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窮苦丫頭為幫小姐脫困替嫁土匪,婚後卻被當成富家夫人寵護

故事:窮苦丫頭為幫小姐脫困替嫁土匪,婚後卻被當成富家夫人寵護

小翠要嫁人了,臨行前,張老爺單獨找她談話,“小翠,這樣安排,你有問題嗎?”

“老爺,我聽您的。”

“你——不怨我嗎?”

“老爺,我即簽了死契,生死便由您安排,不敢有怨。”

張老爺點點頭,“死倒不必,只是你記牢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劉小翠,你是張悅如。”

小翠點頭。

“一定不能露出馬腳,否則,不光我等性命難保,你家還有父母親,弟弟,你知道厲害。”

小翠拼命點頭。

1

山上娶妻,沒什麼講究,王大成遣人給張老爺扔下一箱子珠寶,當做聘禮,用一頂小轎便把人接回來了。

王大成是滿心期待的,聽說張老爺家的那位小姐“豔若桃花,膚如凝脂”,他也不懂,大概知道是美得很,白得很,他一介粗人,還能娶個千金小姐,想想就樂呵。

沒有什麼天地禮,上了山就是他的人,只圖個喜慶,山上的兄弟還是擺了宴,喝酒吃肉算是賀了一番。

待他回房,便看那個女子規規矩矩坐在床頭,塗了胭脂,也只是清秀,看起來有些瘦弱,這就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說實在他有些失望。

那女子見他來,嗖地站起來,“老爺好。”他嗯一聲,還挺懂規矩,一會就見她匆匆打了盆水過來。

他站那沒動,那女人就給他擦臉,擦完臉又讓他坐床上,脫鞋襪,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已揉著他的大腳搓搓洗洗了。

他忙活了一天,著實有些累死了,被那柔柔的小手搓著腳,還挺舒服。

他低頭看那女人,細軟的黑髮貼在頭上,溫溫柔柔的樣子倒也合他意,又想起她爹,莫名地樂呵起來,千金小姐給自己洗腳,賺了賺了,賺大發了。

他側眼一瞟,一張帶著刀疤的臉在床頭鏡子中映出,他欣賞了一番,實在是帥,莫非……這女子被他山頭一霸王大成身上的雄霸之氣所迷,甘願做牛做馬,伺候老子?

第二日早上,他出門,滿臉笑容春風得意,兄弟們見他出來,一臉賊兮兮地笑,“老大,昨晚如何?”

他打著哈哈,“還行,還行。”想起那女人紅通通的臉蛋,心裡有些美滋滋,弄這麼個女人來,還不錯,這些年做山匪劫財劫物,怎地不早點開竅搶個女人?

就是有點瘦,那張老頭是怎麼養的女兒?想到這,他招手叫來一個嘍囉,“去,多割幾斤豬肉,給新夫人養養膘。”

2

小翠是第一次吃這麼好的飯,穿這麼好的衣,不勞不作卻衣食不愁,這卻不是夢?她緊了緊手中的湯婆子,暖暖的像這幾日如夢般的生活。

她自小家貧,家中又重男輕女,自生了弟弟,她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洗衣服,做飯,去地裡幹活,父母顧惜弟弟,卻從沒想過,她也是個孩子。

後來她大些了,家裡就把她賣出去給人家做粗使丫鬟,有時候幹幾個月,有時幹一年,最低等的丫鬟,最累的活,拿的錢也少,回回拿家去都捱罵。

直到父母給張家簽了死契,一大筆錢,意思這姑娘生死就是張家的人,要殺要賣都是主家做主,跟父母沒有關係了。

她難過了許久,離開的時候眼裡一大泡淚蓄著,想要最後抱抱爹孃,卻看到他們滿臉開心在數錢,她嘆了嘆氣,摸了摸弟弟的頭走了。

張老爺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山匪頭子,人家要他的女兒做壓寨夫人,張小姐玉質千金,怎能受此侮辱,當時便要懸樑自盡,張老爺心疼女兒,便想了這麼個偷樑換柱的法子。

