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分!這不是你熟悉的大鵬

電影行業有一道看不見的界限,只不過畫下這條線的,不是行業從業者,而是媒體和觀眾。我們天然地把電影分成商業片和文藝片;把導演分成商業片導演和文藝片導演。

即便電影行業內部的身份在當今已經有些模糊:一個人可以是演員、導演甚至其他工種,但這條線卻如此清晰,以至於任何人想要越界,都會引來一陣討論。文藝片導演拍商業電影,媒體側目,彷彿是一種墮落。拍慣了商業片的導演們想要涉足更自我的表達,首先是一陣疑惑和不解,再然後是以電影本身而論成敗。

8.4分!這不是你熟悉的大鵬

大鵬明顯是後者,甚至他的出身在很多媒體和影評人看來,天生帶有“原罪”——他不是專業院校畢業,從網站的編輯做起,成為節目主持人;從拍了一眾影片開始踏入電影行業,拍的前兩部電影,都是喜劇片。

直到《吉祥如意》的出現——在經歷了《煎餅俠》的成功和《縫紉機樂隊》的口碑下降之後,這部電影成為了2020年上海國際電影節最受關注的影片。這三部電影串聯起來的敘事結構簡直就是大鵬自己最擅長講的故事:所謂不忘初心,所謂絕地逢生。

關於這部電影,已經有太多報道不厭其煩地講述:記錄家人玩轉結構的電影,一場天意的拍攝,歷經4年的製作,以及他自己所傾注的心血。

但是從他自己和他所拍攝的家人之中,我們卻可以抽出一些電影之外,語境之中的內容,勾連起一個東北山中小城的人對童年的回憶和世界的認知。

01

《吉祥如意》裡,大鵬的親戚們操著一口集安方言。如今這種方言被歸類在膠遼官話裡——山東人幾百年前越過渤海海峽,來到東北之後留下的口音遺存。

這種方言越向北,越被東北方言沖淡。可想而知,集安這座鴨綠江畔,吉林省最南部的小城,和東北平原上的其他城市相比,多了多少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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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京後,對大鵬而言,一直目睹著的變化,就是往返北京和家鄉的時間:最早,到北京需要從集安上一級的城市通化出發,坐18個小時的火車,常常買不到票,他甚至曾經盤腿坐在火車的椅背,手掛在行李架上。

後來有了高鐵,回到姥姥所在的柞樹村,可以先從北京坐高鐵到瀋陽,再從瀋陽坐6個小時的客車。再後來通化有了飛機,隔天一半,時間縮短到了1個半小時。偶爾他也會開車回去,大概1200公里的路,早上5點鐘出發,開14個小時,晚上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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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大鵬在17歲之前沒有離開過。三面是山,一面是河,市區只有5萬人,城裡的同齡人基本都認識,小時候和父親上街,就要看著他打一路的招呼。

站在山上望向這個盆地裡的小城,建築低矮。大鵬說:

“小的時候我認為世界就是這樣的。”

02

生活在一座小城裡,想要走出去,到那些只在電視上見過的城市裡看一看。這可能是許多80後們共同經歷過的日子。這種想法或許來自電視、書籍;或者來自家裡去過最多地方的那個親人。

對大鵬而言,這個人應該是他的三舅,也是《吉祥如意》裡的主角,那個在雪地裡念著“文武香貴”,獨自走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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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鵬年少時認知裡靠自己改變了命運的人,一路當兵,然後成為科長,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見到。

三舅年輕的時候去過扎賚諾爾,距離俄羅斯僅有十幾公里。後來有去了盤錦工作、生活。一個人,勾勒出了東北的大致輪廓。大鵬人生中的第一塊巧克力、第一顆泡泡糖,都是三舅的女兒給的。他回憶,自己還曾經見過三舅玩一個可以玩俄羅斯方塊的遊戲機。

那個時候,他想,也許自己可以去長春,那裡是吉林的省會。再遠的城市,他也沒想過。因為不知道全國還有那麼多的地方,也沒想象過這些地方到底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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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高中2年級,他和一個朋友一起出了一趟門,一直向南走,最遠到了大連。高考結束後,他真的去了長春。

在東北平原腹地的這座大城上,大鵬看不見山,望向任何一個方向,都看不到盡頭,只能看到建築一直延伸,延伸到看不見。他覺得自己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全感:“因為小的時候習慣了你怎麼看都會看到界限或者邊界,所以他可能影響了我的一部分性格,就是到了沒有山的地方要適應好長的時間。”

03

如果說長春已經帶來了這種不安全感,那剛到北京的時候,可能這種感覺還會加劇。

2003年,大學3年級,在要找工作的時候,大鵬向一堆北京的公司投了自己的簡歷。

從二環邊的北京站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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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鵬在專訪中回憶自己剛到北京時的感受

北京站雖然這麼多年沒有任何的外在變化,但在那時,從一個第二次來北京的大學生眼裡,這座建築顯得格外巨大、粗壯:“不算特別高但是它很寬,我覺得那些建築隨時都能把我吃掉,那是我最深的感受。”

隨後的故事,可能我們已經透過各種文字反反覆覆地溫習過:關於他如何透過影片節目成名,如何刷遍人情卡磕出了《煎餅俠》這部電影,關於他和圈內的朋友們識於微時走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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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自己的前兩部電影那樣,他成名,進入某種創作上的低谷,然後透過找回初心,再次獲得一種群情激昂的成功。

這一次的初心,是把目光放在了家人身上。

04

採訪中,大鵬意識到自己視角的變化,比如2003年的北京和2021年的北京;再或者童年時的柞樹村,和2016年的柞樹村。

柞樹村是他姥姥生活的村子,也是《吉祥如意》的拍攝地。他記得自己即便在工作之後,每年有機會回去,還是會找到自己小時候喜歡待在的河邊,

只能聽到流水聲,耳朵像被洗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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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2016年回去的時候,他發現村莊變小了,童年時看到的房子變小了,很長的街道變短了。在電影裡,他登上村外的高處,看著這個彷彿玩具的村子上空,炸開煙花。

這場煙花可能也是點給姥姥看的。他說起了拍攝電影時的一次遺憾:那是姥姥清醒時,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冬天孩子放假,村子裡聚滿了人,都想見見他,紛紛拿著手機拍攝。

面對這麼多鏡頭,大鵬不知所措。也許此時和親人間的擁抱像一種面對鏡頭的表演,也許畏懼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他只是簡單地和姥姥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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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下個月就回來了,然後我們會一起拍家人們過年,我會用很長一段時間與姥姥相處,所以我就有些匆忙的就上車了。在姥姥的目光當中,在大家的手機拍攝之下,我就很匆忙的就上車瞭然後我就走了。”

那時,那輛車就行駛在電影裡三舅走得那條路上。大鵬回頭看著姥姥站在遠處看著車,距離越來越遠,姥姥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心裡還揣著下個月就能見面的念頭。

只是,總有些告別帶著遺憾。總是有些再見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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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的那天,大鵬特別的興奮,我們在架設機器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在自己公司裡唱歌的聲音。他反反覆覆地唱著同一句:“這是飛一樣的感覺。”

但其實,這首歌裡還有另外一句歌詞,是這樣寫的:

“我只是一隻小鳥,在尋找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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