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古天樂李若彤版《神鵰俠侶》播出。
那年，一首俠氣而又痴綿的《神話情話》，也傳遍街頭巷尾，藏進了萬千女孩的歌詞本。
作為金庸的鎮行之作，《神鵰俠侶》已經被翻拍了11次。
其中95年的版本，是大多數人心裡的白月光。
只因它的選角，恰如其人，不偏一分。
經典角色總是難以逾越，王祖賢的聶小倩，陳曉旭的黛玉，朱茵的紫霞，趙雅芝的白娘子……
而李若彤之後，再無小龍女。
古天樂之後，也再無楊過。
初見楊過時，李若彤一襲白衣，明眸皓齒，臉龐卻無半點血色。
讓少年楊過心中直嘀咕
“難道她是鬼，但鬼怎會這麼美。”
李若彤形神具備，還原了金庸筆下清冷的小龍女：
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裡……
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
當真是潔若冰雪，也是冷若冰雪。
當年拍攝時，李若彤更是把自己融進角色裡，一舉一動，像極小龍女。
以至於完戲後16年，古天樂在飛機上偶遇李若彤，脫口而出依然是：姑姑。
古天樂飾演的楊過，亦是無法被超越的典範。
白古時期的他劍眉星目，隨意拎劍飛舞，就演活了孤傲輕狂的楊過。
也只有這樣的楊過，才讓好幾位女子，“一見楊過誤終身”。
除了小龍女和楊過，95版本的《神鵰俠侶》，幾乎全員選角經典，忠於原著：
郭芙，郭襄，程英，陸無雙，公孫綠萼……幾個年輕演員，一顰一笑，復刻了書中的女子。
郭靖，黃蓉，李莫愁的飾演者，亦是演活了書中人。
此後的翻拍，劇中的幾個重要角色，再無如此貼切符合。
1995年劇組合影
2019年，《神鵰俠侶》劇組再次重聚。
李若彤、古天樂、簡佩筠、魏秋樺、雪梨等主創演員，笑意盈盈圍坐一起。
一時間，讓人有些恍惚。
當年的盛況仿若還在眼前，劇外的他們，卻已滄桑。
如今時間來到2021 。
26年過去，他們都花落何方？
李若彤是大家心中的“小龍女”。
但現實終究不及小說美好，她至今沒有遇到她的“楊過”。
她出身於一個貧寒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家裡有十個兄弟姐妹。
也許是天生麗質，也許是幸運，1990年，李若彤被星探發掘，開始拍攝廣告、電影。
5年後，她出演《神鵰俠侶》。
只憑小龍女一個角色，從此成為幾代人心中的女神。
1996年，李若彤飾演《天龍八部》的王語嫣，也轟動一時。
但她不喜歡這個角色，因為“王語嫣完全為愛情而活”。
當時年輕的她不曾預見，許多年後，她真的活成了王語嫣。
1998年，李若彤遇到了她的劫難——比她大20歲，離異有子的商人郭應泉。
當時她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可她卻在大家眼前消失，把重心放在了男友身上。
只因男友“不喜歡她拋頭露面”。
有人猜測，郭應泉很有錢。
實際上，當時他已債臺高築，負債近十億。
李若彤並未離去。
她如小龍女一般，決意“一生只愛一個人”。
之後，不聽親友的勸阻，痴痴等待，同時拼命拍戲幫他還債。
可她一片真心，對方卻棄如敝履。
2008年，郭應泉的事業有了起色，便一句“性格不合”，提出分手。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久後，李若彤的父親病逝。
在同時失去愛情和親情的打擊下，她患上抑鬱症，一度想放棄生命。
好在，她走出來了。
2013年，李若彤出演勵志電視劇《女人俱樂部》，這部劇讓她看到了女人的另一種活法。
她步入新天新地。
積極拍戲，並健身，交友。
2019年，李若彤在微博上曬出近照。
一掃戀愛時的頹靡，她神采奕奕，狀態不輸當年。
前段時間，她還因為一組腹肌照上了熱搜。
已經55歲的她馬甲線清晰可見，整個人活力而動人。
多年以後，李若彤談及當年那段感情，終於清醒：“我表面上討厭王語嫣，現在才發現，其實當年是討厭另一面的自己。”“我不應該因為另一半的要求，就真的淡出工作，完全放棄演戲，那一段時間是我最好的時候，應該還有更長更遠的路，更大的發展。”
人生後半段，她終於做回了清醒的“姑姑”。
與“姑姑”一起爭奪楊過的，還有一個女孩，名叫郭芙。
任性，嬌憨，極具競爭力。
或者說，極具殺傷力。
她的扮演者傅明憲，和郭芙有七分相像。
著一襲紅衣，少女模樣，美豔而甜美。
看向楊過的眼神帶笑，笑容明媚靈動，卻不失刁蠻灑脫。
