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圖片

站在第一排跳舞文/崔世進匆匆拾掇兩個菜，匆匆扒上一碗粥，趁著晚霞瀲灩於西空，空氣柔和而未曾開始冷冽，罩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我們出門而去。臨湖而居，須得與湖親近些，才不枉臨湖的種種好處。然而湖就在那裡。路線幾乎是固定的：順湖邊緩坡而下，穿過已有年歲的木棧道，到湖東拜範公像，繼續南行跨一座小橋，至一片開闊的草地。沿著草地臨湖的邊緣慢慢往前踱，三五成群的野鴨、水雞匆匆往葦叢深處的家中趕去。眼見著西空的天色更為暗淡了不少，湖北畔廣場已隱隱約約順風傳來陣陣音樂聲。那是廣場舞的音樂——三個場地的音樂聲競相響起，而我們分明聽得屬於我們的那個場地的嫋嫋樂聲。趕場子去……自去年“五一”起，我們一直追這個場子：領舞的是個小姐姐——身材豐腴，熱情地分解每一個關鍵動作，不遺餘力地指點每一個學員的動作，尤其是前排學員的動作；參舞的是一群不惑之年左近的青年人，賣力地舞動著年輕的身軀，發洩著過剩的活力，齊刷刷的六七排人，聲勢甚為壯觀。我們屬於隊伍中年紀稍長的，所以，通常我倆會順勢排在隊尾。排在隊尾的好處就是，可以不必那麼賣力地跳，還可以少挨幾句點評，更主要的是，若是自認為已經跳得淋漓盡興，可以隨時悄悄退場，後排嘛，誰也不會注意到。只要我向老婆努努嘴，她便會心領神會地慢下動作來，然後雙雙閃人。前晚到得著實早了些，站隊時排到了二排，老婆順勢站在我身後的三排。不曾想前排的一位小姐姐示意我站到一排去，沒好意思拒絕……樂曲聲起，動作同步開啟。原先站在後排可以信馬由韁的動作不由自主地規範到位起來，領舞的小姐姐本用眼神打量著這一群人的舞姿，不過，我總覺得她在盯著我一個人看，而且隨時可能點評我的動作幾句。一曲下來，已覺氣緊，兩曲、三曲……鼻息早已粗重，頭皮也似在片刻間起了一層痱子，又驚又癢。老胳膊老腿的，感覺隨時要散架似的。再沒堅持下去的毅力和耐力了，趁著領舞小姐姐背身示範動作的當兒，我趕緊示意老婆剎住舞動的雙臂，頭也不回一溜煙小跑閃退。……想起之前某一日，我曾像導師般要求兒子：凡事還需努力些，現在是人生學知識的黃金時段，哪怕辛苦些也是必須的，別等到若干年後感嘆，“當時只道是尋常”。滿以為，這樣的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哲理雞湯，雖會引起兒子內心稍稍的抗議，但面子上，他必沒有什麼可反駁的。誰曾想，只見他輕啟金口道：無謂的努力大可不必，辛苦而不值當。你想，靠辛苦取得一時的成績也許是可行的，但要長久維持一時的成績帶來的風光，豈不很辛苦？他倒反過來勸我：學習上，我自不會鬆懈，人嘛，還是活得自在些的好。一言以蔽之：高處既不勝寒，那又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兒辛苦往高處去？一時，我竟無言以對…………昨晚再去廣場，老婆和我很是自覺地排到隊伍後排，遠遠的臨摹著領舞小姐姐的動作，自己手腳上的動作卻在下意識間隨性了起來——踢個腿，舞個臂都不甚規範。五六支曲罷，後背悄悄沁出一層麻麻汗，我照例悄悄的朝老婆努努嘴，而她，照例心領會神停下動作來，隨著我悄悄退出了舞場…………還好，這麼多年我們沒有竭力去用辛苦的方式換取星星點點的成績來感動自己，生活得倒也隨性自在。有人曾雲：大部分人看似的努力，不過是愚蠢導致的……有些東西並不值得誇耀。以辛苦的方式努力，同樣如此。人，難免會有愛慕虛榮的一面，可是，與虛榮伴生的常是隱於內心的失落——畢竟，虛榮一時爽，哪能一直爽！回過頭來反思，多覺不值。我們並不能時刻保持清醒，但直覺會告訴我們，什麼樣的狀態是隨性、自在的。我們所需要的價值，也並不總是清晰的印刻在某個地方，不能時刻提醒我們隨時加以取捨。回到跳舞這件事上，用力過猛的動作一定會磨損我們的關節，與站在第一排舞動身軀帶來的短暫虛榮相較，得不償失。所以從此以後，還是歸隊到後排吧！因為我們骨子裡需要的是隨性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