她替小姐嫁給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王大成,滿臉的猙獰相,瞧著就讓人害怕,她不敢忤逆他,她怕他一刀把她砍了。

時間長了,他沒打過她沒罵過她,倒是好吃好喝地養著她,日子過得竟是這十幾年最安穩無憂的。

看王大成也順眼了不少,她甚至想,一輩子過這種生活也是好的。

這一切,全因她替了小姐張悅如。

“阿如。”他回來了,他喜歡喊她阿如,那麼雅緻的名字被他叫出來那麼土氣又帶了些親密。

“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他伸出手,一支銀簪雕著一隻精緻的鳳凰。

他第一次給女人買東西,沒什麼經驗,大概知道送些胭脂首飾什麼的,他逛了很久在一個手工店買的,那個老師傅用燒紅的錘子一點點敲出來的。

小翠看到那簪子,第一次有人送她簪子,又想起這個人的身份,心裡咯噔一下。

她遲疑了很久才接過來,忍不住小聲說了句,“又搶了哪家的?”

王大成聽了,一瞪眼,聲音一下高了好幾個分貝,“你什麼意思?”

小翠嚇得一哆嗦,心裡直懊惱,說錯話了。

“你這大小姐還嫌棄我們搶來的東西?”

“別忘了你也是老子搶來的!”奪過簪子就氣哄哄地走。

小翠慌忙間只扯到了他衣角,“不是,我……我喜歡的……”

人已經不見了,小翠坐在床沿邊懊惱著,誰知道他還介意他這強盜身份呀,這麼一句就著惱了,得罪了這個匪頭,日子不知道要多難過了。

她正為以後要經歷的悲慘生活自哀,王大成又回來了,把簪子塞給她,臉色臭臭的,聲音倒是溫柔了不少,“這是我買的,買的,不是搶的。”

小翠這會可不敢說什麼了,歡天喜地地接過來,戴到頭上,連連說喜歡。

心裡又忍不住想,買也是用的搶來的錢,當然她再不敢說出來。

“謝謝老爺。”

“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老爺,叫大成。”

王大成走後,她自己照鏡子,銀色的簪子插在黑溜溜的頭髮上,她差點認不出自己了,髮質比頭先好了些,發出一種健康的光澤,臉也圓胖了不少,越發像一個富家衣食無憂的夫人。

這還是她嗎?她呵呵地笑了笑。

3

做山匪這行,也是靠天吃飯,行情好的時候,大把的金銀揮霍,行情不好了,也有吃糠咽飯,肚子餓得叮噹響的時候,他們哪裡知道什麼細水長流,東西都是搶來的,及時行樂及時休。

王大成知道他那個小姐夫人瞧不上山匪這個行當,他是窮苦出身,那年家裡實在吃不上飯了,父親又因交不齊稅遭了官司,折騰來折騰去,父親病死,母親一根白綾掛在了房樑上,剩下他個半大小子,被逼無奈,才來這虎頭山做了匪。

他不懂什麼仁義道德,他只知道肚子餓起來,誰也救不了你,他做山匪也有原則,只劫富戶,窮苦百姓他從不沾分毫。

張老爺也是倒黴,劫了他一車貨,竟去告了官,呵,他可不知道,這縣官老爺和他可是一夥的,張老頭不懂,所以只能乖乖獻上女兒消災。

他那個女兒……王大成向外看了一眼,那女人戴著草帽卷著褲腿在菜地裡澆水呢,一根草繩隨意綁在腰上,她微彎著身,一種綽約之美隨著她抬臂擦掉臉上汗珠時盡情展露。

她上山不久便閒不住了,自己在山上撿了塊地,一鋤頭一鋤頭竟開起荒來,他起初不讓,哪有壓寨夫人去開地的,但她說不想做個吃白食的,不做點活她難受。

他都懷疑這是不是個大家閨秀了,喜歡幹活?他沒拗過她,隨她去吧,後期還幫忙給她張羅著買蔬菜種子,穀子。

這不,這才一年多,他這個山頭都快成菜園子了,那女人還說:“自己種,有得吃,你們也能少下山去搶劫。”

哼,還記恨搶她爹東西的事?

