感的察覺到了。
所以為什麼要把凝冬和貴妃一起說。
我不由得手上加重力道。
“啊”顧軒不由得叫了出來。似乎被我嚇到了支支吾吾的說起來。
“有一次，我夜裡悄悄溜出來玩耍，我看見兩個太監拖著一個草蓆裹著的東西，突然他們被路邊草木絆倒了，草蓆展開，月光下，我看到了凝冬姐姐慘白沒有生氣的臉，兩個小太監還罵了罵，說要把凝冬姐姐丟到宮外亂葬崗去。”
顧軒說完，我心中大駭，一時間氣血上湧，暈了過去。
醒來時床邊坐著顧昀，底下跪著一群戰戰兢兢的太醫。
我把頭偏向另外一邊，不想看見他
“莫不是在氣我這幾日沒有陪伴愛妃？朕近日比較忙，朝中有些事需要處理，才未來看你，阿堇不要生氣了。”顧昀解釋到。
“陛下多慮，臣妾沒有因此生氣。”我冷冷的說道，一直瞞著我，不是說天子一諾千金嗎？不是答應了我饒凝冬一命嗎？
“愛妃最近憂思過重，對皇兒不好，可不要如此了。”顧昀看似心疼的對我說道。
“臣妾遵命。”
我必不會生下這個孩子的。
第二天，顧昀派了一位宮女給我，說我身邊只有凝月一人，怕她對我照顧不周。
新來的宮女喚喜樂卻是位性子安穩的，手腳麻利，心思細膩的。
不過是顧昀拿來監視我的。
畢竟竟然心思細膩到，發現我在悄悄吃些易流產之物。我害怕被顧昀發現，於是讓凝月傳信問王大夫有無可悄悄流產的東西。
王大夫告訴我苦瓜，海帶山楂，蟹，薏米等，容易導致流產。
（此來自百度百科。）
我便讓凝月悄悄給我吃這些，我不每天吃，我只是偶爾點一道，王大夫說，像薏米粥和蟹，是大家都知道的易流產之物，所以我只吃到一次，便被顧昀知道。
但是像苦瓜，海帶和木耳，是人們不太熟知的，於是我這幾樣便吃的略多一些，但也不敢太過分，畢竟宮裡這麼多太醫。
如今我有孕三月有餘，我悄悄吃這些，其實我胎就是不太穩，於是太醫總是給我開安胎藥，叫我不要憂思過重。
但是沒有想到僅僅小半月，竟然被喜樂發現了。
果真心思細膩。
顧昀知道了，當晚來了我宮裡，那副溫文爾雅的面具消失了，他屏退了所有下人。
“愛妃真是好手段，竟如此不想給朕生孩子嗎？那你想給誰生，給咱們大慶朝的薛小將軍？嗯？”顧昀語氣森冷。
他捏著我的下巴，手上力度不斷加重。
“愛妃竟然如此痴心，那朕給薛小將軍升升官如何，但是就看他有沒有命拿的到了，愛妃可知，近日北邊傳來戰事，事情兇險，近日朕甚是煩憂派誰去，愛妃可是給了朕一個好人選。”顧昀看著宋堇睜大的眼睛。
眼裡的悲傷和震驚，呵，還能想著別人。
“愛妃覺得如何。”
“臣妾知罪，求陛下收回成命。”我眼裡淚早已藏不住。
“看愛妃表現了，畢竟愛妃還有個今年剛參加會試的弟弟，朕沒有記錯的話是叫宋朝吧。或許蜀地任職很是可以鍛鍊那個有韌勁的少年啊。”
顧昀的話在我耳裡迴盪，心裡揪成一團。
“臣妾知罪，臣妾願為陛下撫箏，望陛下息怒。”
“好啊，不過愛妃去換一件煙青色，月牙白的衣衫啊，朕也不要聽箏，朕聽聞愛妃對古琴甚是擅長，那便請愛妃為朕奏一曲吧。”顧昀冷冷的說道，嘴角還扯起嘲諷的笑意。
我依他所言為他奏琴，甚至晚上還要我用手幫他。
我不敢不依。
事後喜樂被他升為我宮裡的第二位大宮女，有些時候比凝月權利還大了，凡是我入口的東西都要讓她過目，吃穿住行一舉一動她都在。
她通醫術，所以我只能好好養胎。
薛容還是被派去鎮壓北邊戰亂，生死不知，我聽說北邊戰事極其兇險，已經摺損上萬兵力。
近日顧昀為此十分懊惱，不僅派了薛容，還派了十分有經驗的老將和十萬大軍前往支援。
北邊五個部落聯合攻打來勢洶洶。
且裡面出了個拓跋珪據說用兵如神，十分不好對付。
顧昀來我宮裡時間也越來越少。
“娘娘你身體要緊，莫要神傷了，您如今太瘦了，多吃些吧。”凝月看著我即便懷孕卻日漸消瘦的身體，不禁聲音裡帶了哭腔。
“凝月，我為何如此沒用啊，反是我愛護之人，我從來都保護不了，反而會讓他們陷入危險，我是不是不該活著啊。”我無力的說道。
自從入宮以來，越來越感到無力，
宮牆柳
綠，四方天地，死死的壓著我，我像個螻蟻般在宮裡一角殘喘，皇權之下，不過是顧昀一句話的事。
折斷了我所有翅膀，用繩索將我困於這小小宮殿。
阿爹，阿孃，我該怎麼辦啊，堇兒太無用了，害了薛容，可能還會影響到阿朝。
未出閣時 我時常讓凝冬給我買話本，那時還愛看宮裡有關的，裡面的女子即使在宮裡都可以過的風生水起。
可阿堇好沒用，在宮裡完全和話本不一樣，每一步都是水深火熱的。
又過了半月，如今我已五月身孕，但每天心緒不寧，肚子顯得跟正常懷孕三月左右到肚子差不多大，除了肚子人倒是瘦了一圈。
這日，戰事有所緩解，宮裡壓抑了許久的氣氛總算有所緩解。
於是皇后舉辦賞花宴，各宮嬪妃皆來參加，我看皇后娘娘更憔悴了，像枯榮的樹一般，但是卻似乎精神卻比以往好了，原來眼裡濃重的悲傷有些化開了。
我想大概是心中鬱結之事解開，人也慢慢恢復精氣神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如此消瘦了，皇后娘娘在宮裡秉公執事，將後宮管的井井有條。
對我們這些像貴妃的嬪妃，其實頗有厚待。
對我更是，時興的綢緞，首飾 ，或者小玩意都給我留一份，那一份是我真正喜歡的東西，不是顧昀給我的那些貴妃所愛之物，她甚至比皇帝還清楚各宮嬪妃的喜好。
在我懷孕期間，也多次來開解我。
賞花宴相安無事，皇后囑咐有孕的嬪妃好好休養 保胎，要是生的皇子，不僅皇帝會給賞賜 她也會另外準備一份。
“本宮再強調一遍，不得傷害皇嗣 之前已經出了了個林月 ，本宮不想再出下一個林月，要是還有，可沒有如此簡單了。”皇后在上首威嚴的說道。
除我懷孕以外，還有兩位嬪妃懷孕。
回宮後，皇后又賞賜了許多東西。
其中一對飛鳥紋掐絲手鐲十分精巧，也是其中最貴重的，我便讓凝月拿出來，佩戴在手上。
還有一盆紅珊瑚，甚是好看，便讓喜樂擺這裡殿裡。
是外番進貢之物，很是難得。
很快六月了，聽說薛容真的打了勝仗，我聽聞十分高興，心裡壓的石頭也終於落下。
當然我還有一件更高興的事，那就是我流產了
雖然我已經疼的快死過去了，但是，這是我進宮以來最開心的事，顧昀千防萬防，我還是流產了。
只是可憐了喜樂，顧昀對她下了很重的刑。是我求他，才保住了一條命。
為什麼要救一個監視我的人呢，雖然她處處管著我，可是她太像我的凝冬了，眉眼太像了，雖然是來監視我的，可是為了照顧我，原本朝氣的臉，眼下一直有烏青。
誰讓她像凝冬啊，不然我一定不會心軟的。
顧昀發了很大的脾氣，下令徹查。
可是查了一個月毫無頭緒，我就像是自然而然的流產了。
我對不起我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投胎在我肚子裡，咱們下輩子在做母子，我一定好好愛你。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身子好了後，每月我都給那個孩子祈福燒紙。
願他今生投個好胎，我不能懷孕了，原本就一直在吃避子湯，本就吃了許久，儘管溫和，可時間長了 也敗了底子。
加上大月份流產，懷孕期間憂思過重，徹底壞了身子，挺好的。
如今雖然顧昀還年輕，但其實生下來的皇子，最大也十一歲了是皇后膝下的大皇子。
朝堂上雖沒有奏摺催皇帝立太子，但是朝堂之中已經隱隱站隊了。
四位皇子，除了先前嬪妃膝下的皇子，林月生的一位皇子如今在劉昭儀宮裡養著，劉昭儀是後來的新人，父親是禮部侍郎。
如今大概是要升官了。
連最小的六皇子都有人站隊了。
我失去的孩子是位男孩兒，父親本就為官清廉，不願參與這些朝堂站隊，一直是持中立態度。
憑藉著如今顧昀對我的寵愛，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就算我無心我的孩子去那個位置，可是顧昀如此偏寵，誰會信呢。
父親便不得不站隊，不得不為我謀劃，保護我們母子，參與這朝堂之爭。
越是太子立的晚，越會給人希望，覺得搏一搏或許就是自己的了。
也幸好孩子離開了，母妃很無用的，從來都護不住自己在意的人，你下次投胎啊，可得記著，選個厲害些的當母親。
我跪在蒲團上，默默的為我失去的孩子祈福，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我入宮時才十五，如今已經過去三年了。
顧昀似乎扮演上了頭，竟真的帶我如平常夫妻般去逛這京城，在乞巧節帶我溜出去看花燈。
在燈火闌珊時對我說。
“阿堇，我心悅你。”
“臣妾也心悅陛下。”
“不要稱臣妾，此時我們不過是普通夫妻，可被被旁人聽到了。”顧昀說完，哈哈笑起來。
“是，我知道了夫君。”我羞紅了臉。
“阿堇叫我什麼，再叫一遍？”顧昀希冀的看著我。
“夫君。”
我們彷彿真的像普通夫妻一般逛花燈，遊船，放河燈。
他甚至還帶我去騎馬，原來他知曉我喜愛什麼。
後來他將三皇子記在我名下，他也一直知道我私下早已見過三皇子。
顧軒很是高興，來我宮裡就母妃母妃的叫著，說他早就想叫我母妃了，或許是我失去過一個孩子，我不再像當初把顧軒當成一個小弟弟如阿朝那樣對待。
我們成了真正的母子，顧軒即便在皇宮，心性卻十分純良，沒有半點顧昀的心狠手辣，或許是像貴妃吧。
我看著顧軒可愛的模樣，或許顧昀那樣喜歡貴妃也不是沒有道理，應當是位十分好的女子。
顧軒最近喜歡一隻小兔子，被他養的十分好，白白胖胖的，憨態可掬，我宮裡的人見著它都喜歡。
但是她們不太喜歡我的貓。
之前顧昀問我要不要養著玩，使臣進貢了幾隻波斯貓，藍色的眼睛，白色的長毛，看著就高貴極了。
