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熱4|蔣樂平:8000年前跨湖橋獨木舟,或駛向南太平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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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木舟遺蹟 蔣樂平提供

【導讀】

159期文匯講堂“中華文明起源與形成”系列跨年講之第二講159-2“8000年前:中華文明起源”報名目前已進入尾聲。上週六下午5點啟動後,當天6小時內即有300餘位聽友實名制報名。本期起,已開啟了線上的“取消報名”功能,請臨時有衝突的聽友務必及時通知文匯講堂。為大家更深入瞭解關聯知識和資訊,9日晚,將在微信互動群內舉辦微講座“再‘見’5800年前凌家灘”,由首期聽友、凌家塘遺址管理處丁燕女士做分享並互動。已報名未入群者也有聯絡文匯講堂公眾微訊號wenhuijt123,申請入群聆聽。

今起刊發159-2預熱稿兩篇,分別聚焦主講嘉賓張居中、蔣樂平對賈湖遺址和跨湖橋、上山的發現和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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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行旅——一個考古人的獨白》,蔣樂平著  浙江大學出版社 2020年7月

2000年12月17日,在蕭山博物館王屹峰先生的引領下,我帶著技工小夏前往傳說中的跨湖橋遺址。

一眼望去,只見一個巨大取土坑。

後來測量,土坑面積超過15萬平方米,深度超過20米。平坦的坑底,已經成為生產區域。中間有兩排磚房車間,兩側是曬坯場。周圍一圈,鋪設有鐵軌;鐵軌外側,有多臺挖土機爬在斷崖上正不停挖著土;長臂抓鬥將挖出的泥土放進“小火車”,然後運送到北邊的兩臺捲揚機。

幾天後,小夏通報試掘深度已超過半米,出土了不少陶片,還有兩件石器,讓我過去看一下。

2000年12月24日,我蹲在探坑邊,一手拿著一片繩紋陶釜殘片,一手掂量著一件光滑的石錛,心裡暗暗驚喜:終於見著你了,跨湖橋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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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決定第二次發掘跨湖橋遺址

2001年5月23日,跨湖橋遺址第二次發掘正式開始。按照原先的設計,我們在探溝的東部佈下了10×10米五個探方。發掘以一種令人愉快的方式順利推進,上部那層質地細膩、色澤清灰的厚厚淤泥,用不著鋤頭,只要鐵鍁,就可以像豆腐一樣一塊一塊往下切。民工排起長隊用手傳遞將泥土送出去,不用土箕挑土。這種新奇的體驗,帶來了別樣的發掘樂趣。

但焦慮的情緒隨之到來。二十多天過去,探方最深處已經超過了4米,我終於明白,此處已經到了遺址的邊緣位置……

跨湖橋遺址所剩無幾!這是不得不接受的冷酷事實。1990年的考古發掘位置,在取土坑中部偏西南,現在已經“懸空”,完全不存在了!

當初遺址為什麼沒有進行有效保護?事實上,跨湖橋遺址是當時蕭山唯一經過正式發掘的新石器時代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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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跨湖橋發掘區  來自《跨湖橋》一書

木椎端部發現最早的“二”“八”數卦符號

經過幾番探尋,在被挖土機抓得坑坑窪窪的取土坑邊緣,我們依然找到了發掘位置,儘管空間有些凌亂、逼仄。在意料不及的錯愕而短暫耽擱後,我們不久又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

遺址區原來是一個湖邊灘塗,叫冷飯灘。半個世紀之前,這裡還是一片兔起鶻落、鷗鷺聯拳的寧靜之地。但在2001年的夏天,有兩撥人馬在喧囂中反向而行。一撥制磚作瓦,那是構築現代的材料,另一撥考古發掘,在尋找拼復遠古的構件。只有到夜晚來臨,考古人員和發掘文物全部被“搬”進一棟裸露著紅色磚塊的臨時宿舍,兩者才走向暫時的“統一”。

撤出工地的那一天是7月31日。

兩個多月的發掘收穫確實驚人。一件件新鮮如初的木、骨器,尤其讓我大開眼界。

一天,遺址出露一根15釐米長的木錐,撿起來到邊上的水窪裡洗乾淨一看,我大吃一驚。這件木錐的扁舌狀端部,分明刻著一個筆畫清晰、結體規範的“字”,如果最後一捺往上勾起,不就是一個標準的“元”字?