不過多虧了這女人,之前那縣官被調走了,新來的縣官還不熟,軟硬不吃,他們現在施展不開,已經很久沒有“肥戶”了,兄弟們快吃不上飯了。

這女人倒高興,摘了自己種的菜,放點米穀,熬成一鍋鍋的湯,兄弟們吃得還挺香。

這女人……他的女人,王大成看一眼陽光下忙碌的那個身影,不禁有些得意。

“二六子,王二五……”他吆喝兄弟們。

“老大,咋地?”幾個兄弟跑過來。

他一個腦袋拍一巴掌,“幹吃閒飯的!看夫人在幹活,不知道去幫一把?”

4

另一個山的山匪頭子徐武來商量一個貨物歸屬權,他們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但有時候遇到“大貨”也會搶,前幾日便有個難得的“大貨”,兩家合力得了,徐武便來虎頭山商議。

看到一壟壟的菜,便笑,“我看你們虎頭山也別搶了,直接再買點小雞小狗,放養著,這裡才熱鬧起來。”

說著便對著小翠遠遠吹了個哨。

王大成臉色一變,拽過徐武的衣服迅速拉走了。

徐武一臉驚奇,“咋的,怕老婆?”

“胡扯!”王大成怒道,一會聲音又低下來,“她是個大家閨秀,別讓你嚇著她。”

徐武扯了扯衣服,“我看倒不像個大家閨秀,你可別被騙了。”

王大成瞪他一眼,“說正事!”

談得也順利,兩家按出的人頭數比例分了貨。只是最後走的時候徐武說了句,“說真的,兄弟,我那有條小狗,是條貴族狗,正適合在你這院子裡養。”

“滾!”

一車車貨物抬進來,小翠有些不高興,王大成看出來了,但沒法,他們乾的就是這一行。

時間長了,小翠也不怕他了,拿著一把菜卷著褲腳過來,“不夠吃再多種點,總是下去搶也不是辦法。”

王大成薅一把頭髮,不欲與她爭論,轉身要走掉,小翠又拉住了他,小翠就一個希望,以後別去劫,她想好好和他過日子。

王大成顯然不認同,但也不想過多和她解釋,忽然,他腦光一閃,“那啥,那人有條貴族狗,你要不要?”

小翠眼睛一亮,她最喜歡小狗,忙興奮地點了頭,都忘了原本要說的話。

小狗被領來,小小的一隻,灰黃色的毛。

“這是貴族狗?看著像只土狗。”王大成抱給小翠。

小翠倒不在乎什麼品種,她蹲下身拿水仔細地餵它,小狗揺著尾巴倒很喜慶。

小翠又忙起來,給狗洗澡,餵飯,遛彎,還給它起了名“小汪”,小翠喚狗的時候王大成總疑心是在叫他,他看狗十分不順眼,見了就踢它,還凶神惡煞,“叫爸爸!”

此刻小翠就忙抱過去嗔他一眼,王大成哎道:“人不如狗!”

5

王大成是怎麼知道他這個夫人是假冒的呢?那天他去街市給她買綢緞衣服,他挑了兩件,一件青色,一件藕粉,想著正配她膚色,恰好一位公子正帶一位小姐來挑衣服,那公子說:“悅如,你看這件如何?”

