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殘暴，吳末帝孫皓是《三國志》中僅次於董卓之人，陳壽對於孫皓得以善終憤憤不平、咬牙切齒，認為他應該被腰斬。

同時，史書又稱他極盡孝道、好學守法，即位之初是一位體恤士民、開倉濟貧的明主。前後反差之大，以至於東吳民間流傳那個殘暴不仁的孫皓是其舅舅的兒子何都假冒的。

孫皓兩手反綁向晉軍投降，被賜號為歸命侯。

僅次於董卓的大壞蛋

陳壽評論孫皓時說：

“（孫）皓之淫刑所濫，隕斃流黜者，蓋不可勝數。是以群下人人惴恐，皆日日以冀，朝不謀夕。……況皓兇頑，肆行殘暴，忠諫者誅，讒諛者進，虐用其民，窮淫極侈，宜腰首分離，以謝百姓。”

永安七年（264年），吳景帝孫休去世，太子年幼，當時蜀漢初亡，唇亡齒寒，吳國上下深感恐懼，急需要擁立一位年長的君主，於是丞相濮陽興、左將軍張布建議將23歲的孫皓過繼給景後朱氏。朱太后說：“我寡婦人，安知社稷之慮，苟吳國無損，宗廟有賴可矣。”於是立孫皓為帝。

孫皓八月登大寶，九月就上演農夫與蛇的戲碼，貶朱太后為景皇后，十一月，誅殺有擁立之功的濮陽興和張布。一年後又逼殺景後朱氏，發配孫休四子，旋即追殺其中年歲較大的兩子。

樓下都尉何定為子求娶少府李勖女被拒絕，而後誣陷李勖“枉殺將軍馮斐，擅自退兵”，孫皓將李勖誅殺焚屍。

孫皓愛妾使人搶奪百姓財物，被司市中郎將陳聲繩之以法，愛妾向孫皓詆譭控訴，陳聲雖為寵臣，也難逃被燒鋸斷頭、棄屍荒野的悲慘下場。

會稽太守車浚、湘東太守張詠，因郡縣饑荒，沒有上繳財稅，又向朝廷請求開倉振貸，卻被斬首，頭顱傳遞各郡，以儆效尤。

《江表傳》記載，尚書熊睦見孫皓酷虐，稍有輕微的諫言，孫皓就使人“以刀環撞殺之，身無完肌”。

孫皓每次宴會群臣，必令大醉，又置黃門郎十人專門記錄醉臣的過失，為司過之吏。臣下稍有失言，甚或看孫皓的表情異樣，大者加威刑，小者加罪。

孫皓又營建新宮，令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入山督促伐木。又破壞諸營，大開園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功役花費數以億萬計。

吳國後宮數千，卻沒完沒了地選秀。孫皓命人從江中導水流入吳宮，宮人稍有不合意，就殺掉投屍水中流出。“或剝人之面，或鑿人之眼”，以致上下離心，積惡至極。

孝子孫皓的錐心之痛

孫皓之惡，罄竹難書。按照古史層累說，和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暴君夏桀商紂一樣，孫皓的極惡肯定也有被後世誇張的成分。

晉平吳後，晉侍中庾峻等問孫皓近臣李仁：“聞吳主披人面，刖人足，有諸乎？”“雲歸命侯乃惡人橫睛逆視，皆鑿其眼，有諸乎？”對於挖眼剝皮，李仁都予以否認，只說被刑殺者都是因為有罪。這雖然是無恥狡辯，但李仁有一句話還是說得很對，

“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後世君子厭惡居於下位的失敗者，因為天下的惡都會歸到失敗者身上。

孫皓是否如此殘暴，信則有，不信則無。

孫皓殘暴，白紙黑字，載於史書。而殘暴的另一面，孫皓也濫情、孝順，有著極其悲慘的童年。

孫皓的父親孫和，是孫權第三子，太子孫登病逝後，孫和被立為太子。

孫和“好學下士”，又深得孫權歡心，母妃王夫人又受寵，故前太子孫登對這位異母弟也十分親敬，待之如兄，“常有欲讓（太子）之心”。而孫登臨終時也上表請求立孫和為太子，稱“皇子和仁孝聰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

韋曜《吳書》載：

（孫）和少岐嶷有智意，故（孫）權尤愛幸，常在左右，衣服禮秩雕玩珍異之賜，諸子莫得比焉。好文學，善騎射，承師涉學，精識聰敏，尊敬師傅，愛好人物。（蔡）穎等每朝見進賀，（孫）和常降意，歡以待之。講校經義，綜察是非，及訪諮朝臣，考績行能，以知優劣，各有條貫。

據傳黃山市屯溪區孫王山為孫和墓葬地

孫和也十分有孝心，據吳國官修史書《吳書》（韋曜著）記載，諸葛壹偽叛誘敵魏將諸葛誕，孫權親率伏兵潛伏在外。孫和寢食難安，數次上諫，望父親持重，不要冒進，務必全勝，等到孫權還軍後，他才心安。

如無意外，以孫和之賢，履跡帝位，才學俱佳的孫皓以太子之尊，平穩繼承大統，心理也不至於扭曲為雙面人。

但因為孫權女兒全公主的讒言，太子孫和母親王夫人不得沒能立為皇后，還被孫權怒斥責罰，“以憂死”（史書上各種“以憂死”，大機率都是被秘密賜死）。全公主又支援孫和胞弟魯王孫霸，挑戰孫和太子之位，陷害孫和，導致這倆親兄弟一個被賜死，一個被廢掉太子。