金庸筆下“顏若朝華”的郭芙，從此便是傅明憲。
傅明憲的家世也頗有些像郭芙，是真正的名門小姐。
劇中郭芙出身於武林世家，是郭靖、黃蓉之女，黃藥師的外孫女，自小驕縱蠻橫。
傅明憲的父親傅奇是著名演員、導演，母親石慧是當紅女星。
都是當年香港影壇有分量的人物。
在這樣優渥的環境中成長，傅明憲的成長順風順水。
大學畢業後，傅明憲想當演員，父親一個電話，便把她安排進香港無線電視。
不久後，她本色出演《神鵰俠侶》，以“最美郭芙”為人所知。
此後的兩年，傅明憲一連出演了幾部經典古裝劇，《醉打金枝》《河東獅吼》《小李飛刀》……
成為TVB當紅的古裝美人。
1997年，傅明憲飾《皇家反千組》的家寶。
一頭清純短髮，乖巧可愛，更是圈了一波粉絲。
有資源，長相甜美，演技過關，傅明憲的前半生，拿了一手好牌。
可惜，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會被珍惜。
1998年，為了結婚，傅明憲與無線公司解約，徹底退出演藝圈。
當時，她演戲也才不過3年，事業正紅。
傅明憲的丈夫葉建波是身價百億的商人，比她大11歲。
結婚後，傅明憲過起了鋪張高調的闊太生活，開銷巨大，每個月的置裝費就超過30萬。
2006年，葉建波因資金問題被捕入獄。
丈夫在獄期間，傅明憲依舊玩樂，參加SM派對，夜店買醉，自由放縱。
緋聞男友關係複雜如蛛網：
在媒體的追蹤下，她因為“私生活混亂”，成為全港的笑柄。
兩年後，葉建波和傅明憲正式離婚。
2012年，傅明憲與小11歲男友莊家彬的戀情被曝光。
莊家彬是年輕有錢的富二代，和傅明憲地下情多年，甚至一度有傳言即將結婚。
然而男方家庭對傅明憲縱情聲色的過去十分在意。
莊家彬的父親對媒體痛斥：
“這世界沒女人嗎？我兒子怎會和她！”
也許是因為家庭壓力，2015年，他們結束了9年的感情。
正應驗了劇中所說，“上口極甜，後來卻苦了，這花叫情花。”
劇中郭芙沒能和楊過白首，劇外傅明憲也至今獨身。
她喜歡HelloKitty，喜歡粉嫩顏色，或許是想當一輩子小公主。
但想在父母的羽翼下躲一輩子，總歸是不現實的。
2019年，傅明憲偶遇古天樂，在微博上曬出合照。
很多網友幾乎沒認出來。
曾經多驚豔，現在就多惋惜。
不自然的大眼睛，厚臥蠶，尖下巴……
整容多次的她，已經失去郭芙的可愛靈動。
昔日美人，風華不再，令人感慨萬千。
而這一切的動因，同樣不過一個“情”字。
戲裡，郭芙為情所狂。
戲外，“郭芙”為情所亂。
這麼看起來，世間萬事，情事最害人。
可也是看人的。
比如有人就因為遇見對的人，一生自律，餘生幸福。她就是郭家二小姐，郭襄。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
和楊過的相遇，註定是郭襄一生一度的璀璨。
她喊楊過“大哥哥”，暗懷情愫，楊過卻始終將她當小妹妹。
李綺紅飾演的郭襄，活潑伶俐，純真可愛，聲音像青棗一般脆生生的。
笑起來嘴邊帶著淺淺梨渦，眼睛一撲一閃，惹人愛憐。
自此，她便是獨一無二的“最美郭襄”。
李綺紅出身於普通香港家庭，6歲時舉家移居加拿大，父母在餐廳打雜維持生活。
13歲那年，母親離世，她四處打工補貼家用，同時尋求出路。
1994年，李綺紅嘗試參加香港小姐競選。
甜美青春的笑容一下子擊中了所有人，她獲得了當年港姐的季軍，和最受傳媒歡迎獎。
隨後，她簽約香港無線電視。
次年，李綺紅參演《射鵰俠侶》，“最美郭襄”的稱號讓她一炮而紅。
1998年，她憑藉《自梳》、《神偷諜影》，被金像獎、金馬獎提名最佳女配角。
劇裡，她的眼神，始終有光。
劇外，她卻因遺傳性抑鬱症，備受折磨。
2002年，李綺紅抑鬱症復發，修養了9個月才好轉。
幸好，她的身邊，有人如郭襄等待楊過一般等著她。
不離不棄，一生相許。
兩年後，她與外籍丈夫結婚，減少演出，逐漸退隱娛樂圈。
很多人覺得可惜，她迴應道：
“那兩年拍劇壓力太大，回家後就發病了，整晚整晚睡不著，起床後還會無緣無故地哭，我試過開車時衝下天橋……”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男友一直陪伴，把她從抑鬱的泥沼中拉了回來。
也是這時，她想清楚了，與名利相比，身體和家人更加重要。
李綺紅婚後歸於平淡，定居在加拿大一座人煙稀少的山上，生活平靜而安逸。
巧的是，劇裡中的郭襄，也於半生滄桑後，在清淨之處峨眉山剃度出家，創立峨眉派。
劇裡劇外，兩段人生隱約重合。
如今李綺紅在加拿大內陸醫院任職，成為一名幫助兒童情緒的精神科護士。
