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學堂|丹尼斯·塔諾維奇: 好電影可以給社會帶來很大影響

戰爭影片以深邃厚重、氣勢磅礴、發人深省等不同風格,在全世界範圍內擁有眾多影迷。第二十四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學堂昨天(6月13日)請到的連線嘉賓,就是以戰爭片見長的波黑導演、編劇丹尼斯·塔諾維奇。

塔諾維奇1969年出生于波斯尼亞。1992年波黑戰爭爆發,塔諾維奇被迫中斷學業,參加了波黑的攝影團隊,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殘酷。這段經歷也為他日後拍攝戰爭片提供了最真實的素材。1995年,塔諾維奇前往布魯塞爾學習電影,畢業後即投身電影行業。首部劇情長片《無主之地》即讓塔諾維奇一戰成名,該片獲第54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編劇獎、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隨後,《渺生一頁》獲第6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評審團大獎;《死於薩拉熱窩》獲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評審團大獎、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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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攝製是我和其他人共生的過程”

在很多電影網站、電影排行榜當中,只要提到戰爭片,丹尼斯·塔諾維奇的《無主之地》基本都會榜上有名,這也是中國影迷最熟悉的塔諾維奇作品。在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的角逐中,《無主之地》擊敗了此前呼聲高漲的法國影片《天使愛美麗》。《無主之地》講述了波黑戰爭期間,一名波斯尼亞士兵與一名塞爾維亞士兵因一連串的意外而陷入困境,不得不聯手請求援助的故事。而塔諾維奇本人,正是這場戰爭的見證者和記錄者。

1992年波黑戰爭爆發後,曾有過電影學習經驗的塔諾維奇很自然地拿起了攝影機,成為一名戰地攝影記者,直到1995年戰爭結束。因為這段獨特的個人經歷,“戰爭”,成為塔諾維奇作品中最為重要的關鍵詞。1997年從電影學院畢業之後,塔諾維奇就開始醞釀自己的第一部影片,戰爭片則是他的不二之選。

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電影人,要拍攝大場面、大製作的戰爭片,顯然是不太現實的,因此塔諾維奇想的是用比較低的成本,拍出真實的戰爭故事來。塔諾維奇回憶說,這個故事在自己腦海裡足足醞釀了一年多的時間,等到胸有成竹之後,真正寫出來只用了大概一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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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本完成之後,《無主之地》的進展算是非常順利的:塔諾維奇先將這個故事介紹給一位著名的電影製片人,被委婉回絕。他隨後將劇本列印了三份,分別投給三家制片公司。結果其中一家十分鐘之後就給他打來了電話,對方表示對這個故事的強烈興趣,詳細詢問了創作的情況。三天之後,塔諾維奇就接到了確認電話。

塔諾維奇介紹說,《無主之地》的全部拍攝時長只有36天,除去其中連續下雨的9天,真正的拍攝天數只有27天。但是,因為在拍攝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對劇本瞭如指掌,藝術構思非常成熟,所以在拍攝現場,第一次拍劇情長片的塔諾維奇,已經有能力帶領團隊跟著自己的構思走。“我不太跟演員們說戲,我讓演員們看了劇本以後,自己去想該怎樣表演,有時候會有一些很好的效果。如果我喜歡他們的效果,那麼我在剪輯的時候就保留;如果他們的表演不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就要求他們改。”

塔諾維奇特別注重團隊成員之間的合作,並給予每個崗位的工作人員足夠的尊重。“每個人之所以在現場,是有他存在的合理理由的。因此你如果允許他們貢獻的話,他們能給你很多。我把電影的攝製過程,看成是我和其他人共生的過程。”

“戰爭片必須傳遞和平的資訊”

在戰爭片當中,塔諾維奇尤其擅長以客觀細膩的手法,展現戰爭時代小人物的真實生活。他舉例說,比如一位媽媽覺得家人要喝乾淨的水,所以她冒著生命危險,每天步行5公里出去為家裡人取水,這樣的媽媽就是一位英雄。“我們從小到大都看戰爭片,但是我覺得一部好的戰爭片,必須要傳遞一個和平的資訊。因為我們經歷過戰爭的人都知道,在一場戰爭裡面,人人都可以成為英雄,不一定是一個士兵,就算是一個平民也有可能成為一個英雄。”