我選了最兇，脾氣最大的一隻，見著人就撓。
顧昀十分無奈，本來他想讓我養另外一隻溫順的，可我就是選了這隻兇巴巴的。
我喜歡它這股兇勁兒，那種不想被束縛的狠勁兒。
我給它取名霜雪，它是一隻很兇的小母貓，剛開始誰都不能靠近它，還抓傷了我好幾個宮女，凝月最慘，因為她要照顧它的飲食。
我也被抓了好幾下，氣的顧昀要把它扔出去甩了，我不準，我就是喜歡它。
我從來不拘著它，它在我宮裡隨意巡視自己的領地般玩耍，要是哪位宮女太監被抓了，我便給賞銀，安撫他們，給他們藥，或者是去太醫院拿藥。
所以即使他們害怕它，但也絕沒有什麼怨言。
後來它慢慢親近我，時常窩在我懷裡跟我一起躺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冬日的暖陽格外舒服。
顧軒看見了，便母妃母妃的叫著，搬來另外一把搖椅跟著我一起曬太陽，讓我給他繼續講宮外的故事。
我給他講，那個少年郎給我講的那些塞外風光，有時候顧軒聽的認真，便會問我。
“母妃，你去過嗎？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呀。”
“母妃沒有去過，所以特別遺憾，但是是一位故人告訴母妃這些的。”
我在宮裡十分安分，關著門過自己的生活。我不願去爭鬥那些。
連帶著顧軒跟著我都有些鹹魚了，在幾位皇子的學習當中，也是掉車尾，甚至還被夫子罵哭了回來找我哭訴。
我又好笑又心疼。
父親一生堅守著清名，我不願讓他辱沒的這個名聲，所以我在宮裡偏安一隅。
不爭那些權力，宮裡皇后娘娘管的越發規整，后妃都沒有什麼大動作，我安安分分的也享受這一番清閒。
如果沒有皇后的管理，我可能沒有這麼舒適了，后妃的爭端從來不見血刃。
自從我流產後，顧昀大肆整理後宮，皇后都被責罰，因為始終查不出我流產的原因，只能歸結於那孩子與我無緣。
因此皇后管的越發緊了些，后妃便也安分了下來，雖說顧昀仍舊來我宮裡最多，但是也會去其他嬪妃那裡雨露均霑。
阿孃是那麼美好的女子，阿朝在朝堂上也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很好的繼承了父親的清廉。
他們將用一生去堅守自己的初心，而我不能去辱沒了他們的堅守，他們合該順心。
樹大雖可以遮擋更多風雨，但也更招風，幸好顧軒不是我親生的，他們不必非得站隊，非得去為我謀劃。
顧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他反倒是對宮外的生活感到十分嚮往。
挺好的。
所以我便時常帶著他出宮遊玩，皇后知道了總是一臉無奈的說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瘋玩。
皇后這些年身體越發好了，再也不見當初的愁容，把大皇子教的更是百官稱讚，朝堂上已有人提出立大皇子為太子了。
這些年她把我當妹妹一樣照顧，甚至給我打掩護，讓我瞞著顧昀，帶著顧軒悄悄去騎馬。
然後我就發現，顧軒在騎射一方面十分有天賦。
回到宮後。
“阿軒，你想學騎射嗎？”
“想！”顧軒眼裡迸發出精光，雖然也有武學師傅，但是父皇還是更多的讓他們學習策論這些。
後來我就單獨為顧軒請了一位武學師傅。
他學的很是認真。
原來的小蘿蔔頭便不陪我曬太陽了，這個冬日我便抱著我的霜雪，一個人曬太陽。
不知不覺有些睡意了，便睡著了。
醒來時，我已經在床榻上了，顧昀在我身後摟著我，霜雪在一邊默默呲牙咧嘴。
它一直都不喜歡顧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連我宮裡的打雜小宮女用小魚乾誘惑它時，它都會賞臉讓她摸一下。
但顧昀無論怎麼幹，它都不準。
我動了動。
顧昀在我身後默默的緊了緊圈著我的手，啞聲到“阿堇，再陪我睡會兒。”
我便又沒有動了。
在顧昀三十五歲這年，他攜後宮嬪妃去太華寺祈福。
卻不知怎麼回事遇到了埋伏。
當箭朝顧昀射過來時，我毫不猶豫的為他擋了。
他驚慌失措的抱著我回宮，皇帝出行自然有大量侍衛精兵，只是事發突然才被他們鑽了空子。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聽見太醫顫顫巍巍的聲音。
“啟稟，陛下，麗妃娘娘中的箭頭上有毒，還是西域奇毒，臣等無能為力，還……還有，娘娘體內還有另外一種奇毒，臣等聞所未聞，只是知道這會讓娘娘嗜睡，最後死於睡夢中。”
“朕不聽這些，朕要你們治好阿堇，不然你們全部提頭來見朕。”
顧昀把那一堆太醫全部轟了出去，只留下我們兩個人，他拉著我的手貼在他臉上。
“阿堇，不要離開朕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說著我感覺到我手上落了水珠。
熱的有些發燙。
原來顧昀的眼淚也是有溫度的啊。
後來幾天顧軒從宮外來給我侍疾，他在我床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像當初我剛見到的那個躲在梨花樹下那般無助的孩童，我費力的摸了摸他的頭，安慰他。
“母妃只是要去塞外了，要化作風雨去兌現母妃年輕時的承諾了。軒兒不必難過 母妃告訴過你要做一個守諾的人對不對。”
我說完這些就彷彿已經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氣，人之將死，原來真的知道自己狀況。
我進宮已經十年了。
大皇子已經在去年被封為太子，顧昀似乎為了避免兄弟相殘，便早早對另外的皇子封了王，在宮外為他們修建了宮殿，在一個月前，我的軒兒被封安王，搬到了安王府去居住。
如今進宮竟然是來侍疾的。
他像迷路的羔羊，好像握緊我的手我就不會離開一樣。為了照顧我這幾天徹夜未眠，原本被我養的圓潤的臉頰都凹陷了。
皇后也來看我，我安慰她不要哭，人都有一死。
她說“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在宮裡，你的眼裡是我們這些人都沒有的澄澈和一種對自由嚮往耀眼的光，後來你果然如此，你成了最像也最不像趙瑤的人，陛下甚至還到我宮裡來說，怎麼都順不了你的反骨，你總和他默默對著幹，人家都巴不得像貴妃些，你呢倒是處處避諱。”
“你表面像那空谷幽蘭的蘭花，其實是個最是追求那陽光的翠竹，是這宮裡最有生氣的那個，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想分一些你的陽光溫暖自己，陛下喜歡，本宮也喜歡。你有這宮裡最缺的東西。”
皇后看著我摸摸我的手，發現我手冰涼，又將我手放進被子，掖了掖被子。
“多謝娘娘抬愛了。”我無力的說道
第二天我突然像是有精神般，甚至可下床走動了，凝月已經不在我身邊了，她去年被我嫁出了宮，她本不同意，但還是拗不過我，這宮裡不好待。
大家都覺得顧昀寵愛我，可我不過是向顧昀乞尾求憐的貓狗，我不順從他，薛容，阿爹，阿朝，甚至阿孃，後來的軒兒，都會受傷害。
我乖乖的，他們便也好好的，那我便乖乖的。
這十年來我最開始的反抗，到後來的順從，這宮裡壓垮人的意志都是無形的，誰又願意如此，可是誰都有牽絆，在宮裡顧昀喜愛誰，誰的日子就好過些。
我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給軒兒寫了很多封信，也為他準備了以後的新婚禮物。
也託人給宮外的凝月送了一份禮物，其中有一隻我親手雕的雄鷹，和一支玉簪，我託她交給我心心念唸的人。
只能麻煩凝月了，不然我不知道還可以麻煩誰，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又過了一天，我躺在床上，軒兒已經被我攆了回去我騙他我已經好了 顧昀被我騙去給我買糖葫蘆，我要他親自去街上買。
宮裡的人我都打發出去為我幹事，甚至我的霜雪我也讓軒兒抱走，我對他說“母妃最近無暇顧及霜雪，軒兒給我養兩天好不好呀。”
“等母妃好了，就來接霜雪，也帶著，軒兒去騎馬好不好。。”
我摸摸他的頭，原來人可以一天干這麼多事呀。
軒兒不停的哭，十幾歲的孩子了都是被封了安王的人，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的滿臉淚水。
我抱著他笑，安慰他“軒兒長大了，不要再當愛哭鬼了，不然要被人嘲笑的。”
霜雪對著我喵喵叫個不停，使勁想從軒兒懷裡掙脫，我叫軒兒抱緊它，便把他們趕走了。
天色有些暗了，太陽漸漸落下，天邊只留下殘餘的紅霞。
我將床邊的蠟燭點燃了帷幔 ，我可真厲害，我將宮殿掛滿帷幔。
父親，阿朝那邊我早已安頓好，他們不會因為我去世便受到顧昀的苛責，以後霜雪會陪著軒兒，凝月也會在宮外好好的生活，我給凝月千挑萬選的丈夫，老實本分，家中只有他和一位老母親，性格和善。
凝月之前也給我來信說，她很幸福還有了身孕，如今當是快生了，希望我給那個孩子送到長命鎖可以保佑他平平安安長大。
希望阿孃知道女兒如此懦弱不要怪我。阿堇太累了。
我給自己選了兩條路，其實我自己早就服毒了，是我騙王大夫拿到的，他自己研製的，希望他不要愧疚，不過應該還好，大家都會以為我是為皇帝擋箭而死，大家都不會被我連累。