悅如?聽到與夫人同名,他不禁多看了兩眼,見那家小姐膚如凝脂,氣質高貴,五官也是一等一的,比自家那個漂亮多了。

他正慨嘆若自己婆娘也和這個小姐一樣就好了,忽聽那掌櫃說:“張小姐必是要挑個上等貨色的。”

“張小姐和郭公子婚期將近,是否看看婚服?”

同名同姓?他側眼望過去,似不經意問了句,“哪家的張小姐?”

“自然是城南張老爺的千金,還能有哪個張小姐?”

他暗自一驚,卻不動聲色眯著眼打量那小姐,白皙的脖頸挺挺的,優雅迷人,周身散發著良好的教養,語氣也是柔柔的。

這個才該是他的正牌夫人?

那家中那個是誰?他臉色越來越青。

張小姐似乎感受到他陰狠的目光,隨便問了幾句便挽著郭公子匆匆離開了。

王大成看著那對璧影消失在視線中,一股被欺騙的憤怒湧上心頭!好一招偷樑換柱!這張老頭,敢騙我!

手中觸感涼涼的衣服此刻在他眼中像是對他的諷刺,他像燙手山芋一樣扔掉。

他趕回山上,第一件事就是讓手下把那正牌的張小姐再給搶回來。

至於這冒牌的……

他盯著跪在地上的小翠,神色複雜,揹著手在屋裡轉來轉去。

小翠低著頭,不敢言語一聲,但知道,他不會殺她,不會殺她家人,同床共枕一年多,她沒見他殺過人。

王大成此刻心煩意亂,這個女人騙了自己!他巴心巴肺地對她,好吃好喝地養她,她竟然騙他!

王大成氣急,喊了王二五來,咬了咬牙,“去,把她送給兄弟們!”

小翠愣了,王二五也愣了。

“這……這……嫂子……”

“什麼嫂子,她不是你嫂子!”

王二五為難了,按說土匪之間掠個女人來給兄弟們也是常事,但這次卻不同,大嫂與大哥這一年來說不上多麼恩愛,但也沒有什麼矛盾,大嫂給大哥打理家務,大哥時不時給大嫂帶點小玩意。

大哥現在盛怒之下做出這個決定,等他冷靜下來,萬一後悔,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他帶著小翠走得極慢,心裡想著,實在不行讓大嫂去個地方待著,也不能真的把大嫂糟蹋了。

他如蝸牛般帶著小翠沉重地走,果不其然,那邊傳來一聲,“等會!”

王二五鬆了一口氣,聽大哥說:“讓她去管菜園,菜園那邊的小屋給她住。”

“是嘞!”王二五呲著嘴拉著小翠快步走了。

我真是個機靈鬼!

6

王大成把真的千金小姐娶回來,虎頭山又喝了一頓酒。

王大成踉蹌著回屋,看那女人瑟縮在屋腳又帶著怒意看著自己,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滿是怨恨。王大成忽然覺得特沒勁。

他想起那個女人嫁過來那一天,她柔柔順順,紅著一張臉,容貌雖不是絕美,可是痛快,他王大成覺得痛快,娶媳婦的痛快。

他暼一眼張家正牌小姐,美則美矣,不是他的菜,他一跺腳出了門,直奔菜園小屋。

屋裡黑洞洞的,那女人這麼早就睡了?他有些生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生氣。

氣呼呼脫了外衣便上了床,一把摟過小翠,粗重的呼吸在小翠耳邊響起。

“你大喜之日,怎麼來這裡了?”黑暗中小翠柔柔的聲音傳來。

王大成沒有說話,摟得更緊了。

誰也沒有再說話,許久,久到小翠以為王大成睡著了,卻聽他忽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從前以為她叫張悅如,如今發現她只是假冒的,用了那麼久別人的名字,那她自己的呢?

“劉小翠。”

“嗯?”

“我叫劉小翠。”小翠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確實不好聽,但這是她自己的名字,她終於不用再頂著別人的名字生活了。

良久,聽到身邊人甕聲甕氣地說:“嗯,劉小翠,王大成,般配般配!”