在被問及哪些戰爭片曾對自己產生過影響時,塔諾維奇列舉了一部中國影迷非常熟悉的影片——《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此外,影片《伊萬的童年》《獵鹿人》等,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塔諾維奇特別指出,每位導演在拍攝戰爭片時都有自己的處理風格,但總體而言,有戰爭就會有人犧牲,就會有家庭分崩離析,“所以一部好的戰爭片,其實都是反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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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諾維奇稱,正是基於對“和平”“反戰”的共同願望,他所拍攝的反映波黑戰爭、反映本國本民族的影片,才會獲得那麼多來自全世界各地的觀眾的反響。“有的觀眾在別的國家看了我的電影以後,會給我寫反饋。我收到過來自巴西、中國、日本、南非等國觀眾給我的郵件,告訴我看了我的電影以後,他們有多感動。”

不僅是戰爭片,在塔諾維奇看來,任何一個擁有“好故事”的影片,其實都能獲得不同國家、民族觀眾的共鳴,因為這是全人類的共性。“我覺得一個好的故事,它本身就是美的,這也可以稱之為‘異中有同’。我昨天剛看到一個新聞報道說,科學家們花了20年的時間終於完成了人類DNA99。9%的測序,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也就是說,我們人體裡面有99。9%的DNA是一樣的,但是剩下的0。1%的差別,使得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甚至同一家的兄弟姐妹也都不一樣。電影也和DNA一樣,大部分是共性,很少的是差異。”

“電影人都要承擔講好故事的責任”

很多年輕電影人在剛剛起步時,會把“拍電影”“找投資”看成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塔諾維奇的導演生涯開展得非常順利,他給年輕人的建議就是:首先要把故事講好。因為無論是電影公司、導演還是演員,他們統統都在期待好故事、好劇本。“如果你有一個好故事,遲早它會變成電影。雖然這個電影的製作成本是小是大,我們無法預先知道。但我要說的是,行業里人人都在盼望能夠找到一個好故事,人人都在想怎樣找到一個好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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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塔諾維奇也直言,自己曾因拍攝戰爭片惹過麻煩,因此如果年輕電影人想拍攝某些嚴肅題材,除了講好故事,還要在研究、調研方面下功夫。“我覺得電影比起其他藝術門類,改變社會的力量可能會更大。如果我們找到了一個好的理念,拍出了一部好的電影,我們可以給這個社會帶來很大的影響。所以我覺得每一個電影人都有這樣的責任,那就是講好故事,用他的故事來改變這個世界。雖然也許世界不會因為我們的電影而改變,但是能夠稍稍地推動這個社會向前進。”

“找到講故事的最佳角度”

在有一個好故事的前提之下,一個好的導演還要學會找到講這個故事的最佳角度。從業二十多年來,塔諾維奇每部新片上映,都能帶給觀眾不小的新意和驚喜。比如2013年上映的《渺生一頁》中,就啟用了素人演員,並且模仿紀錄片的風格進行拍攝。塔諾維奇介紹說,這部影片預算非常有限,劇組只有7個人,攝影器材也不是非常先進。“我總覺得我們一定要去嘗試,一定要犯錯誤,因為只有犯過了錯誤才能夠學習到新的東西。如果我們不嘗試,不敢犯錯誤,那我們就會陷入從眾心理。作為一名藝術家,藝術表達就很難有什麼進步。”

說到此,塔諾維奇話題一轉,“你們現在人人都擁有的這臺手機,比我當年在戰場上拍那個戰爭片時候的功能要強大幾千倍,所以為什麼你們不拿著它走出去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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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被問及如何看待時下年輕人當中流行的短影片,以及電影與短影片之間的競爭時,塔諾維奇直言不諱:短影片就像嬰兒食品,也有用,但它的用處是有限的,只能是“找找樂子”。“但拍電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你要深刻研究一個主題,你要開發你的人物,你要設計你的場景。所以我理解為什麼有的年輕人喜歡這些短影片。但是我覺得如果你要想做一個導演,還是應該多看看偉大的導演的片子,你就知道導演們拍出來的片子要比拍一個短影片複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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