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 · 重建 | 葉淺韻:生生之水

生生之水

葉淺韻

四平村前面這條美人河通常只流三個季節,到了冬季,河水就幹了。一整個冬天,人畜吃水問題就成了村子裡的頭等大事。這個山高坡陡谷深的地方,與村子的名字完全是彆扭的。村子裡有識了幾個字的人拿出四平村的名字作為笑談的時候,就會有人說,難不成米田村的人就天天有米吃呀?事實上,米田是不產稻米的,而叫乾溝的那個村子恰好水源充足。乾溝村後面的黑青崖上常年掛著一條長瀑布,雨季是大瀑布,冬天是小瀑布。溝溝坎坎的地方,溪水四溢,田園豐沛。乾溝村的人不懂治水,倒是嫌棄這到處漫出的水髒了腳後跟。每年冬天,他們看著四平村的老老小小像趕街子一樣,挑著桶揹著壺來取水時,他們就笑成一團,與老親老戚們開玩笑說,這有個姑娘也別嫁到你們四平村去,為挑個水,肩膀皮都要

磨掉幾十層。

然而,這方圓團轉的村子裡,從高粱稈到矮坡腳的青瓦簷下,都是些打得罵不得的親戚。張家的哥哥娶了李家的表姐的堂妹,丁家的大姨爹是嫁到胡家的三姑奶奶的大姑子的親侄子。只要輩分上不亂了,這橫豎的親戚總是攀搭得起來的。自然也會有輩分亂了的時候,曾有一家幾姐妹都嫁到了同一村子裡的,後世子孫們互相叫起來時的尷尬,著實令人費了些羞煞心。可這上村下鋪的人跟風一樣豁達,風吹到山林有了松濤,吹到河裡見到清涼。他們會說,管他羊十三的,論配不論輩,只要自己人過日子安心,哪管人家怎麼說去。以父系為體統的村子,總是講些秩序的,那些在秩序之外的,他們也總有法子裝進秩序的口袋裡。就像村子裡的篾匠們對待竹子的態度,粗壯的做了煙筒,苗直的當了曬衣竿,結實的用來打核桃板栗,至於劃開的篾片是用來做籮手還是鑲籮邊,全都憑著經驗隨性走。有時,也會遇到實在是太難稱呼的人情,上下左右攀搭起親戚時,同一個人會論出幾個輩分來,就著吃酒做客的席上,人人爭當長輩,想坐上席。總會有人丟落下一句:各山雀各山叫,各依各教。吵鬧不休時,就以年長為尊,拖著個長長的老菸袋坐到了上席,端起酒碗,主持酒事。事實上,誰都佔不了誰的便宜,又誰都擺脫不了被人佔了便宜,有姐姐妹妹的人免不得要做別人的大舅子小舅子,有兄弟的自然要被人稱呼為姐夫和姑父。

每逢屬龍屬狗的天,就是趕街市的日子。幾十里路上的人們,為通生活的有無,用腳丈量每一個街子天。他們在路上互相論親、認親,大多是些有姻親關係的姓氏,除了問一聲老姑奶奶們身體的安生,就是些奇逸的話頭子,說哪家的姑娘嫁到哪村不守規矩,說哪家的兒子三十好幾了婚姻還不動。生老病死的事,都在嘴裡嚼碎了,把一年一歲的光陰吃進肚子裡。又一個冬天來了,別的村子的女人們有空閒使針線

、嗑瓜子、嚼舌根,四平村的女人們卻要花大力氣來解決吃水的問題。起初的小媳婦們嫁過來時,挑水挑得辛苦吃力,免不得有幾聲抱怨。她們放下水桶在哪棵樹下歇氣時,嗚哈嗚哈開啟話頭子,說四平村吃水真費力氣,當初媒人上門時,我媽不讓來的,我爹偏生說,人家祖祖輩輩都過得,就是你過不得呀。她摸著肩膀輕叫了聲,哎呀呀,這兩塊骨頭都不是我的了。這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再往下,也就不成為什麼新鮮事了。

