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斯的勝利,是價值觀的勝利

陳佩斯的勝利,是價值觀的勝利

從熱愛支援陳佩斯的人來看,陳佩斯最終勝利了!

他抗著一個巨大利益體制對他的壓力,二十年,堅持下來,如今看來,這種價值觀的堅持,讓他迥然不同於其他演員。

這個八九十年代逗樂整個中國的“滑稽”男人,骨子裡是徹頭徹尾的“叛逆”、“先鋒”、“朋克”,還有“理想主義”。

他憑一己之力對抗體制,把人生一次次歸零,不管在哪個年代,留給人們的,永遠都是一個走在前端的孤獨背影。

三十年過去了,我們就想問一句:66歲的陳佩斯,你為啥一點都不慫?

恩怨

1998年,在春晚上表演完《王爺和郵差》之後,陳佩斯和朱時茂便告別了春晚舞臺。 其實在春晚的舞臺上,陳佩斯和朱時茂的每一場表演,幾乎都被奉為經典。 例如1984年的小品《吃麵條》,這個春晚歷史上的第一個小品,就被無數人奉為“神作”:

陳佩斯的勝利,是價值觀的勝利

還有1990年的小品《主角與配角》,也是無數人心中的經典:

再有1991年的小品《警察與小偷》,也得到了所有觀眾的一致好評:

他的故事值得每個中國人細細品味。

1999年初,陳佩斯發現央視下屬的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擅自出版併發行了他和朱時茂創作並表演的《吃麵條》、《拍電影》、《警察與小偷》等八個小品的VCD光碟。兩人透過登門、打電話和去函等方式尋求解決辦法未果,無奈之下訴諸法律。官司塵埃落定後,陳佩斯拿到了16萬餘元的侵權賠償金。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起官司經一些媒體誇大報道後,被演繹成沸沸揚揚的“央視封殺風波”,直接導致原被告雙方矛盾激化。幾乎在一夜之間,各個電視臺和演出單位就不再追捧他了,他再也接不到任何與廣電系統有關的商業演出邀請。沒了商演的收入維繫,影視公司只能宣佈倒閉。

那時,正逢陳佩斯的女兒小學一年級下學期繳費,280塊錢,但陳佩斯掏遍口袋,身上只有147塊錢,只能灰溜溜地揹著女兒回家去找王燕玲拿錢。從一個人撐起一個公司到連女兒的學費都掏不出,這種高臺跳水的失落感讓他黯然淚下。

陳佩斯承認自己那陣子是徹底絕望了。他跟打小就認識的幾個衚衕串子朋友,整天在一起抽菸喝酒貧嘴賤舌地瞎侃,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王燕玲安慰丈夫:“天無絕人之路。你和我都有一雙勤勞的手,一顆聰明的腦袋,還能餓死不成?”

1999年“五一”期間,王燕玲拉著丈夫到郊外散心。陳佩斯開著那輛又老又舊的“桑塔納”,心裡很是傷感:同時出道的眾多朋友早幾年都換車了,不是賓士就是寶馬,有人還開上了“悍馬”,只有他還開著拿不出手的舊“桑塔納”……

在妻子的引導下,他們的車開進了北京延慶縣井莊鎮西三叉村。下車後,王燕玲沉吟片刻,從包裡拿出一份承包合同,指著眼前的一大片荒山告訴陳佩斯:

“一直沒有告訴你,早在去年,我就用多年積攢的70餘萬私房錢承包了1萬畝荒山。居安思危,就是為今天留一條退路。”陳佩斯愣住了。

1998年,正是陳佩斯事業最紅火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妻子會在那時買荒山留退路。

“我嫁給你十多年,太瞭解你。你有無人企及的才華,但也有致命的弱點。演小品誰也比不了你,但開影視公司你絕對操作不了,經營管理、商業化操作……所有這些你都不懂。”王燕玲說。

陳佩斯站在寂靜無人的山頭上,忍不住淚流滿面。

王燕玲等他哭夠了又接著說:“從明天起,和我一起上山,扛著鋤頭到這裡當山民。”就這樣,本以為一無所有的陳佩斯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希望。兩口子把女兒交給爺爺奶奶照顧,成了一對農民夫妻。