孫權臨終前想召回孫和，又因為全公主及孫峻、孫弘反對而止。孫和先是被幽閉，而後封南陽王，遣往長沙，太子一黨冤死無數。孫權死後，孫亮即位，孫和嫡妃張氏的舅舅諸葛恪先秉政而後被誅，孫和也因此受株連，被全公主和大將軍孫峻合謀賜死。

妃子張氏稱：“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活也。”也自殺相隨。孫皓生母是孫和的姬妾，姓何，何姬見丈夫和嫡妃都死了，為了養育孫和子女，她選擇了獨活：“若皆從死，誰當養孤？”遂養育孫皓兄弟四人及何家三個弟弟。

孫休即位後，封侄子孫皓為烏程侯。城府極深的孫皓，一直壓抑著內心的悲憤，當他終於貴為一國之尊後，就放飛自我，對仇人展開了瘋狂的報復。他自己也在復仇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變得殘暴不仁。

孫皓即位後展現了他孝子的一面，尊父親孫和為昭獻皇帝、文皇帝，生母何姬為昭獻皇后，貶孫休夫人朱太后為景皇后之後，又進生母何姬為皇太后。

孫皓還將父親孫和改葬明陵，置園邑二百家，令、丞奉守，四時奉祠。有司奏請立廟京邑，於是孫皓使守大匠營造寢堂，號曰清廟。又遣丞相孟仁等率官兵二千人，以靈輿法駕，東迎父親神主於明陵。臨行前，孫皓親自拜送迎葬隊伍。

迎葬期間，孫皓更是日夜相繼，奉問神靈起居動止。他沒有享受過父愛，故而聽聞巫覡稱見到父親穿著舊日衣服，面色如平生，他悲喜涕淚，大賜群臣。

算著靈輿要到了，孫皓又使丞相陸凱奉三牲祭於近郊，自己更是露宿京城外。第二天，又望拜於東門之外。拜廟祭父當日，孫皓抽泣悲痛，感天動地。

七日三祭，這個大孝子還請倡技晝夜娛樂，現今某些地方仍然保留了這一“風俗”。最後還是有司奏言，“祭不欲數，數則黷（濫用），宜以禮斷情”，然後大祭乃止。

孫皓固然濫情，也可以從中大概瞭解一個兒子對亡父的思悼，以及他對父親冤死的不甘。

除了風光大葬父親，孫皓還向父親的仇人展開了報復，將孫霸二子孫基、孫壹削爵，徙遷會稽烏傷縣。

吳末帝孫皓

殘暴的孫皓是替身？

吳國末年，外戚何氏驕縱，子弟橫放，百姓苦以為患，民間訛言“（孫）皓久死，立者何氏子”。

《江表傳》記載，張布之女嫁給孫皓後很受寵，被封為美人，張布被誅殺後，孫皓還反問張女父親在哪兒，張女氣憤不已，說父親“被賊人殺害了”，激怒孫皓，被棒殺。而後孫皓又後悔了，思念美人，還使能工巧匠以木頭刻出美人形象，常放座側。

這還沒完，孫皓聽說張布還有個大女兒，嫁給了原衛尉馮朝的兒子馮純，居然將這位妻姐也搶奪過來，封為左夫人。

孫皓與左夫人晝夜房宴，不聽朝政，還令宮人穿金戴銀，以相撲為樂。左夫人死後，孫皓哀愍思念，將她葬於宮苑中，還做大冢，使工匠用柏樹刻作木俑，當做衛兵放入冢中，又以不計其數的金銀珍玩之物陪葬。左夫人風光大葬後，孫皓還在宮中治喪，半年不出。兩位夫人之死，也可見孫皓真的是濫情。

但是吳國百姓見葬禮太奢麗，都以為孫皓已死，下葬的就是孫皓，而現竊居帝位的暴君，是與孫皓相貌相似的舅家子何都。

孫皓被擁立之前，人們對他的評價是

“才識明斷”，可比孫策，“又加之好學，奉遵法度”

，《江表傳》稱：

“（孫）皓初立，發優詔，恤士民，開倉稟，振貧乏，科出宮女以配無妻，禽獸擾於苑者皆放之。當時翕然稱為明主。”

沒想到一旦得志後，是這樣一個孫皓：

“粗暴驕盈，多忌諱，好酒色，大小失望。”

孫皓前後反差極大，加之民間素來以為真命天子總是聖明，除非他被下臣矇蔽，或者被掉包了。

但孫皓就是這樣一個雙面人，他好學遵法，濫情孝道，又殘暴不仁。

臨海太守奚熙不知道是輕信訛言，還是有心除暴，他不但非議國政，還樹起“誅殺何都”的旗號舉兵起事，結果被何都叔父何植擊殺，夷三族，止住了訛言，但人心猶疑。

孫皓的哀與孝，可以理解。

但他殘殺朝臣和宮人，就完全是復仇之心扭曲了人性。

而他殺孫權第五子孫奮、孫策的孫子孫奉、孫休兩個年長的兒子，以及親弟弟孫謙、孫俊，就完全是因為他們的宗室身份可能危及自己帝位。

封面新聞記者 文康林

龐統外貌之謎：龐統到底醜不醜 真的死於落鳳坡嗎？｜三國十謎②

曹操姓氏之謎：爺爺是宦官，孫子曹操姓曹還是姓夏侯？｜三國十謎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