再一回頭,此人已經睡了。

第二日清晨,王大成神清氣爽,一掃前幾日的晦氣。

王二五來的時候,正瞧見他們家頭大馬金刀坐在菜園子的石頭上,笑眯眯看在園裡忙活的舊夫人。

他那腦袋實再想不通,怎麼娶了新夫人,倒和舊夫人如膠似漆起來。

王大成看到他,皺起眉,“什麼事?”

王二五快步過去,“老大,我們給縣令的禮又退了回來,那縣令還說,我們強搶民女,不日將來討伐我們。”

“強搶什麼民女?”

“就那,那張老頭,他又去告了官。”王二五苦著臉。

“他不想活了!”

氣得王大成繞著石頭轉圈圈。

“新夫人那邊……”

“什麼新夫人,就他那衰犢子女兒,老子不稀罕,去,給她送回去!老子不要了!”

7

小翠是想過些安生日子,但這安生日子她覺得不真實,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些開心,又有些害怕。

她從小受著責打責罵慣了,到了山上卻被人當大小姐養著,身份拆穿了,那個人依舊把她當大小姐養。

那人還是個土匪頭子。

小翠不懂什麼情情愛愛,她只希望這輩子衣食無憂,無坎無坷,這些彎彎繞繞的情緒她怎麼想也想不通。

沒等她想通,山上便出事了。

官府來剿匪了,說是上頭支援了精銳兵士,要把虎頭山一窩端。

王大成手下的這些山匪也不是吃素的,利用地勢扛了三天三夜,打得昏天黑地,最後還是讓人給攻上來了。

王大成作為匪首,被人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嘴裡還罵罵咧咧,“敢綁老子!”

小翠作為被搶上山來的“受害人”,受到了親切的問候,“你可以回家了。”那些人說。

回家?父母把她籤死契當掉的時候她就沒有家了,而這個給她一個家的人現在五花大綁地躺在地上。

他是個土匪,是個壞人。她哪裡有家呢?她沒有家。

她在山上沒有走,整個過程她都顯得很平靜,王大成被裝進囚車的時候她甚至還在想,終於擺脫這個土匪了。

可當囚車慢慢向山下駛去,車輪滾起的灰塵在空中揚蕩,她忽覺一陣心慌,即而絞痛,扯著心連著肺。

他要死了,那個給她買簪子的人,那個給她帶種子的人,那個粗魯無比卻待她如寶的人。

當驚覺時淚已滿臉,她毫不猶豫地飛奔出去,追著塵霧前行。

追上押解的囚車,她手攀著木籠,對著裡面那個披頭散髮的人叫:“大成,大成!”

她說:“你不要死,我在這裡等著你,我等你一輩子,你不要死。”

王大成在囚車上,瞪著紅紅的眼睛,心裡一個勁地閃過:你個傻女人,你個傻女人。

愛情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他們不知道,這兩個出身並不高貴的人似乎也不會想到這麼有哲理的的字眼,如劉小翠,只是想過安穩的日子,如王大成,只是想要一個妻子。

可就在這一刻,劉小翠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就要這個人,和我過一輩子,他若死了,我不獨活。

而王大成,心裡想的是,這一生短暫,快要死去的時候才發現最應該感謝的人是張員外,感謝他那偷樑換柱之舉,把這個女人帶到了他身邊。

囚車繼續帶著他往前走,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風把她的頭髮揚起,她顯得更瘦了,在天地間那麼孤獨,無依。

多麼希望她能安度後半生啊。

8

後來怎麼樣了呢?王大成死了還是活著?這還要從張員外說起。

近日張員外正張羅著給閨女說婿,張小姐本來是有個未婚夫,但因後來她被山匪王大成劫走,那未婚夫就悔婚了。

按說以張員外的家世再尋一門親倒也不難,只是因這被劫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願接這門親。