兩人在山上建了兩間木頭房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臥室旁邊的地上挖了個大坑,裡面埋上一口大水缸,外面再用蘆葦條一圍,就是個露天廁所了。平時王燕玲去上廁所,陳佩斯就在廁所門口為她把風。遇上下雨的時候,兩口子一個在廁所裡面,另一個就在廁所外面把手伸得長長地幫對方打傘。

廚房裡沒有煤氣,也沒有煤,漫山遍野的枯枝敗葉是唯一的燃料。每天早上起來,夫妻倆一人背個大背瘻,撿滿一背瘻的落葉樹枝回來生火。為了節約燃料,他們早已沒有了幾菜一湯的飲食習慣,每天吃的是獨創的“菜飯”——肉、菜、油鹽醬醋,加上米混在一鍋煮熟。每天早上煮一鍋,中午晚上要吃的時候熱一下,就是一天的伙食。

隨著招來的工人陸續上山,墾荒工作就此開始。除雜草、搬石頭、挖樹坑,陳佩斯和王燕玲租貨車運來買好的側柏、蘋果和石榴等樹苗,趕季節爭分奪秒地種下。每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兩口子就穿著深筒套靴出門巡山,一人手裡拿一根棍子撥打前面的草叢,防止有蛇傷人。一萬畝的荒山,從頭到尾走下來得要七八個小時,中間還得觀察是否缺水,有沒有病蟲害。

陳佩斯夫妻倆的衣著打扮儘量“本土化”,他們向山民隱瞞了真實身份,只說自己是天津城裡的一對下崗職工。有一天,一個山民在勞作之餘,盯著陳佩斯看了一會兒,說:“我看你跟電視上的那個‘陳小二’長得很像,你要進城去演小品,準能嚇住真的陳佩斯!”

陳佩斯一看要穿幫,趕緊哈哈大笑,說:“我是‘陳小二’就不會帶著老婆承包這片荒山了,多苦呀!”陳佩斯說得推心置腹,加上一身村民打扮,滿身土、滿臉的落魄表情,山民也沒有生疑。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小樹長高了一大截,昔日光禿禿的荒山也變成了萬畝綠色的林海。山林中甚至還出現了野豬、狍子和狐狸等動物,以及多種鳥類。

此時的陳佩斯和王燕玲再也看不出是城裡人了。膚質像山上的石頭一樣粗糙,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一把抓起來,手掌和手指有了一層厚厚的老繭。陳佩斯招牌式的光頭也不復存在了,長出了寸許的頭髮,乍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農民。

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速成的經濟型樹種變成了搶手的木料,果樹也開始掛果,收購的貨車開到了山腳。兩年的付出,為陳佩斯夫婦換得的利潤是——30萬元。

危機得到緩解後,陳佩斯又不安分起來,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演員。最瞭解他的莫過於妻子王燕玲,她把30萬存款和以前買荒山剩下的5萬塊錢一起給了陳佩斯,告訴他,這是重開影視製作公司的首筆資金,她讓陳佩斯放心去打拼,賺不賺錢都不要緊,只要不揹債就行。她會繼續守在山上,保證每年的穩定收益,給這個家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影視製作公司重新掛牌,陳佩斯恢復了當年鋥光瓦亮的光頭,他開始聯絡以前的朋友與合作伙伴,打算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因為與央視的關係始終沒有緩解,陳佩斯最後決定跳開電視渠道,在舞臺渠道另闢蹊徑——做話劇。

話劇是冷門,吸引不到投資是最大的問題。陳佩斯那陣開著一輛借來的北京吉普,滿北京聯絡投資方,碰了無數的軟釘子,一無所獲。既然沒人投資,那就自己投資吧。王燕玲給陳佩斯的35萬元變成了l萬元,剩下的34萬全部被投進了話劇《托兒》。這絕對是孤注一擲的一錘子買賣,一旦砸了,就血本無歸。

天道酬勤,《托兒》在長安大戲院的首場上座率就高達95%,在北京連演10場後,陳佩斯帶著《托兒》開始了全國巡演。當《托兒》的第30場演出結束後,就已經收回了全部投資。

因為有了《托兒》的豐厚利潤作為資金,隨後推出的《親戚朋友好算賬》和《陽臺》等也都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支付完所有的開支和薪酬後,陳佩斯的賬戶又奇蹟般地從當初的35萬元,變成了2000萬。

如今事業有了起色,但是,陳佩斯最大的樂趣,卻仍是——上山種樹!

