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文|若水

碎片化時代,能靜下心閱讀一本書是挺難一個習慣。為追一本好書,我們往往會一邊看書,同步追劇。但這樣做,有一個很不妙的體驗:改編後的影視作品,不是拍不出原著的味道,就是人物角色完全變了味,看到最後,腦殼成了原著與影視改編劇的跑馬場,甚至影視劇形象完全壓倒原著。

比如,陳忠實的《白鹿原》中的孝文媳婦,影視劇與原著,差別實在大。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看劇時,我很討厭孝文媳婦,“受害者有罪”論一度佔據我頭腦。她無理搶佔三分的哭哭啼啼,分家時的貪婪和算計,對小娥的嘲諷與咒罵,她的懶,她的斤斤計較,讓我覺得孝文戀上田小娥,與她的自私愚蠢脫不開關係。

但,翻開原著仔細看,卻發現孝文媳婦只是一個卑微的,膽怯的,始終沒有存在感的可憐人,一個連姓氏都模糊的可憐女人。

長輩抱孫心切,家裡活計急缺幫手,這個情況下,孝文媳婦進了白家門。

這時,孝文16歲,媳婦19歲。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孝文從小被父親白嘉軒嚴格管教,一心只讀聖賢書,幾乎沒有接觸過除了母親和奶奶之外的任何女人,所以,他對男女之事毫無認知。新婚之夜,當媳婦捋好被窩等他睡覺時,他卻在無知無覺的意識下,氣勻心靜端坐桌前看書,媳婦以為丈夫不喜歡她,委屈得半夜痛哭。

知曉人 事後,孝文走向另一個極端:毫無節制。不久,孝文臉色憔悴、精氣神不足。孝文奶奶奉兒子之命給孫媳婦“亮亮耳”。

這老太婆深受封建思想荼毒,是三從四德的忠實執行者。在她的意識裡,女人卑賤如草芥,如同那“糊窗戶的紙”,舊了破了,馬上揭下來再糊一層新的。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孝文奶奶給孫媳的露骨提醒,不僅讓孫媳驚愕臉紅,也讓兒子兒媳不堪入耳。讀者可在原著第18章節找到,在此不再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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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巴掌拍不響,何況夫妻之事。孝文奶奶一味護孫子,斥孫媳的做法,不僅是男尊女卑思想在作祟,更是兒媳孃家不硬氣,撐不起對女兒的保護。如果換作孫媳冷秋水,她敢那樣沒羞沒攔,不顧冷先生臉面去羞辱他的女兒嗎?

作為封建時代下的女人,孝文媳婦的一生不僅被“在家從父,出門從夫”的思想緊緊束縛著,還要受制於婆婆的禁錮。想想“千年的媳婦熬成婆”,該是多悲壯的煎熬。難怪白嘉軒媳妻子——仙草,在孝文娶妻升級婆婆後,可以稍微輕鬆地與丈夫對話了。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關於飢餓,原著中記錄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剛過門一年的媳婦,半夜餓醒無法入睡,摸摸身邊,不見丈夫,懷疑丈夫和公婆揹著自己在偷吃,躲在公婆窗下偷聽,卻聽到他們正商量將她煮食,“你放心,度過年謹,爸再給你娶一房,要不咱爺兒們都得餓死,別說媳婦,連香火都斷了!” 媳婦嚇得連夜逃回孃家。不料,夢中驚醒後,又聽到父母在商量:“與其讓別人家殺了,不如咱自家殺了吃!”女人嚇得從此瘋掉。