張員外也是操碎了心,這日得了個訊息,回家喜滋滋跟張小姐商量,“新來我縣那個將軍手下有個王副將,瞧上了你,正打算遣人來說親呢,我看這門親事說得,到時候你就應了吧。”

張小姐自詡清高,長相又美,實不甘心只嫁個副將,她不甚情願,欲言又止。

“女啊,你這情況也就這外來的不知情的肯與我們攀親,在當地若想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公子,實是難,窮小子你又看不上,這王副將是個好選擇。”張員外勸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張小姐此刻期期艾艾地開口:“我聽聞那將軍並未有女眷……”

張員外嘆口氣,他是明白了閨女的心思,她心高氣傲,打那將軍的主意,也是,依她這般品行容貌,別說是將軍,就是皇帝的妃子也是做得的。

他無奈又去打探,轉了不少彎,探了個訊息,那將軍並非沒有女眷,他是初來乍到,並未將夫人帶在身邊,人家有個原配,感情甚篤,納妾也是不肯的。

他把訊息轉達給女兒,張小姐咬了咬唇,倒是個深情種子,不納妾,那原配不知有多幸福。

就是不知那副將會不會納妾,但此時此刻,他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下了決心,點了頭,就這樣吧。最後,她問了一句,“那王副將叫什麼名字?”

“王二五。”

……

對,這個王二五,就是那個王二五,跟著王大成的王二五……

三年時光雕刻著歲月的痕跡,戰場上的腥風血雨將一個人打磨得沉穩中帶著鋒利。

一身盔甲鋥光閃亮,軍靴踏在腳上,步步鏗鏘,挺直的脊背像一棵白松,一點也看不出這個人是個山匪出身。

王大成抹了一把頭,踏了踏靴,自我陶醉一番,帥!老子真帥!

當年官府剿匪,他作為虎頭山頭目第一個下了獄,本該脫不了一個砍頭,正逢下來一個欽差,是個好才之人,查閱王大成履歷時見他未劫過窮困之人,以義氣為重,不禁對他大為讚賞。

又恰逢邊境屢次被敵騷擾,那欽差便上書改剿匪為招安,派王大成去邊境戰場殺敵,王大成也是爭氣,憑著一腔熱血與一身武藝帶著手下屢立奇功,回來後給封了將軍,正可謂衣錦還鄉。

安排好了軍務,在一個晴朗的日子他整飭好自己,帶了幾個手下,去了他的老地盤,虎頭山。

回來他就打聽過他那夫人的訊息,她沒回家,也沒回張家,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還在虎頭山。她說過等他,只是,三年過去了,她真的,還在嗎?

心裡不是沒有忐忑的,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怕,怕故土依舊,佳人不在,怕這三年日日夜夜的想念成空。

待他走入那熟悉的土地,日頭正爬上中稍,午陽炙熱,晴空無雲,一隻大狗在烈日下伸著舌頭朝他奔來。

“小汪?”這麼大了?果然是條土狗。

他蹲下身摸著它光滑的皮毛,心中激動不已,狗在,她在。

他抬頭看去,他日思夜想的那人正站在菜園向他望來,她一身素衣,站在那裡如弱柳扶風,一張小臉陽光下像閃著光。

她白了許多,美,很美,王大成眼睛不由得被水霧模糊。

忽然間,他皺起眉,她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等那東西慢慢挪出來,是一個看起來兩三歲的小孩。

那孩子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瞬間從那種傷感的情緒中出來了,且他怒了!怒了!這女人趁他不在竟和別人生了孩子!

剛瞧見自家將軍有了怒色,王二五立刻上前附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王大成臉上立刻陰轉晴了。

而那邊,小翠眼中淚閃閃的,卻沒有立刻奔過來,她只是蹲下身,側著頭輕輕地對身邊的小男孩說了句話。

“你爹爹回來了。”

你爹爹回來了!

此時微風正柔,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