如果沒有擋箭，或許顧昀會知道是我自己服毒了，或許會牽連阿爹他們或者是王大夫，但是現在不會了。
顧昀會對我愧疚，所以他只會補償我，不會為難爹爹他們。
火勢慢慢大起來了，我的宮殿比較偏僻，所以還可以燃一會兒 希望顧昀慢些回來，讓這場火帶走我所有的東西，連骨灰我都不會留給顧昀。
我從未愛過他，所以我什麼都不會留給他，陪他演了幾年的恩愛夫妻戲碼，真的演夠了，再精湛演技的戲子，也不想一直在臺上唱個不停。
煙燻的我眼睛睜不開了，我閉上眼睛。
此時還未入夜，即便宮女太監救火也不用大半夜從床上爬起來，挺好的。
我從未覺得如此輕鬆。
景元三十三年，秋，麗妃因救陛下中奇毒，不堪忍受痛苦，自焚於晨曦宮。年僅二十五。
景元帝下旨，昭告天下以最高禮儀安置麗妃娘娘。並不顧朝臣反對追封宋尚書之女宋堇原麗妃為元貴妃。並讓天下百姓為元貴妃守喪一年。
一年不得嫁娶，辦喜事。
欽此。
番外一
我叫顧昀，是父皇的第五個孩子，我的父皇用母妃的話來說就是十分濫情，一會兒喜歡這個一會兒喜歡那個，所以母妃變成了瘋子，她在父皇面前大部分時間十分乖順，得體。
但是父皇一旦離開，她就會冰冷的看著我，她說她愛我，所以不會親自打我。
“皇兒，母妃想讓你父皇來看看我，皇兒幫幫母妃好不好。”她滿眼希冀的看著我
於是不由分說的拉我去宮外淋雨習武，我那時才五歲，雨下的十分大，母妃讓我練了兩個小時才允許我進來。
“好孩子。”她憐愛的抱我入她懷，只有這樣的情況她才會抱我，但是懷抱一點都不溫暖。
如了母妃的願，我夜間起了高熱，母妃把父皇盼來了。
“昀兒刻苦，想讓陛下誇誇他，於是便雨中習武，我發現時已習了兩個時辰，臣妾心疼得很。昀兒太懂事了。”母妃眼裡淚水滾落，誰見了都是一副母親自責的模樣。
“不可如此了”父皇摸了摸我的頭，說道。
“兒臣知錯。”
後來，或是讓我摔倒磕破皮，或是冬天掉進湖裡，很多很多。
但是最開始不是如此的，母妃喜歡再自己身上劃口子，父皇便會來安慰她。
後來父皇知道了，對母妃發了好大脾氣，也不來了，就變成我了。
“昀兒，這鳥兒啊，一定要折了翅膀，才不會離開你知道嗎？”母妃逼著我硬生生折斷了親自養了許久的小鳥的翅膀。
鮮血佈滿了個一個六歲娃娃的手。
我抖的不行，嚇得坐在地上抖個不停。
我不敢哭，因為母妃會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彷彿在說我是最沒有用的人。
“真沒用。”
後來那隻小鳥雖然讓太醫極力救治，但最終還是死了。
後來母妃讓我掰斷我養的兔子的腿，說這樣它再也不會離開了，甚至最後她悄悄讓御膳房燉了它給我喝吃，等我吃下才告訴我這是我的兔子，
“昀兒好吃嗎？這樣它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了。”她看著我哈哈大笑。
我嘔的黃水都出來了。
她笑的更歡了。
後來我再沒有養過什麼寵物，再後來母妃越發瘋了。
我有個貼身小廝，有一次他家中母親有事，向我請假歸家，回來後。
母妃竟然閹了他
她笑著對我說：“昀兒，他家中這麼多事以後如何好好輔佐你，而且你又如此信任他，萬一他出宮暴露了什麼訊息可怎麼辦呢？所以呀，母妃讓他以後再也不會為家中事煩憂了，哈哈哈。”母妃笑著離開了。
德安躺在一塊木板上，身下一片血跡。
再後來，沒有人敢親近我了，只有德安對我不離不棄。
他說“殿下買了我，給我家裡銀子，這救了奴才一家人的命 ，奴才這條命本就是殿下的，如今也這樣了，也不是殿下的錯，這是奴才的命，奴才會一直陪著殿下”
在我十五歲時，我登基了。
母妃為我解決了所有其他的皇子，甚至是父皇，被她毒死了。
她自己也一杯毒酒下肚了卻了自己的生命。
她也為我選好了皇后，是丞相家早有賢名的李雲書。
我第一次見她，果然是一個端方有禮，一看就是一位好皇后的人選。她後來也果然如第一次見面一樣，一直都是一位人人稱讚的皇后。
可我喜歡的人是趙瑤，那是我在宮外認識的女子，由於母妃如此折騰，還是被父皇發現了，於是早早給我封了王，讓我在宮外居住。
我才認識了趙瑤，她就像我生命裡照進的一束光，我喜歡她不拘世俗的樣子，喜歡她眼裡都一直帶著笑意。
好像每一天都十分快樂。
於是我在登基半年後接了她進宮，我對她十分偏愛。
我們過得十分開心。
可是過了幾年，瑤兒好像不是很開心，她總想出去，想出宮，我害怕極了，我怕她離開我。
於是我給她父親升了官，對她父親一頓威逼利誘，果然第二日她母親進宮找她說話。
她就變得不再那麼想出宮了，後來我便讓她懷孕了。
瑤兒和我都很開心。我把她的兩個貼身宮女都許配給宮裡的侍衛，他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一輩子不能離開皇宮。
瑤兒也終於定下來了，她還是會滿眼愛意的看著我，我們像普通夫妻一樣期待這這個孩子出生。
可是瑤兒流產了，不知道誰害的，但好在瑤兒第二年又懷孕了。
在第七個月的時候太醫說多半是位皇子。
於是我和瑤兒為他取名顧軒。
可是瑤兒難產死了。
生下了顧軒，就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我，於是我便不太待見這個孩子，為覺得是他導致我的瑤兒離開的。
於是我把他安置在梨花園附近的朝陽殿，沒有讓任何一位娘娘養他，只有下人奶孃帶他，那曾經是瑤兒最喜歡的地方。
但是慢慢看著他長開，越來越像瑤兒，我又不忍心了，於是我時常過去看他 ，長大些便考查他功課。
但是我總是對他冷著臉，並不親近他，但是他宮裡但凡有一位下人伺候的稍微不好我便處置了，換人，因此他宮裡的人都不親近他。
所以他總愛跑到梨花園玩，我雖沒有把此處列為冷宮，但是我表面的不待見這裡已經跟冷宮無異了，因此我也不管他。
大概過了兩年多，我脾氣越發暴躁。德安看不下去了，告訴我可以廣招後宮說不定可以尋得和瑤兒相似之人以解相思之苦。
我同意了，於是我遇見了宋堇，她最是像瑤兒光是臉就像了六分，可是她最像的是感覺，和瑤兒一樣陽光的感覺。
於是在她進宮的第二晚我就去她宮裡了。
我還沒有進她殿裡時，便聽到了她丫鬟對她說“可惜了小姐和薛小公子。”
她連忙呵斥，我十分生氣，原來那個丫鬟叫凝冬，我於是進殿裡撇了那個丫鬟一眼，她們連忙退了出去。
我藉著酒膽，恍惚間好像真的看見瑤兒回來。
我的思念將我淹沒，發了狠似的在她身上發洩，第二日我看著她身上慘不忍睹的樣子，心下愧疚。
於是我給她很多賞賜。晚上我不太放心她，我便又去看了她。
後來我一邊和她做著親密之事，一邊愧疚，我對瑤兒不公平。
於是我半點沒有憐香惜玉。
但事後又很是後悔，於是我又給了所有承寵的妃子很多賞賜。
我好像一邊被宋堇的澄澈乾淨所吸引，這樣矛盾的心理下，我逼她穿瑤兒愛穿的衣衫。
戴瑤兒愛戴的金步搖。
我甚至讓她談瑤兒最擅長的古箏，但是她沒有答應我，給我轉移了話題。
就算我讓尚衣局按照瑤兒生前的穿搭，一套一套衣衫為她做，她宮裡只有那些衣衫。
但是她非要打亂了來穿，不知道為什麼半點沒有瑤兒的風格。
甚至於後來她不佩戴我送的首飾，佩戴皇后送她的 。
我越想把她變成瑤兒，她越不是，我心裡十分氣惱卻無可奈何。
後來林業的女兒林 月竟然生下一個皇子，原本老實本分的林業竟然開始不安分了。
讓我更是煩憂。我得想辦法解決此事，不安分的大臣需要敲打。
宋堇竟然去了梨花園，瑤兒也愛去那裡，還見到了那小子，可是看她每次見完那小子心情會好很多，便也隨她去了。
中秋宴時，我特意請了薛容，之前他跑到邊關打仗了，我不好做什麼，畢竟他爹還是很有用的，薛容也不錯。
但是我氣不過宋堇心裡有他，於是我在中秋宴上，像個昏君一樣抱著宋堇在懷裡，還喂她酒喝，薛容手裡的酒杯都捏碎了。
我真是開心，我看著他滿眼都是得不到的遺憾和憤怒，男人的勝負欲，我贏了。
正當我為林業這個不安分的老頭煩躁時，真是禍不單行，之前封的南夫人孫樂，她爹也開始不老實了，再嚐到了權利的甜頭後，手伸的越發長了，甚至到了我身邊。
這兩個老頭當真是活膩了。
於是我想了個一箭三雕的計策。
我讓孫樂流產了，她本就沒有資格為我生孩子。
我將事情引到了宋堇身上，她骨頭到底有多硬，我倒要看看。
她的丫鬟凝冬被我下了很重的刑法，但是我始終給她吊著一口氣，至於為什麼說是凝冬，當然是因為我睚眥必報。
於是我理所當然的看到宋堇變了，當晚我叫德安去告訴她該怎麼做。
她果然領悟到了。
我推開宮門的那一刻，她在彈古箏是瑤兒經常彈奏的那一曲。
“瑤兒”我恍惚了，我這樣喚她。
她抬起眼看我“陛下。”聲音讓我沉醉，她從來沒有這樣順從溫柔。
我開心極了，我答應她留凝冬一命。
可是後來凝冬自己身子骨差，竟然死了，我騙她說已經讓凝冬出了宮。
幸好她沒有起疑。
後面我又順理成章的查出樂昭儀的孩子是林月害的，我狠狠的敲打了那兩個老頭一番。
果然他們都安分了。
但是我發現她竟然在喝避子湯，於是我命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她換了。順理成章她懷孕了。
我們有孩子了，我承認我好像真的愛上她了，十幾歲的顧昀生命晦暗沒有見過光，所以愛趙瑤那般如陽光可以點亮別人的人。
可二十幾歲的顧昀，在宮裡心太髒了，需要像宋堇這樣澄澈乾淨的人。
人越缺什麼越喜歡什麼，我覺得真是有道理。
我派了喜樂去監視她。
可是她竟然在悄悄吃流產之物，難怪太醫一直說胎像不穩。
