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雷雨》在上海大劇院開演，中午12點，何賽飛開始化妝。化妝臺上擺著她的午餐，主食是蝦，小飯盒裡幾片白菜葉、香菇、一個帶殼雞蛋，右邊是三四塊糕點、一根香蕉。“我姐姐昨天從舟山來上海看戲，特地給我帶的蝦。”

與許多明星一樣，何賽飛的臉比螢幕上小了整整一圈；與許多明星不一樣，何賽飛不憚於素顏直面記者。

58歲的她眉目清淡，看不到贅肉、腫脹，吻合當下網民追捧的骨相美，瞬時讓人理解30年前張藝謀為什麼選中她出演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裡的三太太梅珊。

從去年至今年年初，連臺戲《雷雨》《雷雨·後》首輪巡演在全國8個城市上演19套38場。從下午到晚上，飾演魯侍萍的何賽飛一直有吃重戲份。

在北京，劇組連續演了5天10場，“需要科學利用體力，尤其魯侍萍情感曲折，不光耗體力，還耗心力。”何賽飛笑著說，“過幾年演不動這麼吃重的戲了。”但她不是嬌滴滴的人——上海站，腰傷加關節舊傷讓她一下場就趴在側幕地上，但轉頭登臺，沒有觀眾發覺異樣。

2019年4月，何賽飛接到央華戲劇邀約，“《雷雨》這樣的經典劇目，沒有演員能抗拒。”和觀眾一樣，何賽飛第一反應是自己演繁漪，沒想到是魯侍萍。“劇組給我分析角色，我也接受了他們的建議，魯侍萍挺有意思，她是整個故事的觸發性人物，如果她不來周家，就不會有《雷雨》。透過她，我們重新梳理經典。”

何賽飛在越劇舞臺演過《祥林嫂》，貧苦婦人對她而言並不陌生。《雷雨》排練時，導演為調動演員創作動力，又安排大家互串角色，“每個演員在原著精神上都會有一些自己的發現。”何賽飛反串了周樸園，運用戲曲老生表演技巧，藉助菸斗入戲，“我還想探索魯貴一角，在男性性格深處加入一點女性的精神。”她甚至對“周衝”興致勃勃，“最好讓我演一下週衝，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年，簡單而純粹地嚮往自由，我可以。”

每次演完《雷雨》《雷雨·後》，何賽飛會收到親朋好友蜂擁而來的觀後感，“演員要聽意見，但也不能聽太多，需要做出取捨，否則會打亂自己的節奏。”

《雷雨》開場，魯侍萍進入周家。何賽飛說，自己的體態設計、語言節奏與舞臺環境相適應，“法國導演團隊對《雷雨》做了大膽改變，周家與魯家像兩個墳墓，家徒四壁，衝擊力很強，要求演員在舞臺上也乾乾淨淨，放棄不必要的動作和排程。魯侍萍是內心高潔的人，在魯家，她可以完全放鬆，周家是‘別人家’，她一定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少年時代的戲曲功底幫了我。”

戲曲強調“角兒的藝術”，用今天的流行詞來說，叫“獨美”，這在何賽飛身上看不到。她把自己視作整體的一部分，“好演員就是好導演，能讀懂導演、配合他、體現他的藝術。說臺詞時，給對手演員迴應時間，商量著完成很多事。在一個不太好的劇本演大女主，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她選擇好的創作團隊和成熟的劇本，演一個合適的角色，“大家一起成長，一起閃光。”

“不去與別人爭，也不主動要求什麼，我就這麼等待，給我活兒，我好好做。作為演員，多學，藝多不壓身。”何賽飛形容，近年生活沒有太空，也沒特別忙。她演過影視劇，現在演話劇，始終抓住機會在電視節目唱戲。

粉絲們叫何賽飛“寶貝兒”，留言提醒她多吃、不要太瘦，又說她扎馬尾辮很可愛。事實上，很多粉絲的年齡能當她的兒女，“大學生多，還有的剛工作。”何賽飛感嘆，“我不是網紅，也不是流量，只是一個演員。他們提醒我要做得更好。你努力了，喜歡你的人也會努力。”何賽飛在微博上曬自己做的茉莉花香袋、艾草餅和書法作品。看到她的隸書、楷書和行書，粉絲們也跟著練字，“他們的努力，又會促使我繼續努力，互相促進，特別好。”

林林總總的戲曲晚會、戲曲大賽邀約何賽飛，她一直積極參與，“讓透過影視劇認識我的觀眾，更多瞭解戲曲，為人民服務，而且我也喜歡唱戲。”

當年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當家花旦的童子功依舊在，這幾年，何賽飛還唱京劇、崑曲、豫劇，計劃將崑曲唱段集結成專輯，“客串其他劇種，運腔咬字有一些變化，非常有意思。”

為節目需要，何賽飛花了一週時間學曲劇，“曲劇與江南劇種還挺不一樣，我真的是很努力去學了。”這是何賽飛第一次用到“努力”這個詞，她非常堅定地說：“我無愧於我的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