1、“不畏強權”的價值觀。

楊瀾問陳佩斯:“你向一個龐然大物提出挑戰,你肯定想過後果的吧?”

陳佩斯答道:“我肯定想過後果,我可以接受巨大的經濟損失,但我不能接受他們對我的漠視。”

陳佩斯還說:“我從不得罪人,我見人都很客氣,但是我就是跟那些仗勢欺人的人過不去,我這人就有這毛病。”

而被問到自己辦的話劇團演出給不給一些人物送票時,陳佩斯答道:“我賣票,賣一張就是一張的錢,你想看我的戲就買票,別跟我說你什麼官什麼爵位,跟我沒關係,想看戲就掏錢。”

不討好,不迎合,不盲目,不從眾,自信而勇敢地活著,這種人,誰能將他打敗?誰敢不尊重他?

2、“講真話,說實話”的價值觀。

2014年,陳佩斯做客鳳凰娛樂,不少網友看完採訪後紛紛表示:一個真敢問,一個真敢答!

陳佩斯在採訪中說:“一些地方不是創作的氛圍,那裡很多部門都在相互掣肘,特別討厭。而且很多在那裡工作的人都是以老大自居,都覺得自己是爺,誰都惹不起。”

跟本

說實話,敢在一些正規媒體面前如此評價一些權威機構的,陳佩斯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3、“淡泊名利”的品質。

名利的確能給人帶來巨大的物質利益,也能滿足人的巨大虛榮心。

但是名利這種東西在陳佩斯面前,卻被看得十分平淡,甚至被視為糞土。

2015年,陳佩斯做客楊瀾訪談錄。主持人楊瀾問陳佩斯:“其實你一個人的出場費比你帶的那個話劇班子的出場費還高,你怎麼算這筆賬呢?”

陳佩斯聽到這個問題後,立刻笑著反問楊瀾:“掙那麼多錢幹嘛呢?”

楊瀾說:“可以買房啊。”

陳佩斯又反問:“買完房之後幹嘛呢?”

楊瀾又回答:“買車啊。”

陳佩斯又反問:“買完車之後又幹嘛呢?”

楊瀾愣住了。

在陳佩斯那裡,能夠堂堂正正做人,能夠踏踏實實搞話劇和研究喜劇,這才是他衡量自身價值的標準。

4、“能吃苦、肯幹髒活累活”的品質。

在接受楊瀾專訪時,陳佩斯表示,自己當初演出時很多時候條件特別艱苦,演出的地方滿地都是屎尿,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打掃,打掃完了就演出。

能吃苦,肯幹髒活累活,這就是陳佩斯滿身傲骨的資本。

因為一個能吃苦的人,到哪裡都餓不死。所以他完全有資格決定自己不逢迎、不奉承、不諂媚任何人。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一個肯吃苦的人,一個具備能在低谷中幹髒活累活的品質的人,這種人是打不倒的。

5、智慧、清醒、通透。

其實陳佩斯還是一個非常智慧、清醒、通透的人。

2018年,陳佩斯接受騰訊娛樂採訪。採訪中,陳佩斯獨家揭露了很多“內幕”訊息。

當被問到打版權官司這事時,陳佩斯表示:“我打版權官司這事,我也不是什麼鬥士,千萬別給我這麼高的評價,我只是想對錯誤的事情說“不”而已,我只是想對自己被侵權表示一下憤慨和不允許,僅此而已。”

而當被問到是否會出自傳時,陳佩斯答道:“我不適合出自傳,我的生活太平淡,所以出自傳不會有什麼人看,作為藝人,觀眾還是要透過作品評價自己,作為一個藝人,看我的作品遠比看我的自傳美妙。”

一個人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清醒知道自己是誰,能幹什麼,這其實才是一個人對自己最大的負責,而正是這種人,最終才能不會被潮流裹挾,最終才能為自己保留尊嚴。