我氣急，於是我拿薛容，拿她家人威脅她，她果然好好保胎了。
可是她還是流產了。
我始終查不到人。
難道真的是我作惡太多，於孩子無緣嘛？
而且她再也不能懷孕了。
我帶著她出宮玩耍，去騎馬逛花燈。
我對她說我心悅她，
她迴應我了，我當真是開心極了。
對她越發好了，我不想讓她像誰了，我想讓她做自己。
我還把顧軒記到她名下。
那小子總算對我露了個笑臉。
一切都在變好。
後來使臣進貢了幾隻波斯貓，我立馬就想到了她，她肯定喜歡。
“為什麼選這隻？”我對她選了最兇的那隻貓十分不理解。
“臣妾喜歡它，很喜歡。”
好吧，誰讓她喜歡，就隨她了，可這隻貓十分的不知好歹，我好歹是皇帝，它卻老是不待見我，這就算了，它還抓我。
真是可惡，我想把它丟出去，宋堇攔住了我。
就像在她宮裡一位端水丫鬟不慎將水撒到我身上我要處罰這個丫鬟。
她就攔著我，讓我不要動怒還給我賠罪。
哼，她還真是好脾氣，在她宮裡的人，我感覺都比別人宮裡長的圓潤些。
罷了罷了，誰讓我喜歡她。
她還學會了釀酒，她喜歡釀桃花酒，她說這個酒是甜的，我會悄悄去看她不去打擾她和顧軒享受冬日的暖陽。
其實我特別想把顧軒拎出來，我處理朝政累的要死，這小子這麼悠閒，但是看著她特別開心的於顧軒說話，我便不想打擾了。
她就懷裡抱著那隻不知好歹的貓，纖纖玉手一下又一下撫摸潔白的毛。
喝著自己釀的桃花酒。但是她不給我喝，說她喜歡，讓我不要和搶。好吧，被我慣的越發嬌氣了。
後來顧軒去學武，她一個人時她總是喝著喝著就睡著了，當真是像小懶貓一樣。
我就會抱起她，放回床上，抱著她，睡一會兒，只有抱著她，我在這宮裡才得片刻安心。
歷年皇帝都是要為百姓祈福的，這是大慶朝的規矩。
於是我帶著嬪妃們去太華寺祈福。
我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在這千階石梯上，山間的風劃過她的髮絲。
“阿堇，你會一直陪著朕嘛？”
“陛下這臺階要誠心走，才可以更好的向上天顯示誠意，才好為百姓祈福，怎麼能想這樣呢。”
好吧，先祈福。
可是沒有等我再次詢問，竟然有人偷襲。
她為我擋了一箭。
我抱著她，她怎麼這麼輕啊，我當了二十年的皇帝，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她輕的好像一片羽毛要飛走了，你是我的，怎麼可以離開我。
太醫說，箭上有毒，西域奇毒，好你個西域。
甚至還有兩種毒，西域那幫人，還真是膽子不小，生怕我死不了。還下兩種毒。
太醫說他們無能為力
“你們不行，朕養著你們有何用，治不好麗妃，你們全部提頭來見。”
我把他們轟出去，我拉著她的手，失聲痛哭。
太醫一直拿藥吊著她的命，我命人前往西域，找尋解藥，並廣貼告示昭告天下，尋能人異士，前來皇宮救她。
沒一個有用。
我讓顧軒進宮來侍疾，讓她爹孃弟弟進宮陪她，我甚至還下旨給薛容讓他回宮，她有這麼多留戀的人，她怎麼捨得離開呢。
果然，她轉醒了。
所以薛容那封讓他回京的聖旨又被我追了回來。
“夫君，我想吃宮外的糖葫蘆，我想你親自給我買。”她柔柔的靠在我懷裡。
她竟然叫我夫君了，只要她好好的，我親自去又如何。
我定要去選一個又大又甜的糖葫蘆給她。
此時已經太陽落山了，天邊的紅霞格外紅豔，我騎著馬回宮。
我已經看見皇宮了 可是突然皇宮一角冒了好大的煙，起火了，她的方向。
我心下難過，我將糖葫蘆好好的包起來藏在懷裡。
策馬奔騰向皇宮。
可我回來晚了，為什麼，宮殿已經成了廢墟一片。
她宮裡的人匆匆趕來哭了一片。
原來她把他們都支開了，她一個人走了，我頭一次沒有怪罪那些宮人，因為那是她想保護的人。
太醫告訴我，這個毒會讓她很疼，而且他們也無能為力，她最多隻能活這幾天，可能是她忍受不了疼痛才自焚的
我把太醫趕出去。
都是放屁，她一把火把所有有關她的東西都燒了。
給所有人都留了東西，就是讓我除了有記憶
一無所有。
我將她封為元貴妃厚葬。
皇后也很難過，但是她確實是位好皇后。
在我頹廢的這段日子，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將太子也教的很好，已經可以替我分憂了。
她看我，如此頹廢，便來找我說宋堇給我留了東西。
我開心極了。
“是什麼快告訴朕。”我急切的問她。
“桃花酒，她自己釀的，她釀了很多，埋在地裡。臣妾將它們都挖了出來，放在了陛下的寢宮，陛下快去看看吧。”
我連忙跑回寢宮，果然，有很多，我連忙開啟抱起罈子就喝。
果然和她說的一樣，這酒甜一些。
於是我處理完朝政，夜間睡覺時我便要飲一些，才可安然入睡。
太子越來越厲害了，很出色的太子，但是我還沒有老，我得壓壓他的風頭，我還是皇帝。
他果然又安分了。
近來我越發嗜睡了，宋堇離開我多久了？我有些記不清了。可能人老了記性便不好了吧。
於是太子在朝堂上越來越大放異彩，甚至民間也獲得賢名，我也沒有精力管了。
這日我太困捲了，我心裡有些害怕，今天不太敢睡了不知為何。
這是我把宋堇曾經住的宮殿重修了，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這裡也變成了我的寢宮。
我躺在床上，心裡想著和阿堇的曾經。
皇后來了。
“陛下？陛下？臣妾有事找你。”
“進來。”我費力的發出聲音。
她坐到了我旁邊，她也不年輕了，眼角都有細紋了。
我想閉眼了。
可是突然，我被疼醒了，皇后拿著小刀扎進了我的手臂。
“你幹什麼，大膽，毒婦，你想謀害朕。”
我看見李雲書呵了一聲，笑了。
“陛下可不能睡，臣妾還有事沒有跟陛下交代呢。”
李雲書緩緩開口“陛下啊，陛下，你真是一點沒有變，你想要什麼便折斷別人的翅膀，將東西留在你身邊，趙瑤是這樣，宋堇是這樣。趙瑤是愛你，所以你折斷了她的翅膀，她雖難過，可是她還是願意為你留下，可是她命不好，竟然難產死了，真是可惜。”
“陛下你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以前沒有見過陽光，於是你愛上像陽光般的趙瑤，可是你爬起來之後，你嫌自己髒，所以你愛上宋堇，那般如清泉般澄澈的人，你想給自己洗乾淨。”
“你洗的乾淨嗎？”她見我眼睛又要閉上了，那把匕首便又插進去了一分。
“陛下可別睡，臣妾還有秘密要告訴陛下呢，陛下不是一直查不到宋堇的孩子是怎麼流產的嘛？是臣妾呢，哈哈哈哈，你愛趙瑤，你愛宋堇，可是為什麼不看看我呢，為什麼要騙我呢。”
我心中大駭，即使睡意如排山倒 我也強撐著意識。
“毒婦，你個毒婦，朕要誅你九族！”我用盡全力的怒吼。
“來人，來人啊！”沒有人應聲。我看著李雲書，她又哈哈哈大笑。
“陛下別叫了，不會有人來的，臣妾還沒有說完呢，”於是她把一團布塞進了我嘴裡。
“可是趙瑤愛你，宋堇不愛啊，哈哈哈 ，陛下真可憐，陛下喜歡那般澄澈的人，臣妾也喜歡，臣臣妾害了她，臣妾有罪，我自會向她贖罪，可是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她知道是臣妾乾的，她可真是聰明，但是她說她不怪我。”
“哈哈哈 她不怪我 ，她說她感謝我。”我看著李雲書笑著笑著眼裡劃過淚水。
我心下難過，宋堇竟然如此恨朕嘛？
“她說，她從來都不想給你生孩子，她感謝我幫了她大忙，哦，想起來了，我還告訴了她，凝冬是因為你為了朝堂之爭，故意用孫樂的孩子，讓凝冬做了替身鬼，為了完成你的慾望，你在騙她。”
“於是我向她要了個東西，一種毒藥，一種慢性毒藥，她給我了，她給自己下了毒藥，釀在了桃花酒裡，她說雖然這藥沒味道，但是她心裡苦，所以她想喝點甜的。”
我早已淚流滿面，心裡彷彿被一把斧子砍開，用刀剁成血淋淋的碎肉。
我看著李雲書似瘋似顛的說，淚水把她精緻的妝容都花了，我從沒有見過她這般沒有皇后禮儀。
“你們都以為，她是為了救你，其實她早就再計劃，可是她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影響，於是謀劃了五年，整整五年啊，老天可能看不下去了，所以幫了她一把。”
“還有哦，陛下不準睡呢。”李雲書將匕首直接穿透了我的手臂。
我因疼痛，又多了幾分意識。
“陛下喝的酒，是臣妾釀的呢，哈哈哈，好喝嗎？宋堇她從來沒有給你留過什麼哦 ，一把火所有都沒有了哦！骨灰都沒有留給你！”
“她恨你，但是她啊，知道你雖然不是人，但是你確實是位好帝王，所以她不讓你喝她的桃花酒，”
她說“陛下是位好皇帝，我不可因為私仇，將黎民百姓置於危難。”
“宋尚書把她教的真好，所以陛下喝的酒是臣妾釀的，她乾乾淨淨的來，也要乾乾淨淨的走。”
“她從未愛過你！”我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她貼在我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
景元三十六年，景元帝顧昀因對元貴妃思念過度，積勞成疾，駕崩，其太子顧城繼位，改年號為安平，其母李皇后，封為太后。
天下大喪三年不得嫁娶。
番外二。
我出生在一個百年大族，我的曾祖父開始就一直是丞相輔助皇帝，直到我爹，也是丞相，輔助皇帝。
大家都說我家是丞相之家，有人羨慕有人妒忌。
我是家中嫡長女，名喚李雲書，我從小便是這京城之中貴女的典範。