她以她的方式，救人、助人。
而劇中，郭襄也以她的方式，行俠仗義，廣結善緣。
因緣際會。
她們隔著螢幕，彷彿走上了同一條命途。
《神鵰俠侶》中，令人意難平的，除了郭襄，還有李莫愁。
她是狠毒的。
又是可憐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猶記得，李莫愁最後喊出這句話，大笑著遁入情花火海。
場面如飛蛾撲火，淒厲決絕。
但她原本，也只是個“輕柔婉轉，神態嬌媚”的尋常女子。
雪梨一個嬌羞的歪頭，讓我們看到了少女時的李莫愁，清純無邪，從庭院款步而出，與心上人殷殷告別。
可心上人卻負了她。
愛而不得，繼而生恨，於是，她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狠毒魔女。
這是一個極難演繹的角色，雪梨卻將李莫愁的不甘和憤恨演活了。
因為戲外，雪梨經受的情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雪梨和李莫愁的坎坷情路，很是相似。
雪梨本名嚴慧明，14歲時出道，在《親情》中飾演容家茜，形象溫柔可人。
1982年，17歲的雪梨認識了比她大15歲的男星徐少強。
年輕的她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愛，幻想著白頭偕老。
直到懷孕了，她才知道，原來徐少強其實已有家室。
一夜之間，她成為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沒人願意找她合作，前途盡毀。
也許是因為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雪梨不顧家人阻撓，堅持生下了孩子。
三年後，又為徐少強生下一女，公開成為他的小三。
但徐少強依然沒有給她一個交代。
更沒有一個名份。
戲裡被背叛，戲外被欺騙。
1988年，雪梨終於對愛情失望，斬斷這段長達7年的孽情，復出拍戲。
闊別娛樂圈7年，雪梨優勢不再，只能演不起眼的配角，甚至跑龍套。
她的戲路，也從甜美女孩，變成蛇竭美人。
1995年，雪梨出演《神鵰俠侶》，演繹了“最經典李莫愁”，重新贏得了大家的讚譽。
1997年，她在《天龍八部》飾演馬伕人康敏。
將馬伕人的人前嬌柔和人後陰毒，詮釋得入木三分。
2001年，雪梨出演《尋秦記》，飾演風流嫵媚的“雅夫人”趙雅。
遭遇丈夫戰死、被蹂躪，繼而自暴自棄等悲劇。
看得也是令人心生憐憫。
女子若是錯付了人，一生受苦。
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
直到現在，雪梨依然沒遇到對的人。
她獨自一人，拉扯著兩個孩子，在浮華之外，沉默地活下去。
一如李莫愁，遁入時間深處，將滿腔悲憤、半生不堪，全部默默吞忍。
這是她們共同的劫。
金庸在《神鵰俠侶》中嘆道：
“世間多少痴兒女，情到深處無怨尤。”
李若彤、傅明憲、李綺紅、雪梨，這些神鵰女子，也許入戲太深，她們半生經歷，都或多或少地，印證了劇中的人生。
看似宿命，但其實命運的走向，早就寫在了她們的性格中。
李若彤的痴，必然令她不顧西東，一意孤行，不撞南牆不回頭。
傅明憲的狂，令她任性妄為，不顧後果，於是，命運也給了她慘痛的代價。
李綺紅的哀，則令她極容易活在回憶中、遺憾中。
這種性格質素，會令自己受苦。
但之於外人，也會格外心疼。
於是，她收穫了一生相伴的人，也以赤誠之心，去行善助人，同時自助。
雪梨的軸，容易成為執念，令她如陷泥潭，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最終她用餘生、聲名，為這種不甘、不智、不義而買單。
每個人的命運，其實都是自己的選擇。
無論是戲劇。
還是人生。
只不過，戲一晃而過，人生卻漫長，每一步都要自己去親歷。
其中滋味萬千，恐怕只有局中人才懂。
而我們，對著壓縮了的一段段命運，徒然感慨說：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時間調回1959，第一段《神鵰俠侶》剛在香港《明報》上發表。
當時金庸大概沒想到，60多年後的今天，依然有無數人，因之牽腸掛肚，也因之走不出玄秘的困局。
戲中人定格。
戲外人如潮水般來去。
那些傳奇與人生，依然在繼續，也依然在發生。
作者：蘇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