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蕩不羈的李白,對他佩服之至:不忘初心,才是男人真正的灑脫

有書君說

初春綠意融融,二月柳葉如絲。

一位老人乘馬而來,望見眼前宛如碧玉裝飾的高柳,他不由得在馬上輕吟道: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語畢,昂首駕馬,踏著淺淺的綠意,絕塵而去。

這位意氣風發的老人,便是有著“詩狂”之稱的賀知章。

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來看賀知章的故事。

鏡湖流水漾清波,狂客歸舟逸興多

公元744年,當時的大唐正值盛世之巔,四海豪傑都夢想著躋身長安,求一世功名。

然而,一個在長安生活了近五十年的老人卻嚷嚷著要回到越州山陰的老家去。

這個老人便是賀知章,此時的他已是86歲高齡。

大病初癒的賀知章向唐玄宗提出了辭職,玄宗見他滿頭銀髮,面容憔悴,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為了表彰賀知章對朝廷的貢獻,唐玄宗以御製詩贈之,太子更是持學生之禮,率文武百官為他送行。

觥籌交錯,喧鬧過後,賀知章真正地與身外名利揮手告別。

當他帶著深宮美酒的醉意,晃晃悠悠走出人群熙攘的長安時,他的人生經歷開始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賀知章的人生是幸運的,他生逢盛世,十幾歲時便以詩文聞名當地。

公元695年,武則天恢復科舉取士,賀知章聞信進京趕考,並在路上寫下了不凡的抱負:“故鄉杳無際,明發懷朋從。”

科舉是唐代學子實現夢想的途徑,同時也是很多讀書人的夢魘,不知有多少讀書人屢考屢敗,久困科場。

但賀知章何其幸運,在恢復科舉的第一年便一舉高中、脫穎而出,成為浙江第一個有史記載的狀元郎。

科舉的順利為他打開了人生的新篇章,而這時的他也許還不知道,自己的回鄉路竟然走了足足一生時間。

莫道春花不可樹,會持仙實薦君王

成為狀元的賀知章成了整個大唐的焦點,當時工部尚書陸象先得知賀知章是自己的親戚後,便主動前來道賀。

兩人都是著名才子,一見面便談古論今地聊了起來,陸象先更是被賀知章的才華深深打動,以至於每逢人便感嘆道:

“賀兄言論倜儻,可謂風流之士。

我跟別人離開久了,毫不掛念。

但是一天不見賀兄,就覺自己變得淺俗狹隘。”

雖然起點很高,但賀知章並沒有一飛沖天,而是在基層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一直是一個從七品的博士,相當於長安大學的老師。

作為首都大學的資深教師兼東宮的特聘高教,賀知章的身價本來應該是很高的,只可惜,他運氣不好。

因為奸相李林甫的挑撥,東宮很不得玄宗待見,太子老師的日子自然也不太好過。

有個名叫薛令之的老師,和賀知章一起教太子李亨讀書。

有一次,薛老師想要發發牢騷,便隨手在牆上寫了幾句詩:

飯澀匙難綰,羹稀箸多寬。

只可謀朝夕,何由度歲寒。

碰巧的是,他的牢騷恰巧被玄宗看到了,玄宗頓時大怒,續詩其後:

啄木嘴距長,鳳凰毛羽短。

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

可想而知,薛老師因為幾句牢騷最終丟了飯碗。

有了前車之鑑,即使眼看著同時入朝為官的人已經官至高位,賀知章仍表現出了難得的淡泊。

他在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27年,從不懈怠,從不曠工,後來要不是陸象先的舉薦,恐怕他就會在這個崗位上終老了。

在陸象先的舉薦下,賀知章得以升任禮部侍郎,正式步入仕途。

如此一來,他終於有了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

這年,唐玄宗欲東嶽封禪。

皇帝出行,自是鑼鼓喧天,但唐玄宗不想過於喧鬧,便召見賀知章前去擬定禮儀制度。

賀知章便進言說:

“昊天上帝是君位,五方諸帝是臣位,帝的稱號雖然相同,而君臣的地位不同。

皇上應到山上去祭祀君位,群臣當在山下祭祀臣位,這足以垂範於來世,是變革禮法的大舉措。”

賀知章的一席話既為唐玄宗解決了問題,又突出了他作為皇帝的尊貴,因此深得玄宗讚賞。

不久之後,賀知章便調任太子右庶子、工部侍郎,後又改任太子賓客、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官從三品,因而又被稱作“賀監”。

高樓賀監昔曾登,壁上筆蹤龍虎騰

在賀知章混跡長安的五十年中,他沒有坐擁豪宅大院、寶馬香車,而是遨遊里巷,覓一酒肆,醉後屬詞,動成卷軸。

如此縱誕,無復規檢,因而賀知章自號“四明狂客”。

也正是如此的快意生活,讓賀知章在長安交到了許多朋友,使他京漂的生活熱鬧許多。

他和“草聖”張旭是好友,二人經常酒後揮毫潑墨,切磋書法。

賀知章尤善草隸書,筆鋒瀟灑狂放。

當時的書法家竇蒙點評當時名家書法時多有譏貶,唯獨推崇賀知章書法“與造化相爭,非人工所到”。

如此高評使賀知章獲得不少粉絲的追捧,以至於“每紙不過數十字,共傳寶之”。

賀知章不僅墨寶備受追捧,其詩文更是名震長安,與張若虛、包融、張旭並稱為“吳中四士”。

但奇怪的是,他雖然詩名很大,卻並不高產,《全唐詩》中僅僅收錄了他的19首詩。

或許對於賀知章來說,酒才是他生活中的主角,至於詩賦只不過是乘興而作的配角罷了。

這也正如李白所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二人皆好酒,故而成了忘年交,唐朝的歷史也因此留下了二人共飲時的一段佳話。