從小是宮裡的嬤嬤，夫子教養我禮儀，和琴棋書畫，以皇后標準培養我的。
我不能像家裡二妹妹那樣在母親懷裡撒嬌，也不能像弟弟們那樣央著父親出去玩耍。
父親母親對我從來都是極其嚴肅不苟言笑的。
父親是為極其出色的弄權者，母親是名門之婦典範。
我是家族和皇家聯姻，加強聯絡的紐帶。
我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甚至是父母的關愛都沒有。
我被他們當成工具一樣培養。
誰都不愛我。
“雲書不準哭，以什麼樣的身份在培養你，你自己知道。”
“雲書，你要好好學習這些禮儀，你不允許出錯。”
“雲書不準……”
後來我總算離開了丞相府，嫁給了當今皇帝顧昀，我沒有半點留戀。
甚至在我出嫁時，尋常女子都會哭，表示自己對家裡的不捨。
我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顧昀好像不一樣，他待我比家中的人好多了。
我生病時他會來關心我，照顧我，我第一次被人照顧，原來是這樣美好的嗎？
我發誓更是要好好當好這個皇后，為他分憂。
“雲書莫要太過勞累，你這皇后當的很好，幫了朕大忙。”他拉著我的手，牽我到床邊，讓我休息。
第一次有人誇我很好。
有一次邊關蠻人來犯，顧昀為此急的不行。
我看見了，便夜夜陪著他，處理奏摺，我不止會學習琴棋書畫，我會的很多，策論，國事，用兵，等等我都學過，畢竟在我未嫁給他之前每一天都在為皇后這個位置學習。
“陛下，兵行險事，此地有處峽谷，密林茂盛，敵人藉此阻擋我軍行進，但又不斷騷擾我軍，何不從此處派西南援軍過去，截斷敵人後路，阻斷敵人糧草運輸。”
“其他地方派援軍定是來不急了，而今日西南方薛家守的極好，離的也是最近，派援軍最是合適。”
“好，太好了！”
顧昀解決了這個麻煩，更是開心極了。
魚水之歡，原來是這般滋味。
可是好景不長，他接了一位女子，名喚趙瑤，雖然他還是來看我，但是他看趙瑤是不一樣的。
我驚慌失措，我以為是我這個皇后當的不好。
於是我越發盡心了，朝堂都對我讚賞有加，民間都有我賢名了。
我生下一位公主，我開心的告訴他。
他卻只因為趙瑤懷孕了而開心。
或許是我生的不是皇子吧。
趙瑤流了一次產，又懷了。
可是命運弄人，她竟然難產死了。
我沒有為這個女人傷心，我暗自開心，可能是老天看我太壞了，宮裡女人這麼多，大家都想爭的一份皇帝的喜愛，竟然有人向我投毒。
一直在意顧昀這邊，我都有些疏忽了。
我再也不能懷孕了，我瘋了般向顧昀哭訴，我抱著我的公主福安痛哭，小小的孩子也嚇到不輕。
顧昀無奈，將一個小美人的孩子記在了我名下，叫顧城，他是顧昀的第一個孩子，生母福薄生完他就死了。
他十分聰慧，我好像被安慰到了。
此事之後我再不敢大意，我將害我的人 ，處死了，並敲打嬪妃不準殘害皇子，不過只有我允許的皇嗣才可以有機會生出來。
不然我不會給這個機會讓那些嬪妃有懷孕的可能。
我把宮裡每個人都瞭解的十分清楚，各宮都有我的眼線，皇帝身邊也不例外。
我甚至比皇帝還清楚他的嬪妃喜歡什麼，每天在幹什麼。
但是顧昀又招新人了，他又看上了一個叫宋堇的女子。
我仔細瞭解了一番，我發現她簡單的讓我不敢相信。
父母恩愛，家中和諧，宋尚書而且為官清廉。
她在愛裡長大，我有些嫉妒了，她可真聰明，我招她們來互相認識。
只有她發現了我眼裡的悲傷，其他人都在開心我送的賞賜。
我發現個有意思的事，她不愛顧昀，真好，我也不想對她下手，她乾淨的我忍不住靠近。
她又不愛顧昀我沒有了顧慮，便時常喚她來我宮裡說話，和她相處真是舒服。
我對她越發好，這個小姑娘怪有意思的，別人對她好，她就完全信任，都不想想，宮裡的真心多少啊。
畢竟要是有一天她愛上顧昀了，我會用這些，像毒蛇般咬死她的。
不太想了，越和她相處越不想了，她有這宮裡最缺的乾淨。
顧昀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把人家折騰的很慘，我送去好些賞賜安撫她。
可是她竟然懷孕了，明明她一直在喝避子湯，後來我知道原來是顧昀悄悄換的，竟然趁我不注意，幹了件大事。
他這麼喜歡她，要是她生了孩子，顧昀便更看不到我了，也看不到我的城兒了。
不行她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我送給她泡了麝香的紅珊瑚，嵌了麝香的手鐲，她果然流產了。
可是月份太大，她也不能懷孕了，我本該開心的，可我卻開心不起來了。
我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了，我有些後悔了，我看著她好像流失了特別多生氣。
她這麼幹淨，她活著好不好，我想靠近她。
她終於好了，可她來了我宮裡。
向我下跪。
“多謝皇后娘娘大恩大德。”說著便朝我磕頭，我連忙屏退下人，嚇到不知所措。
“妹妹才出小月子，快快起來，莫要傷了身子。”我連忙去扶她。
她仍舊跪在地上。“臣妾知道 ，臣妾的孩子是皇后娘娘做的，臣妾多謝皇后娘娘成全。”
說著又向我磕頭。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已經悄悄換了那些。”
“娘娘眼神騙不了人，我猜定是娘娘，娘娘喜歡陛下，所以我是最不能生這個孩子的。”
她驚的我掉下巴，一直以來我都塑造我賢名寬容，甚至極其痛恨殘害皇子的皇后形象，連皇帝都不知道。
她僅僅是這樣就知道了。
她離開後，我在宮裡似顛似狂 ，我還知道了顧昀騙她，害死了她的凝冬，弄權這方面誰比的過顧昀，這個民間人人稱讚的好皇帝。
我突然就醒悟了，他對我好，不過是對我有所圖，是為了做給朝臣看，是為了他穩坐皇位。
只不過我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
原來真的有人會與他人真心相處，顧昀從來都沒有真心對我，所以我想守護這份真心。
宋堇她不愛與其他嬪妃交流相處，也不愛權勢 更不愛顧昀，但是後宮的妃子個個跟吃了毒藥的毒蛇一般狠，沒有人是乾淨的 ，除了她。
顧昀又偏寵她，會給她帶來很多的禍患，於是我更加努力的掌管後宮了，我會她悄悄處理那些隱患。
她就可以在冬日溫暖的曬著太陽，喝她的桃花酒。
我很快知道她的桃花酒不簡單了，我勸她不要喝，
她說“娘娘，我太累了，陪不了您了，您啊，一定是小時候太辛苦了，娘娘太缺一個人好好待您了，要是我早些遇見娘娘就好了，我一定把娘娘當成閨中密友，給娘娘講好多話本子，讓娘娘開心些。”
“娘娘要多多開心些，不用為我煩憂。”她還起來抱了抱我，她身形比我都消瘦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不計任何東西，真心與我相處的人，就讓我醒悟的這般晚。
我突然有些恨顧昀了，要是她沒有在宮裡，她會像自由的鳥兒，不會這般痛苦。
她告訴我這是慢性藥，不會馬上離開我。
“娘娘莫要哭了，您是皇后，為我哭什麼呀。”她的手絹擦過我臉頰，一股蘭花香。
“我還可以陪娘娘幾年呢。”
我知道她不敢突然死去，因為會連累她在乎的人。
死也成了種奢求。於是我常來找她，陪她說話。
越陪我自己越是捨不得。
我突然想，要是我能提前把顧昀解決了，她是不是不用死了，我有這個想法時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是慢慢的，我看著她日漸流失的生氣，像慢慢枯萎的花朵。
甚至我看到有一日突然看見她咳血了。
“你怎麼了？不是說還有幾年嘛？，不是說這個藥不疼嘛？你在騙我。”我嚇到趕緊扶住她。
我怕她就這樣離開我，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娘娘別擔心，我不過是之前傷了根本，所以才會這樣，不用擔心，我還會陪娘娘的。”她用手拍了拍我，安慰我。
都什麼時候了還安慰我。
我下定決心想解決顧昀了。
不過宋堇說得沒有錯，顧昀是個好皇帝，基本大權在握，處理的很好。
我之前一直在後宮，便沒有插手前朝。
我發現從顧昀手裡奪權可真是難得很。
於是我不斷對我的大皇子進行培養，還好他十分爭氣，一點都沒有辜負我對他的傾心培養，而且他對那個位置有慾望，他才是最像顧昀的一個兒子。
有野心，有能力。
很好。
再難奪權有什麼問題呢，我還有個好爹啊，他不是最擅長這些了嗎？
借刀殺人才是最完美的解決方式，畢竟我是個好皇后。
宋堇怎麼會這麼好，於是我悄悄的去試探她爹，我故意利誘宋尚書的一個弟子，是他其中一個愛徒，我誘惑了好久，不知道是說他胃口大，還是正直。
反正我成功了。
我讓他去引宋尚書走歪路，誰知道，出了大事，那天宋尚書直接跪於朝堂，說他有罪，愧對此職，於是想請辭告老回鄉。
他竟然直接在朝堂上說出來了，這真是我第一次遇見，我可不想她的家人因我受牽連 。
我原本想去勸顧昀不要同意，幸好顧昀是有腦子的，把宋尚書留了下來。
我更有愧了，我再也不去打擾她家人了。
我爹不愧是丞相，不愧在朝堂待了這麼久，他真的夠狠的，為了親自輔佐出一個皇帝，下了血本啊，他還在那裡做白日夢。
妄想操控新帝，挾天子以令諸侯，以為顧城是好拿捏的人，權利擁有太久，忘記本心了。
有人一生堅守自己的初心，有人在權利的遊戲裡迷失自我。
笑話，顧城可是我培養出來的，顧昀的孩子，哪裡會給他機會做美夢。