儘管我出生在四平村,用我奶奶的話來說,就該是坐老的山坡不嫌陡峭。我知道,那是一種對家鄉最親密的情感,帶著自然的、擬人的、親暱的最眷戀的表達,與泥土和大山一樣令人親切。我離開四平村許多年了,每每回憶起村子裡的一草一木

、一山一窪,都令我身心歡愉。四平村就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生盡的骨頭,長盡的皮肉。但因為心中鐫刻的記憶深處,有一幕關於取水的親身經歷,讓我對“陡峭”一詞持有自己的保留。許多時候,在別人歌頌故鄉的月圓人好時,我並不願意站在主觀的立場上去承認,承認生我養我的四平村真個是山美水美人美的人間仙境。同時亦深深明白,在記憶選擇的利己和排他性裡,熟悉的景緻讓人帶著先入為主的偏見,但並非是有自己的影子生存過的地方對於外人會有多少特別的意義。回憶只是一把失去鋒利的鈍剪刀,剪開一些生動活色的舊時光,把那些能影響我成長的鏡頭,慢慢地回放,拉長。

那一年,我才十歲,也許是十一歲。天降大旱,地上和地下的水都紛紛躲了起來,天上的太陽熱辣辣地照在四平村人的頭頂上,就連土地裡長出的

蘿蔔纓子都要冒煙了似的。整個大地像是一個高齡老人乾枯的面板,處處都長滿了皺褶。鄉間的小道上,每走一步,都有黃灰在風裡追趕著。家裡的水缸見底了,我因為我媽與我奶奶誇獎我的一句話,就像撿著一顆水果糖一樣,自告奮勇地說要去挑水。我挑著一對桶,準確地說是一對小桶,哼哼哈哈就去幹溝村取水了。遠遠地看見掛在乾溝村子後頭的那條瀑布,已經沒了一點恢宏的氣勢,太像奶奶的裹腳帶子被人掛在黑青崖上,白生生細長長的。我才到村子前頭的那棵大槐樹下,就被一隻大黑狗咆哮得全身汗毛都站了起來,大腿小腿上的肉迅速進入緊急狀態。我一次次地彎腰下去裝作撿石頭的樣子,大黑狗才一步步逼退了,站在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叫咬個不停。等我舀滿了水,一抬頭就看見我們班最搗蛋的男生拿橡皮槍正對準我,他身後還有幾個淌著鼻涕哈喇子的男孩子,向我使壞地似笑非笑著,其中有一個男孩子還不害羞地撒起了尿。如果一對一,我非撕了這壞骨頭的皮不可,可如今在人家的村子裡,被狗嚇破的膽子都還在蜷縮著。我的心撲通通地亂跳著,惱著,羞著,怒著,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迅速地拿起扁擔向他們揚起來,並大聲地說,李大毛,你要是敢作死,等我告給老師去。李大毛沒管我的話,啪的一聲,一顆石子打中了我左邊的小桶。還現編了個順口溜:大彩放小豬,眼睛哭得水嚕嚕;大彩挑小桶,心急得黑洞洞。李大毛先喊,小崽子們跟著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眼淚水頓時掙脫了黑眼眶,在風裡亂飛了起來。他們幾個大笑著跑開了,我懊惱又傷心地挑著水離開了乾溝村。