後來,研究者認為這是“二”和“八”兩個數字的組合,是最早的數卦符號。如果這一卦象果真與後來的周易八卦屬於同一個體系,那又要在史前時代勾畫出怎樣的一幅南北文化聯絡圖?

斷枝上發現世界上最早的漆器——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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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弓的各個角度拍攝

又一天,一個探方里發現幾根殘斷的木條。技工拿過來看,我大致判斷為一截自然樹枝,因為外層有橫向褶起的皺皮,很像是我熟悉的李樹皮,暗紅色透著一點光亮。採集回去後,我將它浸泡在橢圓形的紅色塑膠盆裡,除了定時換水,也就慢慢遺忘了。直到2004年中日合作進行木器研究,一位日本專家認為這可能是一張殘弓。

這時,因為長時間的浸泡,外皮開始區域性脫落,我建議將一片半脫落“樹皮”摘下來和切片一起進行檢測。原來這是一層漆皮,而這件器物則是桑樹製作的漆弓。這可是迄今發現的世界上最早的漆器啊!

這讓我回憶起大學實習期間去長沙參觀馬王堆漢墓的情景。除了那具著名的女屍,當時我對棺槨裡漆器、漆畫的完美儲存,特別驚訝。如今見識了跨湖橋遺址,方才明白,造化確實可以做到這一點。

碳-14探測資料:均落在7000-8000年間

跨湖橋遺址終於出名了!杭州的報紙、電視臺對這次發掘的考古報道,可以用狂轟濫炸形容。年代超過河姆渡,浙江歷史之最,而測年的爭議,反而成為一個焦點,吸引了前手機時代的報紙閱讀者。

從親眼見到、親手摸到的陶片,我大膽表達了對遺址測年的肯定。跨湖橋豐富的陶片裡不見三足鼎,年代絕不會晚於6500年,這是剛從樓家橋遺址獲得的信心。

經過仔細的拼對,約有100多件陶器得到復原,這大大超越了1990年的發掘成果。釜、罐、豆、缽、盤、甑等器物群的完整呈現,以及交叉繩紋、方格拍印紋、鏤孔裝飾、彩陶、黑光陶的獨有風格,徹底拉開了跨湖橋遺址與河姆渡遺址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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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紋彩陶,顯示跨湖橋人的太陽崇拜意識已經出現  蔣樂平提供

彩陶在陶器中佔有相當比例,這是浙江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從未見過的現象。彩紋總是裝飾在器物的最醒目部位,這一審美風格,完全符合現代美學的裝飾原則。太陽紋是彩陶中的常見圖案,有些帶有放射光芒,有些是大紅圓圈。顯然,太陽崇拜意識已經出現。令人驚訝的是,在一件扁腹罐的器耳上,還出現一個“田”字彩紋符號,難道除了那件“二”、“八”數卦,還有神秘密碼可以開啟遠古之門?

黑光陶也很獨特,漆黑光亮異常,乍一見恍惚就是良渚黑陶。後來又發現了一件木質輪軸。這改變了6000年前才出現陶輪的舊有認識。

這些發現與認識,讓我堅信跨湖橋遺址獨立的文化屬性。

11月6日,北大寄出6個樣品的碳-14測年資料飄然而至。如我所願,經樹輪校正,這批資料均落在距今8000年至7000年的時間範圍。

接下來唯一的任務,就是給跨湖橋遺址進行正名,讓學術界承認在史前時代的中國東南部,存在著一支距今8000年的考古學文化。

首次文化命名並未成功,但入選當年十大考古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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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全方位升級後的跨湖橋遺址博物館

2002年3月27日,北京大學、故宮博物院、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中國民族大學、中國文物報、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蘇省南京市文化局等單位的專家學者,會聚蕭山,召開“跨湖橋遺址學術研討會”。

跨湖橋遺址的罈罈罐罐,就如一席豐盛的酒宴,經過悉心的醞釀和準備,就要堂堂正正地端上桌面。

會議目的十分明確,透過2001年的發掘,跨湖橋遺址作為一種獨立文化型別,已經在共存關係、遺存特徵和年代三個方面得到確認,需要透過專家之口確定下來,從而取代河姆渡,成為浙江新石器文化的新源頭。