但是我才不會去告訴他呢，他精明一輩子，栽在我頭上，只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女。，並且青出於藍勝於藍。
我為顧城鋪路，他也爭氣，努力往上爬，更是對我尊敬愛戴了。
很好。
很快顧昀帶後宮嬪妃去祈福，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為顧昀擋箭。
箭上有奇毒，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急的不行，我要瘋了，我差一點，宋堇怎麼不等等我，我很快就可以解決顧昀了，我會讓你後半生皆心想事成。
我讓你做飛鳥，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這一生只遇到她一個願意真心待我之人，她乾淨的像清泉石上流。
我沒有幹一件好事，我短短几十年，都在利用人心，玩弄權術，甚至害人性命。
我現在只想做一件好事，想成全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唯一的心願，怎麼不多給我些時間啊。
我在她床邊哭的鳳冠跌落，握著她的手，告訴她我的計劃，我求她活下來，我會送她出宮。
“娘娘，不必如此，我活夠了，阿堇得娘娘真心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我走了，娘娘也要好好生活，多開心些，不要難過。”她已如枯木的手撫去我的眼淚。
她真的可惡啊，都要死了還在擔心別人，我討厭她，討厭她給我真心，討厭她離開我，討厭我為什麼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過了兩天，她竟然能下床了。
她說她這幾年學了木雕，她要送我個禮物。
“娘娘，我不能陪你了，但是這幾年我學了木雕哦，我雕了一個我，接下來的日子，她會陪著娘娘哦，一直一直陪著娘娘，這樣娘娘就不會孤單了。”她把小小的木雕放在她臉邊。
像孩童般問我像不像。
“像！像極了！”她雕的極好，我眼淚大顆大顆的掉，我明明從小就不允許哭。
母親告訴我哭是懦弱的表現。
可是我為眼前人，哭完了我一生的眼淚。
我抱著她，我知道她要走了，她要徹底離開了。
那日黃昏，她離開了。
她連死，都為身邊所有人考慮到了，沒有連累身邊人半分。
我身著素白，全身未帶任何飾品，手裡拿著她的木雕，躺在她曾經躺過搖椅上，正對著她的宮殿，看濃煙四起，升上天際。
著把搖椅是我央求她留給我的，不然她都要把她燒了，我說我也想曬太陽 ，她便給我了。
真好騙，她一直都這樣好騙。
那晚我徹夜坐於搖椅上，看繁星點點，試圖尋找哪一個是她。
我給顧昀下了她曾經喝的毒藥，我要時間慢慢培養太子的勢力，讓他更加名正言順上位。
我騙顧昀，宋堇給他留了桃花酒，其實是我釀的，他該死，我要在他死的時候坐實他心裡的想法。
他知道宋堇不愛他，他不承認，我不去打破他的希望，活著的人更難受，尤其是還有猜疑的人。
他活該！
是他害了宋堇。
宋堇當然釀了桃花酒，畢竟那是慢性毒藥，她不敢輕易死連累家人，所以她減少藥量泡於酒裡，慢慢蠶食自己身體，最後造成一副因病去世的模樣，這是宋堇的打算。
可是老天可能看不下去了，她竟然去擋了箭。
我明明有機會去救她的。
所以我發現宋堇想自焚的時候，我悄悄把那批她泡的桃花酒換了，她釀的酒被我藏到了我宮裡。
都怪他，所以顧昀死的時候，我狠狠的用匕首紮在他手上，不斷讓他輕醒，甚至扎穿了他手臂。
血流在明黃的床單上，真好看。
我的兒子，顧城不負所望，成了皇帝。
選皇后時，我讓他自己選，哪個喜歡選哪個，但是不準選李家之女。
我爹，為了推顧城上位，可是幹了不少好事。
所以我一舉在朝堂上揭發了他。
哈哈哈哈，他那個臉色，我現在都記得。
她他滿臉的憤怒，不可置信，美夢破碎，太多情緒交織了，萬分精彩。
殘害皇子，私養兵馬，囤積糧草，等等，還有很多條人命，夠他死八百回了。
我這個叫青出於藍勝於藍，我爹應該為我感到驕傲，他把我培養的比他還厲害，還狠心。
畢竟有底蘊在，所以我爹只是被流放了。
李家其他為官之人皆被降了職。
沒辦法百年大族，搞成這樣我很滿意了，沒必要斬草除根。
誰會信他是為了我呢，只不過我們是前期目標一致而已。
朝堂和民間只會稱讚太后大義滅親，公正清名，畢竟誰會信一個太后願意把自己母族搞垮。
我給宋家了一塊免死金牌，和我的一道免死聖旨。
把福安也嫁出去了，她很喜歡那個男子，那個男子也喜歡她，真好。
我的一雙兒女 都選擇了自己喜歡也喜歡他們都人陪伴一生。
處理完這些，我也每天躺在那個搖椅上，曬太陽，喝她釀的桃花酒，手裡是個栩栩如生討厭又讓我忘不的木偶。
安平十二年，冬，太后去世 ，追諡瑾安太后，享年五十歲，太后在其位公正廉明，民間愛戴，皇帝特意命人撰寫史書記載。
瑾安太后死時，未穿太后朝服，執意著煙青色衣衫，頭戴玉簪，雙手交疊處一女子木偶。別無他物配飾。
民間稱讚太后賢名，為百姓著想，不願勞民傷財，連出殯都在為百姓著想。
百姓自發為太后守喪五年。
番外三。
我出生於皇家，我的母妃因生我難產而死。
我現在才三歲，不過我為什麼要提這個呢。
因為我的父皇，他總是對我說，是我害死了我母妃。
我對死沒有什麼概念，其實我更想父皇抱抱我。
但是他總是對我冷冰冰的，讓我學很多東西，我偷聽到宮人們說“陛下親自扶養三皇子，大概是想立三皇子為太子，咱們好好伺候，好日子在後頭呢。”
太子是什麼，將來會當皇帝嗎，會變成什麼樣，像父皇這樣？
沒有人解答我的疑惑。
我更想要個母妃，宮裡大家都有母妃，就我沒有，我只有待在朝陽殿，周圍像冷宮一樣。
幸好父皇准許我去朝陽殿外的梨花園，準確的來說是朝陽殿建在梨花園中。
我便一有機會就跑到梨花園去看別人在幹什麼，我看見，父皇會抱著其他皇子公主笑，他們母妃也會陪在他們旁邊。
我也想。
於是我向父皇說，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給我佈置了更多課業。
我宮裡的人也不敢親近我，因為被我父皇發現他們半點不合他心意，他便要處置他們。
他們怕我，怕我這個三歲的娃娃。
可是這天，梨花園來了一位父皇的妃子，很少有人來這裡的，她是不是笨啊。
還敢來這裡。
我躲在梨花樹後面觀察她，她竟然會將吃食分給自己身後的丫鬟，後宮的娘娘我一個都沒有見過會這樣。
奴才是奴才，主子是主子。
她對她的丫鬟一點都不像主子對奴才。
真奇怪。
她竟然發現我了，我慌到不行。
但是我立馬想到父皇對我說，當你遇到獵物時，你可以學著示弱，降低獵物心裡防線，從而一擊斃命。
我於是立馬向她怯生生的行禮。
她果然一臉心疼又複雜的看著我，還把點心給我吃。怪好吃的。
她真好騙，怎麼比孩子還好騙。
後來我不信有這麼好騙的人，我便總是裝做被宮人虐待，吃不飽，穿不暖的形象。
畢竟誰會懷疑一個三歲娃娃。
她果然對我更心疼了，我漸漸獲得她的信任和疼惜，她還會抱著我給我講宮外的故事。
她的懷抱好溫暖，我捨不得她離開了。
我跟我的父皇一樣，是抓住點溫暖就想擁有這份溫暖的人。
於是我明裡暗裡向父皇暗示我想讓她當我母妃。
他說我不配，他說我該和他一樣的，他說我們是最相似的人，一樣的有心機，又冷血。
是啊三歲娃娃已經被他培養的會利用人心了。
可是我就是喜歡她，於是我後來總是央求她多陪我一會兒，我為了見她，總是比平常時間早很多完成夫子課業。
她還擔心父皇發現她，真多餘，她來的第一天，父皇就知道了。
但是我不告訴她，她這麼害怕父皇的樣子，免得嚇的她不敢來了。
一年中秋，我溜到湖邊看對面宮人，放起來的煙花 ，在天空炸開。
天空很多星星，他們說，死去的人，會變成繁星留在天上，我從小便喜歡看著天空找母妃，不過我覺得她已經來到了我身邊。
我見到了她，她眼裡毫無生氣。
我一瞬間便知道，她想離開我，和我那未曾見面的母妃一樣徹底離開我。
“母妃，別離開軒兒，軒兒害怕。”
我第一次叫了她母妃 ，她果然一下子就震驚住了。
她好像清醒了。
太好了，以前我不懂死亡的概念，現在我好像突然懂了，我害怕，害怕的小小的身子都在抖。
後來我又看見凝冬去世。
她總會溫柔的喚我三皇子，那些點心都是她做的。
她溫柔，連她身邊的丫鬟都這麼溫柔。
我討厭死亡帶來的恐懼感。
後來我不小心把凝冬的死訊告訴了她，她氣急攻心嘔了血，我嚇到了。
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來看我，我害怕極了。
可是後來父皇竟然把我記到了她名下，我開心極了。
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母妃了。
真開心，我也有母妃了，我發現她特別不喜歡那些權勢，她更喜歡自己在宮裡逗我玩兒。
她覺得我一個小孩子，為什麼每天要這麼累，一點兒都沒有小孩子該有的鬧騰和童心。
我錯了，她一點都不笨，她太聰明瞭。
她早就看透了我的偽裝。
她便變著法子激發我作為孩子本來應該有的情緒。
“軒兒還小，要好好享受作為小孩子的快樂，不用那麼累的哦。”
她總是這樣對我說，於是她悄悄帶著我去騎馬，甚至去爬樹掏鳥蛋。
下河抓魚，帶我走在熱鬧的街上給我買很多小孩子才會喜歡的玩具，她還帶我去吃了她最愛的混沌。