一路上,我尋思著到了班級裡該怎麼收拾李大毛這個雜毛種。走一氣,歇一氣,越想越恨不能拿扁擔砸死李大毛。水在桶裡十分不安分,

晃過來,蕩過去,不斷地往外潑灑。我感覺我的眉頭上都要著火了,使勁地把扁擔往地上一摔,跟路旁的一塊石頭生起了悶氣。這人一倒黴起來,連水也要跟我打架似的。熱風一陣一陣地吹過我的臉,真是要把我點著了。忽然想起我媽交代我的話:如果桶裡的水太搖晃,就在路邊扯一枝帶葉子的樹枝丫放在桶裡。四平村的人說,這叫打逛。果然也奏了些效,水在我的桶裡安穩了許多。路上遇見了好幾個外婆家村子裡的人,我要叫舅舅的、姨娘的、外公的,他們都誇我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幫家裡幹活,還順便誇了我媽有福氣。這一誇,我都忘記了剛才在乾溝村遇見的不愉快,也忘記了被一塊石頭反彈回來的疼。不知歇了多少回氣,好不容易才把兩公里的路程走完了。回到家裡,桶裡的水也就只剩下一半多點了。我一丟下扁擔,忙不得與奶奶哭訴李大毛欺負我的事,就趕緊舀起大半瓢冷水,咕咯咕咯地往肚子裡倒下去。坐下來,像一塊抹髒了的破布,胡亂地堆在火塘前的小床上。

好在,這種事情是極少發生的。即使大旱了,村子後面的石洞裡也還藏著法寶。唯有那一年,石洞裡都空了,就連三臺洞、仙人洞裡的水也近乎乾涸了。村子裡的老人們說,美人河兩邊的青山肚子里長出的石洞,

它們都是連著通著的。四平村的人在沒有發現村子後面這個石洞的秘密以前,每年秋末冬初,待河水一斷流,像是寺廟裡的小和尚們每天必修的功課一樣,挑水,每天都要不斷地挑水。挑不了水的年少小和尚們就抬水,不斷地抬水。即使是最小的小和尚,在學會走路,能大跑大撒之後,就用個小塑膠壺跟著哥哥姐姐們去背水了。這個村子裡的男娃女娃都是這麼長大的,他們腰圓腿粗,肩寬心厚。

美人河兩岸的青山隱隱,山頂上長著高大的青松,山腰上長著一些不知名的矮棵灌木叢,巖壁上隱約可見許多石洞,每一個石洞都有自己的秘密。它等待著有緣人的探訪,一不小心在某天唸了一聲“芝麻開門”,就發現自己想要的財寶。四平村後面這個石洞裡的秘密,就是在某一天被一個人發現的。自從它被開啟以後,它就像一條永遠流淌的母親河一樣,養育著四平村的人。有了水源的四平村的女人們紮實興奮了很久,她們把省下的力氣消耗在土地上,你帶著我,我跟著她,就搞起了蔬菜種植。那些需要大量活水來養植的蔬菜,在她們從石洞裡不斷往返的力氣中茁壯生長,長成最大面額的錢票子。每年在街市上出售的最新鮮的蔬菜,都是四平村的女人們第一撥上市的,賣得好價錢的女人們,一個賽著一個種得花樣百出。她們互相交換種子,西蘭花、空心菜、迎天椒等都長在了各家的地裡,她們也互相傳授種植的經驗,是羊糞好還是豬糞好,是種黃瓜賣錢多還是栽茄子產量高。非要你家的比我家的高出半拇指,我家的比你家的多出半籮筐,她們才肯甘心。到了冬天,她們為了地裡的蔬菜長得更好,下市更早,半夜就要起來去石洞裡挑水。勤勞就像是一種傳染病一樣,在整個村子裡蔓延,即使是嫁過來時有些懶惰的小媳婦,被村子裡的女人們一約一夥,不出半年,就開始腳下生風了。

大白天有空閒時,四平村的女人們會在柿子樹下使針線,說些古老的故事。關於這個石洞的往事,最能讓村子裡的孩子們充滿興趣。沒有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字首,她們會相互比著該叫的輩分說,這事,還是你大公公狠(比喻厲害的人)了。我們的思緒就跟著回到了古老的年代裡。那個我要稱呼為大公公的人,他是當時的村長,二十來歲的光景,先前跟著私塾讀了兩年書,初娶了媳婦,雄姿勃發,意氣充盈。他的先生曾做過山西某縣的縣令,因不滿於官場的黑暗腐朽,辭官回鄉耕讀,在三臺洞裡辦起了私塾。洞洞相連的山肚子裡,別有寬敞的新天地,就像一個天然的大房子,有完整的三層石洞。石洞外面,修建了亭臺飛簷、鏤空窗欞、琉璃青瓦。一個秉承中國古建築美學向度的建築群依山勢而建,渾然天成,妙趣飛懸。三臺洞的下面是清澈的水流,四季淙淙,日夜幽靜,天與雲倒映水中,魚與水草相映生情。在讀到柳宗元的《小石潭記》時,我竟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柳先生正坐在這個清水匯聚的小石潭面前凝眸深思,疾筆而書。

