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昭晰
編輯｜苗正卿
題圖｜《風吹半夏》劇照
女性的野心向來都是被低估與誤讀的。
有人曾問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在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中，要有幾位女性才足夠。她答，九位。人們往往對這個答案感到驚訝，但當大法官由九位男性擔任時，卻沒有人對此表示質疑。
國產影視劇裡，所謂的“大女主”，往往是持家有方、馭夫有術的家庭主婦，或是人設懸浮、性轉版的霸道總裁。有網友尖銳地吐槽道，女明星們頂著過分精緻的妝容，一場戲換十套華服，談著三流網文裡的戀愛，偶爾對下屬發一發藝人式的脾氣，就能莫名其妙地橫掃職場、指點江山——這就是導演和編劇們理解的精英大女主。
他人的眼睛是我們的監獄，他人的思想是我們的牢籠。
真正的野心意味著突破社會慣性，衝出刻板印象的桎梏。女性有權利生機勃勃，張牙舞爪，氣勢凌厲。
正視女性的野心，《風吹半夏》做到了。
是女性，更是商人
改革開放大潮中，懷抱雄心壯志的中小企業家們乘風破浪，站在時代的風口，銳意進取。許半夏白手起家，從收廢品、搗騰廢鋼開始，逐步接觸鋼鐵行業，進一步周旋於大型國企、外企、私營企業之間，在男性扎堆的鋼鐵行業裡闖出了一片天地。
這部電視劇體現出的對女性最大的尊重是，主人公的角色定位並非一位女性，而是一位商人。它不再著意刻畫女性的天真、善良和懵懂，不再把女性的成功定義為利用美貌或情緒價值去攀附男性，收穫拯救。而是講述了許半夏如何依靠自己的膽識、魄力、商業判斷力，在商海里拼殺。
開場，許半夏觀察到當地鋼廠有幾千斤廢棄下腳料，只要轉一手，賣到城裡的回收站，就能賺一斤6毛錢的差價。90年代初，大部分人的工資只有小几百元，這一轉手，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可她只是廢品站老闆，缺一輛車。後來，她偶然間遇到了司機班出身的童驍騎，於是攛掇他把廠裡的東風開出來，搖搖晃晃進了鋼廠，一起掙到了彌足珍貴的幾千塊錢。
後來，許半夏建堆場，萬般缺錢。掌握著外企高管趙壘視察堆場建設情況後，表示只有等到堆場拿到營業執照，開業那一天，他才能給許半夏打款。
於是，許半夏在還是半成品的堆場工地上，強行舉辦了開業典禮，不僅給工人們發了紅包，還請了幾位合作伙伴老總們上臺幫忙剪綵。趙壘感慨許半夏真豁得出去，簽下了支票。
許半夏跟著伍建設一行人，打算去經濟崩潰的俄羅斯合夥收購5萬噸廢鋼，但卻發現這是一場跨國騙局。在眾人決定及時止損，回國過年時，唯有許半夏決意留在俄羅斯，尋找新的機會。她堅信，在正確的經濟邏輯下，俄羅斯一定有廢鋼買賣的機會。
最終，她打通了黑海渠道，在和黑海軍官談判之後，直接打電話給趙壘，要2450萬資金，買下5萬噸廢鋼。
她堅定地向趙壘打包票：“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確定過。我們肯定會贏，我們的世界，肯定很快就不一樣了。趙總，請你相信我。”
許半夏成功了。後來，許半夏看到了平生中最震撼的一幕：大雪之中，大貨車排列成隊，上面裝載著廢棄的T34坦克，導彈發射炮等重型武器，迎面開來。在震撼和激動之餘，她感到，自己終於被商業之神眷顧了。
反直覺的女性特質
許半夏身上有許多反女性刻板印象的特質。曾經，同樣追求金錢，男性是金融世界的規則制定者，女性是拜金；同樣痴迷權力，男性是出於征服者的天性，女性則是心思不正；同樣搬弄權數，男性是帝王權術，女性則是蛇蠍心腸。
在殘酷的現實世界中，本無性別之分，只有強弱之爭。在《風吹半夏》裡，許半夏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宣示著野心的正當性。
她不拘泥於兒女情長。為她坐牢五年的童驍騎出獄後，送給她一枚入獄前買的髮夾，暗示自己五年來的暗戀之情。正在開車的許半夏僅思考了一秒鐘，就把髮夾扔到了車窗外，告訴他，外邊是新的世界了。
面對蘇醫生的示愛，許半夏直接了當地拒絕，表示自己已經離過一次婚，不想再將就。
許半夏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斬斷錯誤的情絲，不拖泥帶水、曖昧不清，才能更好地和童驍騎以生意夥伴身份相處，才能平等地和蘇醫生對話，使其成為自己在醫院的人脈。
她目標明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一再強調自己不願止步於小打小鬧。
最初，在5萬噸廢鋼中，伍建設只願給她5000噸配額，她死纏爛打，想要1萬5千噸。為了贏下這一場，她四處借錢，替競爭對手查賬、抓內鬼，盤下堆場，步步為營。
她豪爽、霸氣，始終以領導者自視。拍板時，她從不扭捏：“咱們大家一起幹，必須我說了算。”“我保證，三年以後，不僅我們的堆場、碼頭，我一定會讓這一片，全部燈火通明。”
正視女性的野心
我們正在進入一個女孩可以做任何事情的時代。
我曾經和LSE校長Minouche Shafik有過一次對談，她是一名經濟學家，也曾是世界銀行有史以來年輕的副行長。我們聊到女性，以及女性在這個時代的機遇和野心，她和我分享了一位學生的故事：
那是一位對氣候變化充滿熱情的印度女孩。她在印度成立了一個慈善機構，在村莊裡種植了數千棵樹。去到LSE上學後，她在英國繼續著這項事業，組織當地社群一起，在英國植樹。
這位女孩獲得了一項名為戴安娜獎的獎項，該獎項是為了表彰戴安娜王妃在植樹方面所做的工作。
畢業典禮上，Shafik問女孩未來想做什麼，女孩毫不猶豫地說：“我想成為印度總理。”
Shafik熱情洋溢地向我描述著那個時刻。“看到女孩們進入傳統上看不到很多女性的領域，就像政治、經濟學、金融學、工程學、物理學，我會特別興奮。”
世界是時候正視女性的野心了。女性一再證明著，自己可以不依附男性，而是作為平等的人類，參與到社會的一切競爭當去。這本無需證明。
女性也應當正視自己的野心，打破世俗的軀殼，凝視的枷鎖。
伍爾夫在隨筆《一間只屬於自己的房間》裡聊到，女性大可以躲在社會固有的環境下，藉口自己忙著延續種族，刷洗碗筷，哄孩子睡覺，養育地球的子民，“如果沒有我們，大海上不會有航船，沃土也會化為沙漠”。
但缺少機會、訓練、鼓勵、時間和金錢這些藉口，已經不好用了。女性追求教育、進步和成功的機會，是需要主動爭取和努力的。伍爾夫直言，女性只能靠自己去贏得沒有人遮擋我們視線的機會，去脫離僅僅活在兩性關係中的束縛，去抵擋外部世界斷言女性難以獲得種種成就的指指點點。
“這就是現實，我們沒有臂膀可以依靠，只能自己前進。”
伍爾夫說，女人想要寫小說，她就必須有錢，還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女性想要追求屬於自己的成功，就必須有野心，以及直視野心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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