我好像不認識她了，她一點都不像在宮裡那樣永遠規矩得體。
但是我更喜歡她了，我在她身邊真的可以做一個孩子。
真的好開心啊。
於是我慢慢的不再聰明，我會被夫子罵的哭著回來，像民間孩童那般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孃親安慰。
我跟著她才知道，那些權力一點都不好，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更喜歡和我的母妃一起玩耍。
在小小的晨曦宮，過平常母子的生活。
父皇好像對我也無可奈何了，我這般不上進，幸好皇后娘娘很好，她把大皇兄教的極好，父皇慢慢也不再為難我了。
後來我瞭解到母妃越來越多的事，也知道母妃當年的事。
我想學武，我想帶她離開，去塞外。
皇后娘娘來找我了，她說她會幫我，叫我好好學武，有能力保護她平安到塞外。
“本宮會找人護送你們出宮，但你必須要好好學武，只有你有能力，才能貼身保護她，本宮才能更放心，本宮知道你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你跟她一樣，挺好的。”
“為什麼？”我不理解皇后娘娘，我名義上的嫡母，為什麼要幫我。
“她值得，她本就該如願。”
“本宮會打理好宮裡的一切，你不用管，你只管好好學，必須有能力護她平安。”
於是我和皇后娘娘開始了長達好幾年的計劃，父皇是個很精明，一位大權在握十分合格的皇帝。
所以皇后需要時間，我習武也需要時間。
只是我不能和母妃一起曬太陽了，但是一想到我帶母妃去塞外，她開心的樣子。
我便有了無限動力。
可是母妃沒有等到這一刻，我太慢了，一定是我太笨了，我習武，習的太慢了。
母妃為了父皇擋箭，箭上有毒。
母妃叫我不要難過，她說，她是故意的，這是她最開心的時刻。
她最輕鬆的時刻。
那一天，母妃突然能下床了，我像個真正的孩子那般無助，我敏銳的感受到，她真的要離開我了。
她給了我好多封信，有每年生辰的 ，甚至有遇到喜歡女子時，嫁娶時，有自己孩子時，每封信都有個小禮物。
她說讓我按照信封上寫的，遇到哪件事便開啟哪封信，她會陪伴我這一生每一個重要的時刻。
她把霜雪，塞進我懷裡，把我攆走了。
她走了，那日，霜雪流淚了，原來貓也會流淚啊。
後來，我離開了京城，去了塞外，替她見了她最想見到的人。
他現在已經是鎮守一方的鎮國大將軍了。
“我想參軍，求將軍教我。”我跪在他面前。
他連忙把我扶起，“殿下不必如此，你是她的孩子，她很喜歡你，戰場上刀劍無眼，殿下還是已自己為重。”
“我會武功。”
薛大將軍是位很厲害的人，他用兵如神，為人更是沉著冷靜，邊關的戰士沒有一個不佩服他的。
邊關的百姓更是愛戴他，他在這裡特別受歡迎。
不過沒有戰事的時候，他總愛一個人去騎馬。
而且他還愛養花，把那株花，護的跟眼珠子似的，他一般不和人生氣，但是要是哪個不長眼的碰了他那株花，他絕對要把那人暴揍一頓。
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他總算肯教我了。
也讓我上戰場了，他對我越來越滿意。
塞外人也很好，風光也很好，到處都沒有京城那樣的死板，這裡大家都是迎風長的蒲公英，風一吹，便自由起飛。
我替的母妃來見過塞外的風沙漫天起，鐵騎踏河來。
見過美好，所以我將用一生守護美好。
♥番外四上
“站住，臭小子，你給老孃，站住！”
“娘，我是救那個姑娘！她自己說的讓我救她。”
“臭小子，這就是你他媽給劉大人小妾拐走的原因？給老孃站住 ！老孃這張老臉都被你丟光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叫薛容，此時我正在奪命狂奔，身後那個拿著鐵棍在身後像個潑婦一樣，完全不像貴婦的貴婦是我娘。
這裡特意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鐵棍，是我的好爹爹！親自！為我孃親鍛造的，特意打我的。
他說：“你娘是女子，手嬌柔，只有我親自鍛造的鐵棍，才不會傷她手。”
我娘明明是武將之女，哪裡嬌柔了，舞刀弄槍樣樣精通。
我謝謝我的好爹，給他的兒子鍛造了一個威力十分的大殺器。此時我都快沒命了，他竟然是怕傷到我孃的手。
“下來！”
“我不！娘！你消消氣，你把那鐵棍放下我就下來！”我看著那鐵棍心裡更是對我的好爹問候了一番。我跳到房樑上。
得虧我娘在京城要穿貴婦所穿的那種繁複的衣裙。
“好你個臭小子，你爹去打仗了 ，你在家，把人家劉大人的小妾給偷走了，你可知道劉大人今日來我家，向我要人的時候，我這個老臉簡直沒有臉見人了。”
我看著我娘像街邊表演變紅臉的人。
真兇啊，難怪父親聽她話！
“娘～，我的好孃親～，那劉大人的小妾是被劉大人強迫的，她不喜歡劉大人，但是劉大人用她家人威脅她。”
“我看她逃跑，這才幫了她一把。我沒有偷劉大人小妾。”
“你才多大啊，七歲，薛容！”
好了我娘還是氣，於是我被打板子了，還被她拖到劉大人府上去賠罪，小妾追不回來了。
我家陪了好些東西才平息。
我知道，後續是孃親安置的劉大人小妾那一家人，她就是這樣。
可是更過分的是，我爹回來了。
於是我的屁股好不容易好了，就去跪祠堂了！
他說：“看把你娘氣的，都不讓我上床睡覺了，臭小子，老子睡不好，你休想好好睡覺，給老子跪祠堂去！”
還好孃親消氣了，我跪了兩天就被放出來了。
十一歲那年，我第一次上戰場殺敵，雖然只是在後面解決一些沒有死乾淨的敵人。
我爹還是怕我受傷出事，在後方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刀劍刺進血肉的噗嗤聲，一個生命在我眼前消失。
血濺到我臉上。
我心跳突然停止了，我的世界在這個喧囂，喊打喊殺的戰爭中安靜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打仗，會死這麼多人，為了什麼？
結束後，我沒有去找父親，我穿著鎧甲，手裡拿著劍，臉上還沾著血。
走到了城裡 ，塞外的百姓 和京城不一樣，大家見慣了我這樣的人，他們在有需要時，還會拿起武器殺敵。
所以戰爭結束後，有很多像我這樣計程車兵來街上，或是尋找家人，或是吃一口熱飯。
我坐到一個老婆婆開的店，叫了一碗麵條。
她帶著她的小孫女在忙活 店裡沒有什麼人。
那個小女孩跑到我身邊，給了我一個手帕，手帕有些粗糙，但洗的很乾淨。
“哥哥，阿婆，叫我拿個你擦擦臉上的血，哥哥保護我們辛苦了。”
我怔怔的看著她，她臉上洋溢的笑臉，好像有什麼在我心裡突突的。
老婆婆將麵條，端給我，她說不要錢。
“你小小年紀就上戰場保家衛國了，這麵條老身還收什麼錢，我們還要感謝你們呢。沒有你們，哪裡來我們平安的日子。”
我吃完麵條還是悄悄留了銀子。
我回到父親的營帳，父親沒有問我去哪裡了。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害怕嗎？”
他忘著賬外高懸的明月。
淡淡開口“這是薛家兒郎的使命！”
後來戰事安定，我又回到了家裡，可是剛和父親入京不過兩月。
孃親剛剛給我過了十二歲生辰，邊關急報。
父親緊急被召回邊關，這次他不帶我了，死活不帶我了，娘眼睛也哭的腫腫的。
哭著罵他，叫他必須回來，這時孃親已經懷了妹妹。
“你必須回來給我們的孩子取名字！”
他把我單獨叫到書房。
“容兒，為父，此去十分兇險，你上過戰場，為父不用多說，所以為父要你擔起家裡的責任，你孃親有孕，你作為家裡兒郎，一定要好好安慰你娘，叫她不要擔心，好好養胎。”
“如果……如果為父不能回來，那麼你一定要保護好你娘。”
“不會的！”我不能哭，我娘還需要我。
父親離開了，我在家中陪著孃親，孃親完全不用我安慰，她甚至還有力氣打我。
督促我練武。
但是我知道她晚上偷偷的哭。
我去街上，走到了城北張伯家的混沌鋪。
他家混沌做的好吃，他們一家在小小的店裡，忙碌，很溫馨的一幕。
“薛小將軍！”他總算如此慈愛的打趣我。
“張伯，給我煮一碗混沌。”
“薛小將軍，這是老夫一家連夜去為大將軍祈福求的平安福，老夫一家也不知道怎麼辦，只知道大將軍打仗了，大將軍是我們的英雄，此仗危險的很，想為將軍求個平安。”
“薛小將軍，不要嫌棄。”
近來城中也人心惶惶了，戰事已經傳到百姓耳中。
我接過平安符“謝謝，我父親定會，平安歸來！”
“今天不吃混沌了，我想我娘了，我先回去了。”
不負所望，我爹，回來了，雖然他受傷了，但是活著回來了，他給我剛出生兩個月的妹妹，取名安寧。
後來我除了上戰場，就是去逛塞外城中的街道，來京城不是給我
娘惹
麻煩就是去逛京城的街道。
我見過塞外百姓的笑臉，京城百姓的笑臉，孃親的笑臉，妹妹的笑臉，以及後來心愛姑娘的笑臉。
我知道了我爹一直想讓我懂的薛家兒郎的責任。
是的我終於在我娘無數次催婚下。
遇見了我喜歡的女子，她叫宋堇，宋尚書的女兒。
她長的可漂亮了，眼睛像塞外野兔一樣，機靈的很。
第一次，我幫她搶回錢袋，
第二次，我看著她走寺廟小道，狼狽的樣子。
真可愛，讓我忍不住想了解她。
她一點都不一樣，京城裡其他人說，她端方有禮。
第三次，我發現她竟然，偷偷下河摸魚！
她玩的超級開心，幸好大慶女子不用像前朝那般約束太多。
但是她還是讓我震驚極了。
我沒有讓她發現我，免得壞了她好興致。