這股從三臺洞下流出的清水,被人們稱作小石河。它圍繞著村子蜿蜒徘徊,像一個不肯出嫁的姑娘,眼淚流成彎彎的溪水,流進村婦頑童老人們的心裡,長成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在古老的年代裡,這方圓團轉的姑娘們在出嫁前,是要哭嫁的,以示對衣胞之地和父母鄉親們的不捨之情。三臺洞側面的那個小村子被命名為小石河村,常年清澈的河水讓她們的生活過得相對安逸,除了做豆腐熬白糖的女人們起得早之外,她們很少有人知道種菜園的辛苦。這讓四平村的女人們很困惑,就像小石河村的女人們也很困惑為何她們還在睡夢中,四平村的女人們已經把蔬菜背到了街市上。自然條件的迥異,讓人的生活現狀產生極大的差異。水,是生命之源,是生活之源。你看,就連水源豐沛的村子裡長出的姑娘們,都是一個賽一個地水靈靈。從乾溝村到小石河村。

關於那個私塾老先生的傳說,最奇聞的一件是,他曾與洞中的仙人對弈半盞茶的工夫,出來人間已是三天三夜。先生所出入的洞被稱作仙人洞,與三臺洞之間隔著一條河流。一面紅褐色的巖壁上,有一個老仙人的樣子,沒有一絲人工雕刻的痕跡,就連老仙人下巴上那襲長鬍子,也是一株植物最天然的造型。巖壁下面是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就著這源源不斷的水流,建起了一座水磨房,惠及數里路上的村子,滿山滿壩的麥子、穀子都歸了這磨眼裡。關於仙人洞的傳說有許多版本,不外是人與仙曾有過多麼深切的交往,但凡人間辦不到的事情,仙家都有辦法解決。後來,因為人間的背信棄義,仙家便不再理睬人間的破事了。老先生在仙人洞中的奇遇被赫然寫進縣誌裡,後來的人都相信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的後人們更是以此為榮,就連我也是深信不疑的。而他的弟子,像是得到了先生的衣缽真傳,竟然在四平村後面的石洞裡發現了另一個大秘密。

那時,老先生已經作古好幾年了,在鄉間的傳言裡,他應該是得道昇仙,進入往生極樂的世界裡了。他的弟子某天去山上放羊時,大概是受到了師父的什麼啟示。在一個他平時趕著羊群經常行走的地方,被石頭絆了一跤,一屁股爬起來時,就發現了新鮮事。一個有一隻炒菜鍋底大小的洞口,

向他暗示著什麼。有種特別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已經熄滅的頑皮,他順手撿了塊石頭,朝洞口丟了下去,側著耳朵一聽,像是下面傳來有水的聲音。他渾身激動起來,忘記了摔傷的地方正在疼著。接連把洞口周圍能動的石頭都丟了下去,空幽幽的回聲裡,他一次次地聞到了水的味道。如果有水,這不是要改變這個村子冬天吃水困難的局面嗎?

這訊息讓村子裡的人興奮無比,他們搬來大大小小的石頭,想親耳聽到石頭濺落水花的聲音。在驗證了確實有水的說法後,四平村的人就打起了各種主意,也提出了各種疑問。耳聽是水,那麼眼見會是水嗎?水有多深,流有多大?村長自告奮勇地說要親自下去探個究竟。在奉獻和開拓的精神面前,年輕和勇敢就像兩把金光閃閃的鑰匙。但要下到一個未知的石洞裡,沒有人有十足的把握,在村子裡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中,那些居住在黑暗裡的擾亂人身心的看不見的東西,它們也許就居住在這個石洞裡,它們曾經謀害過四平村的牲口和人的性命。論證來,論證去,在所有的方法中,最有效的是需要一根足夠粗長的繩子。四平村的人都知道,後山上有種叫羊草的長草搓出的繩子最牢實。好多天了,全村子的人都在忙著搓一根繩子的事。終於,他們有了一根最結實的繩子,它一頭牢牢地捆住村長的腰,另一頭是村長的年輕力壯的兄弟族人們。村長用手扒著洞口,慢慢進入了未知的黑洞裡,上面的人一點點地松繩子,緩慢悠悠地放下他。先前就約定好了,若是村長在下去的途中,遇見危險就大呼大喊。