公元742年,李白初到長安,在宮觀紫極宮中做了一名道士。

這天,賀知章來到紫極宮中,李白聞訊求見。

他見李白“仙風道骨”,很對自己的脾胃,於是兩人便攀談起來,說著說著,乾脆就近找了一家酒店,進去擺酒敘話。

賀知章很早就讀過李白的詩,對他的詩才十分欣賞,於是笑著問:

“李老弟近來可有新作?拿出來給老夫欣賞欣賞。”

李白笑道:

“能得到賀監的指點是我的榮幸。”

說罷,便拿出詩作恭恭敬敬地請這位詩壇前輩指點一二。

賀知章看完李白寫的《烏棲曲》,讚歎道:“此詩可以泣鬼神矣”;再看《蜀道難》,賀老更是忍不住點贊,稱李白“天上謫仙人也”,從此李白便有了“詩仙”的稱號。

二人相逢恨晚,又同是好酒之人,一個“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一個“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二人恨不得將往日未同飲之酒,今朝一飲而盡。

酒興正濃時,店小二卻來要酒錢,兩人一摸口袋,卻發現都沒帶錢。

賀知章略一思索,順手解下隨身佩戴的金龜當作酒錢。

李白認得此物,這金龜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佩戴,標誌官員品級的東西怎麼能換酒喝呢?要是被皇帝知道了,那是要治罪的!

想當年“竹林七賢”之一的阮孚便因把皇帝賞賜的金貂拿去換酒喝了,從而遭到彈劾丟了官。

李白見狀,急忙阻攔說:

“萬萬使不得!這可是朝廷按品級發給您的,怎麼能拿來換酒呢?”

酒逢知己千杯少!賀知章豁達率性,怎麼會在意?

只見他仰面大笑說:

“這算不了什麼!今天我們有緣得見,一定要喝個痛快!區區一個金龜,何足掛齒!”

說罷,賀知章毫不猶豫地解下了金龜遞給店小二,用來抵押了酒錢,這便是“金龜換酒”的故事。

詩狂與詩仙相交,詩情和酒意揮灑,人生至樂不過如此,當飲三大白!

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有多少人選擇漂泊,只因故鄉安不下靈魂,他鄉容不下肉身。

賀知章則不然,他的靈魂得以妥帖安放,肉身也無需掛礙,異鄉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只不過,再如意,終究是個漂泊的異鄉人,他始終對故土懷有一份牽掛。

公元744年,賀知章離開了這個寄居大半生的繁華京都,回到了自己最初出發的地方。

當賀知章拖著孱弱的身軀,再次踏上故土時,早已物是人非。

一別五十載,滄桑遲暮,唯有那一口鄉音未變。

不曾想,村口幾個孩童笑嘻嘻地望著自己,問他是哪裡來的客人。

孩童無心,詩人有意。

剎那間,他強烈地感覺到:

流水依舊,故人不在,曾經相熟的一切是那麼陌生,自己竟成了故鄉的外人。

賀知章百感交集地寫下了《回鄉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首詩便是對賀知章一生的高度概括。

回鄉不久後,賀知章便病倒了,鬚髮皆白的賀知章躺在病榻上,窗外微風吹拂,鏡湖水波盪漾。

忽然間,他停止了咳嗽,口中唸唸有詞。

兒子俯下身子仔細一聽,原來唸的是他最近作的一首詩:

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

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賀知章的一生一如這湖波,任你春風繚亂,我自初心不改。

後來,李白聽聞賀知章過世的噩耗,感傷萬分。

想起當初一起舉杯共飲的美好時光,禁不住淚滿衣襟,遂寫下《對酒憶賀監詩序》一詩以示悼念:

四明有狂客,風流賀季真。

長安一相見,呼我謫仙人。

金龜換酒處,卻憶淚沾巾。

念此杳如夢,悽然傷我情。

已至暮年的賀知章回到故鄉,葉落歸根,安然離去,他這八十餘載的圓滿人生,實在幸福得令人羨慕。

朝庭倚賴的重臣,瀟灑率真的狂士,幽默風趣的老頭,賀知章穿梭在不同的角色之間,為多彩的盛唐平添一抹亮色。

賀知章一生平順,善始善終,既沒有李白那樣的大起大落,也沒有杜甫那樣的顛沛流離。

他喜好交遊,上自公卿,下至百姓;他飲酒談詩、參禪論道,不求名利,豁達自如。

他在有限的時間裡,獲得了無盡的快樂,因而被時人評為:“雍容省闥,高逸豁達。”

在他離世十年後,“安史之亂”爆發,無數文人的心碎了。

而對於賀知章來說,他最幸運的就是一生橫貫整個盛唐,在醉酒中迷迷糊糊一輩子,然後在盛唐落下帷幕前悄然離場。

如此人生,令人神往!

參考內容:

1。《舊唐書·文苑·賀知章傳》

2。《新唐書·隱逸·賀知章傳》

3。《飲中八仙歌》

4。《唐才子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