在這場旱災下,對於村人,餓死任何人都已經不足為奇,但白嘉軒的兒媳被活活餓死,還是讓人震驚不已。畢竟,族長家的存糧不至於揭不開鍋。

(分家時)儲存的黃貨白貨白嘉軒閉口不提,那是家庭積蓄,除非異常重大的情變不能挪動,這些蓄存的交代當在他蹬腿嚥氣之前,現在誰也不得過問。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白嘉軒得知兒子在破窯做下醜事後,為洗刷家族恥辱,他對孝文實施了最果斷最斬勁手段:懲罰和分家。孝文只分到部分存糧、田產和房產,並沒有分到銀錢。當不可預知的旱災發生並持續,吃光糧食的孝文,只能厚著臉皮找奶奶說服父親借糧,但對孝文愛之切,恨之深的白嘉軒,一口拒絕。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白嘉軒懲罰孝文前,以鹿子霖為首的眾人跪下求情,言辭懇切卻改變不了白嘉軒的決定,讓孝文感受到“族權”的威懾。而借糧被拒,又一次讓孝文體會到“父權”的不可違逆。他對白嘉軒的恨,如熊熊之火在胸腔內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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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厭惡一個人,並非ta有令人無法忍受的言行,而是這個人被牽扯到另外一件事或關聯某個人。

他恨與白嘉軒有關的所有東西,包括這個媳婦——白嘉軒給他張羅的媳婦兒。

如果孝文對媳婦好,就會念起白嘉軒的好,意味著向白嘉軒低頭,而此時的孝文,哪怕活成落水狗,也絕不示弱。他對白嘉軒的反抗,體現在對媳婦的拋棄,打罵,不聞不問上。

大姐兒(孝文媳婦)獨自一人躺在四合院門房東屋的炕上,家徒四壁,裝糧食的瓷缸和板櫃,早在踢地(賣地)之前被孝文搬到鎮上賤賣了,屋裡只剩下炕上的兩條被子和炕下一條長凳。她的通身(餓得)已經黃腫發亮……她的臉上留著一坨坨烏青紫黑的傷痕,那是孝文的拳頭砸擊的結果。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饑荒之年,當孝文與田小娥糾纏在一起,孝文媳婦選擇忍氣吞聲,獨自在屋裡忍飢挨餓;當她鼓足勇氣向孝文抗爭,問他賣地的錢花哪了,卻得到孝文“要死快點死”的咒罵。當她去窯洞找他,正在吞雲吐霧的孝文兩個耳光抽得她跌倒在地,像死豬一樣被拖回家。

不得不說,在很大程度上,孝文媳婦成了父權犧牲品。

電視劇中,孝文媳婦頗有存在感。孃家是開扎花房的,所以,她是帶著扎花手藝,嫁到白家做長房媳婦。因自身有手藝,孃家有兄弟,她處處硬氣,甚至霸道。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小兩口拌嘴,孝文揚起巴掌要打她,她不卑不亢迎上去:“你打呀,回頭讓我哥收拾你!”孝文媳婦受了委屈,收拾包裹住回了孃家,任憑孝文屢次三番去接她,她拒絕回來……

但在原著中,孝文媳婦孃家的存在感,很微弱,她也並非有恃無恐,而是處處小心,一副膽怯聽話的人設。而她與孃家的親情,也許在出嫁那一刻,就成了覆水難收,不管過得孬好,與孃家無關。

持久的飢餓的大氣候把包括死人這樣至為重大的事都壓迫得淡化了。死人早已不再引起特別的驚詫和家人的過分悲痛。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那個曾經結實有勁,沒有生過大病,胳膊肌肉像男人的孝文媳婦,被活活餓死。而她的丈夫孝文,只是在忽然想起新婚之初的如漆似膠時,心頭一軟,隨之慶幸這個不喜歡的人死掉了。

她的孃家人,並未像孝武擔心的“來鬧事”,只是派她最小的弟弟前來弔孝入殮。而那個弟弟似乎對姐姐沒有多少感情,再加上被飢餓折磨得東搖西晃,只在象徵性的幾聲乾嚎後,抓起大碗飽餐一頓。

《白鹿原》孝文妻:被奚落,被家暴,被餓死,她是“父權”犧牲品

孝文媳婦的死,如一片秋葉,落地無聲,而持續的饑荒,更讓她的死有種悲涼的寂寞。

孝文媳婦短短的一生,缺溫少情:沒有多少孃家親情可慰藉,夫妻情誼被拋棄和家暴所代替。她生前未得溫暖,死後同樣孤清。

她在漫漫長夜裡可咀嚼的,大概只有新婚時那點溫存。

看到孝文媳婦的悲劇人生,深深感受到封建時代對女人的壓迫壓制。她的悲劇看似是白孝文造成的,實則時代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