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這部電影，一舉奪得本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但因為我對華納高層由來已久的不信任和質疑，導致我昨天去看點映之前，還是對這部電影抱有一點點的偏見和懷疑。

不過，質疑在看到傑昆·菲尼克斯初一亮相的特寫鏡頭後就煙消雲散了。

在這個鏡頭裡，還未成為Joker的Arthur正在為自己的工作化小丑妝。

他一筆一筆畫上小丑誇張鮮紅的嘴唇，眼角含著淚，淚水慢慢滴落，混著黑色的顏料在白底的臉頰上劃過一道痕跡，消失在唇邊。

隨後，他用手指給自己撐起了一個扭曲怪誕、痛苦不堪的笑容。

在無邊黑暗和萬籟無聲的影院裡，我被大螢幕上的表演所震驚。我很難想象，一個人是怎麼透過這樣扭曲的笑容來傳達無盡的痛苦。

菲尼克斯不僅做到了這一點，他還能透過無數種不同的笑容、無數種不同的眼神、無數種不同的肢體語言來傳達無盡的痛苦。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發生在一間昏暗的辦公室裡。

Arthur幾分鐘裡一直都是低著頭說話，看不清他的眼神，忽然，他輕輕地抬起眼睛。

在那樣的環境裡，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但這個光芒不是積極的，而是充滿了惡意的。光明與惡意，原本應是背道而馳的，但在Arthur顛倒的世界裡，通往罪惡、瘋狂與黑暗的路卻是光明的。

這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這部電影經常使用這樣的隱喻來暗示Joker的內心世界。

（菲尼克斯的另一種笑容）

這樣的手法反覆出現在Arthur回家必經之路的一條長長的樓梯上。登上樓梯本應該是向上的，但卻充滿了逼仄和壓抑；但在影片後半部分，當瘋狂越來越多地佔據了Arthur後，電影用一種神奇的鏡頭將往下走樓梯拍成向上走。

跌進深淵才是走向光明，通往黑暗才是進入天堂。

直到影片的最後，長長的甬道盡頭是窗外明媚的陽光，剛剛殺完人的Joker快樂地追殺著阿卡姆瘋人院裡的其他人。

在這個時刻，Arthur已經完全轉型成了Joker，瘋狂已經佔據了這個世界。

我看過的DC漫畫和動畫不算多，但因為我深深熱愛蝙蝠俠這個角色，同Joker有關的部分我也看過不少。

在很多動畫和漫畫中，民眾一直在扮演著驚恐的旁觀者。比如，Joker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旁觀者尖叫、害怕。

而在電影裡，民眾分為兩派。

代表著上層社會的人衣冠楚楚，虛偽卻動人，遇到危險時當然會尖叫逃跑；但其他人卻是瘋狂的支持者。

Joker只是瘋狂的催化劑，點燃瘋狂的是群眾。

世界上最難的就是傳遞善意，但是暴亂、瘋狂、惡毒和憤怒卻是最容易被感染的。

影片最後，暴動的群眾將Joker眾星捧月般移到中心，四周是廢墟和火焰，Joker第一次那樣自信地在人群中舞蹈和表演。

這樣的場景充滿了戲劇性，同時又那樣真實。

我愛慘了菲尼克斯的表演，同時也喜歡電影的鏡頭以及配樂，但美中不足的可能是劇本。劇本不能說不好，但是略有點配不上菲尼克斯。我認為劇本可以更加反諷，更加突出笑容、瘋狂和痛苦之間的關係，但是顯然它並沒有像菲尼克斯的表演那樣達到極致……

當我看完電影，我覺得菲尼克斯已經預定了明年的奧斯卡影帝但又為這個設想未必實現而憂心，但寫到這裡我又釋懷了。

每年都會有影帝和影后，但菲尼克斯的Joker必定會在影史長存，十年甚至二十年後也將被人提起。

最後我想說，我愛瘋狂就像我愛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