但會議的架勢,不得不讓人感受到學術的嚴肅性。對跨湖橋遺址一體性的懷疑,顯然缺乏客觀的證據。發掘兩次,均確認了地層的原生性質。研討會的主題逐漸從具體問題擴充套件為考古學的一般問題。應該如何看待新發現?如何擺脫經驗主義羈縻?吳汝祚先生回憶河姆渡遺址、裴李崗遺址的發現經過,當初也是疑慮、問題一大堆,但最後都得到一一解決與澄清,而且都成為學科進步的突破口。嚴文明先生也認為要建立新思路,不要套老框子。吳先生和嚴先生都傾向於接受跨湖橋遺址的年代測定資料。

最後,與會專家勉強達成了“多數學者贊同跨湖橋遺存的上限較早,或者認為跨湖橋遺存整體早於河姆渡文化;或者晚段和河姆渡文化有一段並行發展的時期”這樣的看起來帶有妥協性質的結論。

儘管過程有波折,但從結果看,“跨湖橋遺址學術研討會”可謂成效顯著。半個月後, 200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名單公佈,跨湖橋遺址榮幸當選。

因找到下孫遺址等,2004年底跨湖橋文化被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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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內的跨湖橋遺址原址保護展示廳

從一開始,我們就明白,要命名跨湖橋文化,至少還需要發現一個同類型的遺址,這是一個硬條件。在實際的運用中,典型陶器群在一定時間、一定區域的遺址中“反覆”出現,是判別一種考古學文化的簡單標誌,而“反覆”的標準,則往往被認定為“不少於二個遺址”。

於是,尋找這“第二個”遺址,成為2002年的特殊使命——實際上,2001年發掘一結束,我們已經開始在蕭山南部的孔湖等地進行遺址調查了。

果然,2002年在杭州樂園南側、原湘湖磚瓦廠的取土坑西側斷崖,我們找到了文化層。因地點靠近湘湖村的下孫自然村,我將這個遺址定名為下孫遺址。

2003年7月,我們對下孫遺址進行了試掘。同年11月開始,又進行了正式發掘。下孫遺址陶、石器所體現的文化特徵,與跨湖橋遺址完全一致。

這就夠了。跨湖橋文化命名的客觀條件已經成熟。

2004年是我考古生涯中最難熬的一年。跨湖橋報告的每一個文字,幾乎都是自己在電腦裡“煉”出來的。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本被業內譽為出版速度最快的《跨湖橋》考古報告,終於出版。油墨未乾,就送到了會場。

12月16日, “《跨湖橋》報告首發式暨跨湖橋文化學術研討會”在蕭山召開,在著名考古學家嚴文明先生主持下,跨湖橋文化正式命名。

自河姆渡遺址發現以來,浙江新石器考古又迎來了重大突破。

發現中華第一獨木舟,或是南島語族人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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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橋遺址博物館內醒目地標明瞭蕭山的歷史8000年,然而跨湖橋人到哪裡去了,也成了追問熱點

在我腦海裡,跨湖橋遺址呈現的始終是一個長長的大剖面。這個剖面的上部,是一層厚厚的青淤泥,厚度達4-6米;中間,是一層黑褐色的混合土,即文化層,文化層由西向東由厚變薄,漸至消失,西邊依靠黃土基岩,東邊則“漂浮”在一層更加純淨的青淤泥上,一支獨木舟斜出一角……

這支著名的獨木舟,發現於2002年9月開始的第三次發掘期間。令人驚喜的是,就在一個半拉子的探方里,被稱為中華第一舟的跨湖橋獨木舟,被我們發現了!

這支用馬尾松刳鑿而成的獨木舟一端已被磚瓦廠取土挖掉,殘長560釐米,最寬處約52釐米,厚約2。5釐米,中部大部分側舷殘去,成淺凹狀的木板。從艙內底、壁基本垂直。舟體表面比較光滑,是一條破舊的獨木舟。

採用本體樣品進行碳-14年代測定,獨木舟的年代為距今約8000年,這與所在地層的年代基本吻合。

遺存現象表明,這支獨木舟當初被固定在木架之上。周邊還發現許多剖開的木料、一些石錛和錛炳。這些石錛就是刳鑿獨木舟的工具,說明這支獨木舟處在加工或維修的狀態。舟體發現多處火燒痕跡,也證明獨木舟的製作採用火燒與刳鑿相結合的方法。