我就悄悄躲在暗處，給她趕跑想來這裡的人。
我越瞭解她，越喜歡，她一點都不像京城其他女子那般約束無趣。
她呀有趣得緊。
於是我就自己製造偶遇，比如正好讓她看著我抓小偷（偷偷告訴你們，小偷是富貴扮演的，哈哈哈）
或者是街上一段，時間正好的轉角偶遇。
或者是她在逛燈會時拿開那盞燈，燈後恰好是我。
反正啊，我這一輩子的心思都用到了她身上 我甚至還去向我爹請教。
哈哈，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注意到我啦！
後來，她也喜歡我！
我知道的時候，我那晚徹夜未眠 第二天便拉著她去騎馬，
她特別喜歡騎馬。
她也特別喜歡聽我講塞外的故事。
那我想給她講一輩子故事，也想帶她親自去看她期待的塞外風光。
她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我將我的貼身玉佩給她，作為定情信物，她紅著臉收下了。
我沒有忍住，親了她一口。
“你幹嘛。”她紅著臉，在我懷裡錘我。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要守護她，一生只有她，定不負她。
像我爹那樣一生都只愛我娘一人。
不過她爹孃竟然想把她嫁給御史家那個柔弱公子。
我不同意，她不喜歡他。她喜歡我！
雖然我不得不承認她爹孃眼光好，除了有點柔弱那御史小公子沒有其他毛病。
但是他們眼光要更好些，比如看看我！
於是我耍了個小計謀，讓她爹孃打消了這個念頭。
哈哈哈，等我打完這個小仗，我就去提親，很快的。
我想為她十里紅妝，八抬大轎，我想正式 的給她風風光光的娶進我薛府。
所以不能太草率，等我回來，我要去塞外為她獵兩隻活雁。
向她家風光提親，讓她做著京城人人羨慕的新娘子，她值得最好的！
可是我回來時，聽到的卻是她進宮的訊息。
我頭一次這麼衝動的不顧一切的找她，我想什麼都不管了，我要帶她離開！
“薛容，離開！你爹孃會怎麼樣？私自帶走皇帝妃子，你知道是怎樣的大罪，我爹孃怎麼辦 ，我的阿朝，你的小安寧怎麼辦！”
“他們會因為我們的莽撞，付出血的代價！”
“薛容，這不是你我想看到的，不是嗎？”
她哭的妝都花了，像迎風破碎的花。
我最後一次不顧禮儀抱住她“阿堇別哭，我知道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好不甘啊，我家裡還養著那兩隻大雁，可肥了
阿堇，它們可肥了，京城裡，沒有一個人獵到像我這大雁這樣肥的。
我孃親已經預備好了要給你的嫁妝，八抬大轎，十里紅妝，昨夜，她甚至還問我，穿哪身向你家提親比較好。
我爹甚至跟我一起回來了，和娘在屋裡選了半夜的衣服。
阿堇，我好難受啊。
我看著她離開，我慢慢的回到家，我家也知道了此事。
連小安寧都不笑了。
他們不知道和我說什麼，我娘一副想和我說話卻最後只能在我父親懷裡哭的說不出話。
我沒有哭，我練了一整夜的武。
我練到再也拿不動我的劍。
她出嫁了，我去了塞外，她進宮那日，我坐在塞外的城頭上，一個人拿著一壺酒，哭的像個瘋子！
後來，我在軍中聲名鵲起，說我爹養了個好兒子，我不顧性命的殺敵，讓敵人也知道了我的威名。
一年中秋，皇帝特意昭我入宮參宴。
我見到了阿堇，她不復之前的生氣，她變得和京城中傳言一樣，端方有禮。
可是皇帝不準，他把她抱到懷裡，還喂她喝酒。
我手裡的杯子被我生生捏碎，瓷片嵌入了手掌，流了血。
我把手放下，怕阿堇瞧見了擔心。
皇帝看著我，嘲諷的笑，像個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宣佈他的勝利。
阿堇掙脫他，離開了。
隨後我也向皇帝請辭
“陛下，臣家妹今日發高熱，臣心裡擔心，想盡早歸家看望，望陛下恩准。”
幸好他同意了。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枚瓷片一直嵌在我手心。
“小容容，你手怎麼了？”還是我娘看見了，她擔心的問我。
我直接拔了下來，用烈酒淋在上面。
疼痛才能讓我清醒些，我差點！我差點！衝上去殺了狗皇帝。
我大口喘著粗氣。
我不能那樣幹，我想到阿堇，才忍住了。
❤️番外四下
後來邊關任是不安定，父親老了，我接替了父親的位置。
直到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回過京城。
我守好邊關，就是守好她，和這個國家所有像她一樣，需要被守護的百姓。
我想讓她一直生活在一個不會擔心發生戰亂的太平盛世。
於是我在邊關更是發了狠，我便的越來越冷靜 ，邊關的無數個夜裡，我都是抱著兵書睡的。
除了打仗，就是看兵書，練兵，練武，我上戰場不再像以前一樣，不要命的往前衝。
我變得更冷靜，用更多時候是用戰術，我要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那天我打了一場勝仗。
打的敵人落花流水士氣高漲。
可是我不開心，我感覺心裡有塊東西消失了。
阿堇去世了，皇后給我送來了信，這些年我一直託皇后照顧她，我和皇后做了交易，幫助大皇子繼位，她也會偶爾給我說一點她的情況。
可是沒有想到我這次收到是她的死訊。
皇后還給我送來了一件禮物。
一盆被保護的很好很好的芙蓉花。
一看就知道養它的人，很細心，她說是阿堇種在宮裡的，她去世了，皇后自作主張把這個留下，送給了我。
“薛容，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呀，我想給你送份禮物。”
“哦？阿堇要給我送什麼？”
“哎呀，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快告訴我。”
“在芙蓉花盛開的那月。”
我彷彿聽見了阿堇清晰的聲音，在我耳邊述說。
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聽過阿堇喚我薛容了。
皇后還告訴我，她中了西域奇毒。
很好，於是第二天，原本敵人已經送來了投降書求和。
我頭一次違抗聖旨，帶兵直擊敵人大本營，那次我又不要命的向前衝。
後來敵人直接把他們大王子送來當了質子，又送來無數良駒，金銀財寶，甚至割地。
才得以停息，顧昀沒有罰我抗旨不遵，但是也不准我再前進了。
又一年過去了，阿堇的貼身丫鬟，凝月來了。
她抱著一個孩子，孩子脖子上戴著個精緻的長命鎖，身邊站著一個老實憨厚的男人。
她把一個錦盒開啟，裡面是一個木雕雄鷹，栩栩如生，還有一支玉簪。
“這是小姐，叫我帶給薛將軍的。”
她不喚她為娘娘，喚小姐，一如當年。
“多謝。”我自己都知道我接過錦盒的手在抖。
“當年正值奴婢生產，奴婢出月子後，奴婢丈夫的母親去世，便耽誤了些時日，還請將軍莫怪。”
“不怪，你們怎麼親自來了？”我抱著那個錦盒，珍重的藏進懷裡。
“奴婢在京城已無牽掛，奴婢來替小姐看看她一直都想看的地方，以後就在這邊生活了。”
新帝繼位了，過了幾年，顧軒跑我這裡來了。
他是阿堇名義上的孩子。
他挺像阿堇的，是個不錯的孩子，難怪阿堇喜歡他。
他竟然說想要參軍，他堂堂王爺，不好去當他的王爺來邊關參軍幹什麼。。
真當打仗是兒戲呢！
臭小子，不知好歹，我還沒有老，這阿堇喜歡的山河我還替她守的住，小屁孩搗什麼亂！
“阿堇喜歡你，別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我不由得呵斥他。
好小子，還挺有毅力的。
死纏爛打，突然我就有點喜歡他了，他讓我想起了，我追阿堇那股勁兒。
好吧，那就試試他。
我用最嚴苛的練兵方式訓練他，他竟然扛下來了。
好吧就讓他跟著我。
近來我喜歡和他喝酒，他還會給我仔細講阿堇的事，不像皇后那個小氣鬼，只知道說阿堇很好。
“我真想，您就是我的父親。”他看著我一臉真誠的說。
好小子，老子怎麼敢當他父親，我還想多活幾年，守護這阿堇愛的山河呢。
我當頭就給了他一下。
“臭小子，嫌我命長？阿堇喜歡你，不捨得打你，老子可捨得！”
接下來的生活就是打仗，練兵，順便鍛鍊顧軒。
剩下的日子，我就去盡情的跑馬，馳騁在塞外廣袤無垠的土地上，懷裡揣著一個錦盒。
裡面放在一個木雕雄鷹和一支玉簪。
哪裡跑累了，就停在哪裡，把錦盒放在我身邊，我給我的阿堇講述這些年邊關的趣事。
我答應過她，要給她講一輩子的故事。
那株芙蓉花被我移到了塞外將軍府的院子裡，沒有讓它繼續在盆裡，我特意給它圈了地，每日親自澆水，照料。
為此我還看了好些養花書籍，請教了當地很多有經驗的老者。
塞外不適合芙蓉花生長，費了我好些功夫。
它長的很好，變成了一大株。每年開的花格外嬌豔。
每年的花朵開始枯萎時，我便趁時摘下來，放在陽光下，晾曬乾，最後收起來。
年年如此。
不知這芙蓉花開了多少年，我記不清了。
我老了，這些年打仗，積累了太多毛病，一生病，便病來如山倒。
顧軒那小子竟然哭了，都這麼大的人了，哭個屁。
我給他交代了後事，老子把他當兒子養了這麼久，合該他給老子收拾後事。
安平二十年，鎮國大將軍去世，一棺木的芙蓉乾花，他躺在裡面，懷裡抱著一個錦盒，裡面有一支玉簪，和一支木雕雄鷹。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