洞裡漆黑麻麻,除了洞口那一束光淺淺地照進來,照進黑暗裡的光,像是被黑暗迅速吞噬了一樣,再往下一些,就全然不見五指了。村長感覺這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那種村子裡的人說的陰曹地府裡,下面會有小鬼判官們在等著他嗎?

涼颼颼的空氣一點一點地包裹著他的身體,恐懼也在一點一點地擴張著他的膽子。被黑暗擴大了的空洞,連窒息都聽得見聲音。進入身體的一些小害怕,被他哧溜地趕走,又吭哧地回來了。洞口的人在叫他,他答應了幾聲,聲音穿過洞壁,給了他一個個被延長了的迴音。陰森森、拔涼涼的迴音,像是人們傳說中七月半的鬼魂的喊叫,瘮進五臟六腑裡。四平村的人會說,你有吃屎的膽,你就走吃屎的路吧,一不小心,吃屎就會撿著油渣,那就贏定了。

村長硬著頭皮向上說“放,放,放……”,像是沒有一個可以著陸的地方,火把已經快要萎了,腰上還有兩把備用的。火光所能到達的地方是有限的,而他卻不知道離水源點還有多少距離。他掏出口袋裡的一塊小石頭,啪的一聲,沒有水的聲音,他感覺到另一種恐懼,萬一這是哪路鬼魂神仙在戲弄人的把戲,這可是自尋死路的做法呀。他又燃起了另一

支火把,繩子晃悠悠地把他擺弄到石洞壁上,火光照見一些潮溼,照見不見天日的巖洞壁,照見急忙躲閃的小生物,照見姿態各異的石鐘乳。往下,再往下,還是照不見水源點。繩子短了,無法著底。他對著洞口大叫了聲:“拉我上來。”洞外的人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危險,個個使出蠻力,幾下就把他拉到了洞口。

再一次加長繩子,又把村長放下的時候,同時也放下了另一個兄弟,有了伴的黑暗,就生出了兩顆勇敢的心,也許還有些冒險者的豪壯在胸中。當一泓清澈的水在火光的照耀下

粼粼漾漾時,年輕的村長和他的兄弟醉了,他們像是人類歷史上所有發現能造福人類的某種驚異事物的人或是發明人一樣,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他們忘記了任何恐懼,只有發瘋的狂呼。洞口的人以為遇見鬼魂了,迅速把他們拉上去。又一次次地放下膽大的人,個個都像吃菌子中了毒樣子,失去了平日裡的形狀。據說,那晚,整個村子的人都比過年還開心,他們喝著一年才能喝上的酒,吃著一年才能吃上的肉,喊拳喊得昏天黑地,不停地談論要如何才能開啟那個石洞的大門。他們甚至還說,這個石洞的頂部還有一個大石洞,老祖人曾留下一個謎一樣的順口溜:銅鼓配鐵鼓,配得銀子萬萬五,若是有人識得破,夠買雲南四川府。那個夜晚,四平村的人都不是普通的村民,他們是科學家,是冒險家。

……

節選自《百花洲》雜誌2019年第4期

新刊 · 重建 | 葉淺韻:生生之水

葉淺韻

,女,原名魏彩瓊,曾用筆名“大彩”。雲南宣威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三十六屆高研班學員。榮獲十月文學獎、滇東文學獎等。已出版個人散文集4部。

稿源 | 百花洲雜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