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毫無徵兆地在清晨醒來。

單薄的空調被包裹著的肌膚微微有些發涼。隔壁床室友的輕鼾聲，像初夏的朝露，均勻地散落在空氣中。敞開的窗簾間，天空光線稀薄，水杉抖動隱約的綠影，公交車還躲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沉睡。

五月，是一個模稜兩可的月份。氣溫日漸上升，卻仍然有峰迴路轉的可能，白雲和烏雲總是結伴而行，天氣就在這一次次擲色子中，忽然從高溫炙烤的豔陽天滾向綿綿陰雨，許多譬如穿衣的選擇都變得搖擺不定，讓人啼笑皆非。

如果時節再早一些，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悶頭繼續睡去，如果晚一些，也會掙扎著起身梳洗晨練。而在這段尷尬的空白裡，我能做的只是呆望著灰白的牆頂，在夢與醒的邊緣禹禹獨行。那些年復一年關於初夏的記憶碎片，片刻後便如白鴿飛入杳杳雲煙，再尋時只剩一兩句殘存的夢噫，被空氣擠壓得面目全非。

我想起幼年時媽媽栽種的那些綠色植物，手掌般闊大的葉片對稱排列，鋸齒狀邊緣，自由的意識，滴水葉尖；少年時的那隻白貓，取名為小遊離，喜歡小魚乾和初夏清涼的甜水；學生時期暗戀的男孩，水杉般挺直的站立，當我推開窗戶，看到稀疏的月光落滿他的肩膀，大地的藍在微微鞠躬致意……

每一個初夏的回憶，最終落地生根，又在風中草草了事。鈴蘭花上結下的十餘串露珠，黎明前閃爍的易碎的晶瑩，迅速在陽光中焚燒殆盡。

我聽到鬧鐘聲，光線蒸騰昇起。五月在人們的視野中迴歸，一步一步不可逆轉地走向新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