陳佩斯的勝利,最終也是他骨子裡堅守的價值觀的勝利。

2014年,各大衛視扎堆出現喜劇類綜藝節目,那些成名已久的喜劇明星們以各種角色重回舞臺中心,這個隊伍裡,沒有看到陳佩斯的身影。自從1988年告別央視春晚後,他就很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最近幾年,在“最希望誰出現在春晚舞臺”的網路票選中,陳佩斯總是排在前列。

在中國,很少有這樣的明星,離開得越久,觀眾越想念。外界對他之後狀態的種種評價和猜測,陳佩斯幾乎從不迴應。2014年2月,陳佩斯度過了六十歲生日,但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他說,自己的黃金時期還沒到來。

2014年5月,甚少接受採訪的陳佩斯接受了訪談欄目《易見》的專訪,對話主持人易立競,一場關於“中國喜劇”的討論由此展開。

我們將陳佩斯精彩的語錄做了整理:

陳佩斯的勝利,是價值觀的勝利

1、我跟人家比起來,已經很是“上帝的寵兒”了,我沒資格叫難。

2、我們在這麼爛的社會里已經生活了幾十年了,還要再把餘生都這麼爛下去,多沒勁啊,咱換個好日子,行嗎?

3、這個世界應該是有規矩的世界,這樣對我們每一個人能生活得更好。如果都這麼沒規矩呢?不是不可以,我也能湊合,但是不能永遠這樣。

4、這種榮譽,這種名譽,有什麼價值?我從心裡頭對它非常地厭惡。

5、學術上,到今天真的是很孤單的,你沒有什麼可切磋的人。

6、所有能在那裡工作的人,都是以“老大”自居,而且都是“爺”,誰都惹不起。

7、每個人的個體不被尊重的時候,非常殘酷。

8、必須有人要說,否則的話,五十年後,一百年後,(後人)看我們今天祖先是這麼生存的,他們會憤怒,他憤怒不是強權,而是憤怒每一個接受強權的這個人,我的後代一定會為我(感到)丟臉,所以我爭取不要讓後人嘲笑我。

9、反正水落就石出了,就剩這兩塊石頭,又臭又硬地在這兒,你喜歡不喜歡,它就在這兒了。

10、他們隨便對我說“NO”,我也對他們說一次“NO”。

陳佩斯的勝利,是價值觀的勝利

11、我還有更好東西的時候,他們永遠對你關著這門。而且他們給你提出的這個理由,又讓你哭笑不得,你還有什麼意義,那不就是浪費生命了嘛?

12、我們改革開放的光明的東西,我們沒有去表現它的光明的那一面,我們從它的背陽光的地方,去入手寫的,但是我們一直寫透它,於是就見到了陽光。

13、我是一個非常乾淨的人,我沒拿這些獎。

14、而現在我們有時候誇的那個時代,恰恰是不正常的時代,是一個人性被泯滅的時代,是一個人性不被尊重的時代,是一個非理性的時代。

15、你不知道為了這一晚上的演出,你不知道要有多少個晚上,你要去打磨這個節目,整個你後半年都是為它,為這在臺上的15分鐘去生活了。

16、幾年前,甚至一夜之前,萬人矚目的一個明星,一夜之間就成這樣,你就是敵人,就要把你置於死地。

17、沒有對手也是寂寞的一個原因,獨行並不獨行,但確實是沒有對手。

18、也不悲也不喜,我這種平平淡淡了卻是最好的。

19、所以我希望那個時候還會有比我更強,強十倍,百倍的人,而且有千百個這樣的人,讓人把我完全忘記了,那是最好。

20、正是因為我們那個時候,你曾經不尊重那些人,那些勞動者,那些流血流汗的人,而現在跳樓的是誰,是這些管理他們的人,是這些有權利的人。

陳佩斯接受採訪時說了一段話,擲地有聲!

“必須要有人要說,否則的話,五十年後、一百年後,(後人)看我們今天祖先是這麼生存的,他們會憤怒,他憤怒不是強權,而是憤怒每一個接受強權的這個人,我的後代一定會為我(感到)丟臉。”——陳佩斯接受《南方人物週刊》採訪時,回答他反抗央視侵權的意義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