值得注意的是,獨木舟的邊上還發現了幾個上部扭曲的木樁,很像是用來綁系獨木舟的。我們由此可以展開想象,跨湖橋人乘坐獨木舟駛入河湖,抵達或遠或近的地方,去進行捕魚、採集。遺址中發現的魚骨、菱角,很可能是透過獨木舟採捕而來。竹木製作的浮標、陶器上刻劃的網格紋以及纖維線段的發現,證明當時已經有漁網。打魚、採食歸來後,就將獨木舟系在岸邊的木樁上。

由此說來,跨湖橋人很可能已經掌握了駕駛獨木舟在海邊、甚至向海洋的深處揚帆遠航的能力。

跨湖橋人在湘湖谷地生活了近1000年,直至遺址被海潮整體吞沒。那麼,跨湖橋人到哪裡去了?

從內涵的比較看,跨湖橋文化與地處湖南的石門皂市下層文化有文化因素上的相似,但沒有證據表明跨湖橋人從湘湖遷到了湖湘。

河姆渡文化的確晚於跨湖橋文化,其出土的骨木器,與跨湖橋文化多有相似,但最能體現一個人群生活習慣和審美趣味、可塑性最強的陶器,卻差距很大。河姆渡文化精美的豬、鳥等動物雕刻,也並非源於跨湖橋文化。更何況,在杭州灣遭遇海侵的大背景下,姚江流域也不是適合生存的遷徙方向。——從這一點看,河姆渡與跨湖橋的年代並不銜接,河姆渡文化是杭州灣地區環境重新穩定後,才發展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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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湖橋博物館內的成功下海試航的復原獨木舟。博物館照片均來自跨湖橋遺址博物館

跨湖橋人的遷徙之謎,或許真的要從獨木舟的行蹤中尋求答案。或許,在生存環境惡化的前夕,他們乘著獨木舟漂洋過海了?南太平洋群島中,生活這一群以獨木舟為最重要交通工具的土著人,稱為南島語族。南島語族保留這中國東南地區許多史前文化習俗,學術界公認他們就是大陸遷徙過去的。能夠製造獨木舟的跨湖橋人,莫非就是他們的祖先?

這實際上也是最發人省醒的歷史之謎。果真如是,那將是跨湖橋文化對人類歷史最偉大的貢獻了吧!

因跨湖橋而得到上山的測年為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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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遺址

向我展示2001年時間之魅的,首先是跨湖橋,但最後扯開時間鐵幕的,卻是上山遺址。

考古測年最常用的是碳-14測年法。碳-14作為一種放射性元素,均衡地存在於自然界各類生命體中,一旦生命體死亡,碳-14就會因衰變而降低,每經過5730年,碳-14原子就降為原有水平的一半值。透過動植物亡體中存留的碳-14放射性水平與它的原始放射性水平的比較,就可以算出其死亡的年齡。但在實際的操作中,考古樣品的純度、野外提取及實驗室操作過程中受到的汙染,都會影響樣品測年的準確性。

難道跨湖橋遺址樣品也存在汙染問題?我設法與北大碳-14實驗室的吳小紅老師討教。在一次通話中,吳老師聽說上山遺址有夾炭陶片,就向我介紹可用少量炭素進行測年的加速器技術。

這讓我十分驚喜。從這個意義上,跨湖橋的年代問題拖延多年,冥冥之中竟是為了一舉突破時間,專為等候上山遺址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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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陶器與千年萬年古人對話,是蔣樂平心怡和澎湃之事  蔣樂平提供

2002年的6月上旬,我請人將上山遺址的四個夾炭陶樣品帶到北大。

2003年元旦剛過,我還正沉浸在跨湖橋遺址獨木舟發現的興奮和忙碌之中,吳小紅打來電話,透露資料為8000多年。1月27日,測定資料寄來了,最早的達9600年,另一個為8700年。我驚訝不已。幾天後,一封來自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的信函飄然而至,開啟來,四個測年資料整整齊齊排列在一張白色的表格紙上,資料的早晚順序與地層關係完全一致,樹輪校正後約距今11400-8600年!這可比河姆渡遺址的年代早了4000-3000年,比跨湖橋遺址早了3000-2000年!

2003年11月7日,《中國文物報》頭版刊登《浙江浦江縣發現距今萬年左右的早期新石器時代遺址》一文。

上山遺址與跨湖橋遺址一起,為中國東南地區的新石器考古打開了一片新的天空。

李念 編摘自《萬年行旅——一個考古人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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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蔣樂平

編輯:李念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