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守林人的夢想

和守護木村祖祖輩輩的山林一樣，山林也有木村祖祖輩輩的守林人。趙式的家族職責就是守護木村的深山，隨著時代的更迭守護山林已經變成了守護伐木隊砍伐整齊的那些木材，到了趙式這一代守護職責更加清晰：春季防盜木材，夏季防盜木材，秋季確保木材防盜防火，冬季依然防火防盜木材。

趙式本可以把家族的遺風發揚光大做個木村體面的守林人，從他出生開始的二十五年裡他熱愛著大森林，歲歲年年與天地山水為伴，朝朝暮暮沐雨薰風，伴鳥獸鳴叫而作隨眾獸歸巢而息，喜則引吭高歌獨則逗弄群犬。但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人生，他開始喜歡山下的五光十色，更向往山外的天外有天，影響他的人是一個外來的獵戶，丁爺。從聽見丁爺的第一聲槍聲開始，他的小小世界就被打破了平衡，丁爺是個有故事的人。

丁爺給他講城裡人的人情世故：酒場的五光十色，賭場的五花八門，市井裡的嬉笑怒罵，城裡姑娘們的旗袍大腿。有些故事丁爺也是編出來哄趙式的，趙式是個老實人每次聽的走心走神，還真誠的請求丁爺一定要常來進行文化交流有酒有肉有聲有色。

一個從小在城裡長大四十四歲才進山打獵的單身漢想教育一個二十五歲年從沒走出山林的純直二桿子青年，真的不需要過多的理由，他說什麼趙式信什麼。丁爺給趙式講的故事有多少是他臆想的有多少是真的，完全不重要誰叫這小子二十幾年都在山上看木頭呢，村裡人不喜歡我不要緊，山裡的守林人才是真知音。

趙式則無不詳盡的告訴丁爺木村的山上和山下的一切風俗人情，丁爺能在小小的木村生存下去趙式功不可沒。趙式覺得光說這些還不夠真誠，於是包括他家世世代代的生活和人情關係，包括他的個人隱私都一股腦兒對丁爺和盤托出。其中最傷感的是從小父母給他定了娃娃親，結果親家毛叔的女兒二十歲那年不幸溺水死了，毛叔家為此特別愧疚答應把二女兒嫁給趙式，現在他只能等毛二妮成年，她今年才10歲。

趙式對丁爺的真實瞭解並不多，只知道他是得罪了人才躲進深山的，他最敬重的是丁爺是個有槍的漢子。丁爺講到槍的時候最最引以為豪，並且一點都沒有故弄玄虛。因為這把槍是丁爺的爹在抗戰時期和小鬼子拼刺刀拼來的，後來部隊復員丁家上下不僅把這把槍當命根子一樣儲存，在文革時期還冒著全家獲刑的風險把槍埋在祖墳裡才得以私藏至今。關於這把槍的後半截故事丁爺沒有細說，老爺子死後他在地下黑賭坊輸光家當賠不起的時候也是由於有這條槍唬住了人，才沒被賭坊老闆關五爺手下的人打死。

在深山裡兩顆孤獨的彼此需要的心靈一觸即燃，把酒言歡人生幾何。多的是丁爺知道的故事，丁爺不知道的是趙式的內心種了一顆種子，它悄悄發芽發芽慢慢孕育出一個夢想：他暗暗下決心等毛二妮嫁過門，他一定要帶著老婆和孩子們去城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