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老梁這次狠下心，把女兒桂紅轟出門外。

鄰里街坊都知道，老梁平時很好說話，幾乎沒發過脾氣，這下闊別5年的女兒回家了，該高興才對。按常理來說，父女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當年的怨恨，早該風吹雲散了吧。在街角賣牛雜的老李聞聲而至，一雙佈滿老繭的手使勁地敲打著木門。

“回來幹嘛？叫你滾你就給老子滾！”老梁在屋裡嘶吼著。

“是我老李啊，什麼事發那麼大火，你先開門。”

“吱”一聲，老李熟絡地走進屋子，把熱氣騰騰的牛雜放在桌子上。地上很乾淨，凳子、玻璃沒破沒爛，完全沒打鬥爭吵的痕跡，不是小偷，還有誰會惹得溫順的老梁腦門冒煙呢？老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穩住老梁的情緒。先前街道衛生院免費體檢，老梁檢查結果顯示有中風的跡象，不能受太大刺激。

“今天桂紅又來了，我一下沒忍住。”老梁還未說完，老李迫不及待地說，

“又？她幾時回來的？”

“前天就回來了，5年未見，啥也沒說，一開口就讓我搬到城裡和他們住一起。”

“這不挺好的嘛，本來這房子就該是你的，當年你為了讓桂紅過上好日子，把自己的棺材本、老婆出車禍的賠款，全額買了套房子，送給她當結婚禮物。一句“要過二人世界”就把你趕出去，老梁生了個好女兒啊。”老李越說越氣，拆開盒子，夾起塊蘿蔔，鼓著臉，“呼呼”地吹著。

“她孃親跟著我受了一輩子的苦，我不想桂紅嫁過去後，天天苦著臉過日子，我知道，她老公沒啥出色，可我自己這輩子又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麼？老李啊，這事咱就別再提了。”老梁不叨嘮了，夾起塊牛腩，一口吞下去。這大冬天的，一碗牛雜下肚，整個人都暖和。

“整整5年，電話也沒打過一通回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不是桂紅，出了什麼事了？有我老李幫忙的地方，儘管說。”老李神情嚴肅地看著老梁。

“也沒什麼大事，桂紅婆婆去了，孩子沒人看著，喚我去城裡，幫忙照顧孩子。”老梁嘆了口氣，站起身，往房間裡走去。

“時間也不早了，我累了，想睡覺了。”

老李嚷喊著：“這才9點，還早……”

“砰”一聲，房門關上後，老李亦離去。

十一點，桂紅在路邊急忙忙地跑過去，接過沉甸甸的包裹，嘴裡吐著氣，埋汰地說：“大晚上，天寒地凍的，明天再過來也不遲呢，爹。”

老梁放下背上的籃子，老氣地說：“又不是很遠，再說了，你明天要上班了，這孩子總得有個人看著吧。我帶了些蔬菜，都是我自己種的，特甜，明天弄給你吃。”

桂紅停住了腳步，眼睛溼潤，跪在老梁的身前，“爹，是女兒不孝，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老梁摸著桂紅的頭，輕輕地拉她起來，溫柔地說：“傻孩子，說這話幹什麼呢？這冷，咱趕緊進屋子裡去。”

夜燈下拖著常常地背影，在這寒天雪地裡，有著最溫情的父愛，暖和了整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