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作為王府樂姬,人人都想得王爺青睞,唯獨她避猶不及

故事:作為王府樂姬,人人都想得王爺青睞,唯獨她避猶不及

舊國淪陷,為了生存她成了王府樂姬

原本只想賣藝的她在王府中處處遭受排擠

難道只有獻身才能在亂世裡活下去嗎

1

“姐姐,今天王府選花魁,我想多半是你啦。”

蘇月笑笑,一排花釵列在眼前,她伸手選了最豔最紅的那支插在髮間。

“姐妹們都生得好看,都有機會,怎麼一定是我?”

梅兒是敲鼓的丫頭,她知道自己生得不好看,因此對蘇月總是特別殷勤。

“王府上下誰不知道?每次咱們給王爺奏樂,那王爺的眼睛不看旁的,都粘在姐姐這把箏上呢。”

蘇月佯裝生氣,叫她“莫要胡說”,但心裡卻聽得十分順心。

她已經不年輕了,今早照鏡時,瞥見眼角又添了條細細的紋路,擦了許多脂粉才遮蓋過去。

樂伎吃得是口青春飯,以前哪怕再清高,憑著這一手好箏和一張臉蛋,到哪兒也有達官顯赫願意捧著,但日後再沒有著落,便像那枯萎了的花,只有零落成泥的份兒。

這花魁宴,恐怕是她不多的機會了,可府裡的姑娘們哪個不是這樣想的?

“蘇姐姐還是別太放鬆了,今晚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

秦秋扭著腰肢過來,在釵子裡挑挑揀揀,一雙鳳眼高飛,眼波流轉皆是風情。

她來府上雖時日不多,但年輕會說話,很快便得王爺單獨召見。大傢俬下里傳小話,都說這秦秋很快便要攀上高枝,被王爺收去做第七房小妾了。

她與蘇月,一個是炙手可熱的新歡,一個是覬覦已久的舊愛,因此總是很不對付。

“哼,盡會使些狐媚子手段,有什麼了不起的。”

梅兒白她一眼,先一步把秦秋打算撿走的釵搶在手裡。

“你!”秦秋剛要罵,轉而又把話壓下去,冷笑道:“是,你家蘇姐姐清高,看不上咱們王爺。先前王爺想要她,她抵死不從,那現在怎麼又來爭這花魁了?她敢說和我不一樣?”

*

秦秋的話不假。

蘇月本是前朝高官之女,一場戰亂,她一夜間便家破人亡了。

新皇登基,蘇家男丁被髮配邊疆,年輕女丁便入了教坊,成了賤籍。

一夜之間,她從蘇家的掌上明珠,成了下九流的樂伎。

她的箏曾經師從善才,王爺來教坊司選人那天,她在一眾獻媚的樂伎裡固執地彈著陽春白雪,將脊背挺得筆直。

不知怎的,王爺誰也沒挑,偏偏選她進了府裡。

進府那年蘇月方才十四出頭,男人叫她來房裡彈曲,彈到一半忽得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不輕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男人吹在耳邊的熱氣讓蘇月頃刻汗毛倒立。

她嚇得不輕,以前父母只教她男女授受不親,要恪守禮樂,甚至連她的何哥哥都沒碰過她,更何況這王爺幾乎同她父親一般大。

那天她奮力推開王爺,不管不顧地拔腿就跑,回去後躲在被窩裡哭了一宿。

後來王爺也叫她去過幾回,拿好話哄著她,說他不是玩玩而已,是真心喜歡她,還許了她妾室的名分,但她都抵死不從,還鬧絕食,想著要輕生。

那時隊裡最年長的樂伎叫蔣離,是個熱心腸的姑娘,她心疼蘇月年紀還小,便從廚房裡偷了兩個饅頭,等大家都睡了,悄悄趴到她的床頭,對她說:

“好月兒,乖月兒,把饅頭吃了吧,活著不比什麼都好嗎?你不是還要等你的哥哥嗎?”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她心底的委屈一下翻湧到眼底,抓住蔣離的手號啕大哭起來。

蔣離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小聲哄她:

“能被王爺看上,不是不幸,而是大幸,因為這能讓你活下去。除此之外,我們再沒有更好的活法了,明白嗎?”

蘇月搖搖頭,那時她聽不進去蔣離的勸,只知道自己是蘇家的女兒,便是蘇家敗落了,她也不能給蘇家抹黑。

而且她相信她的何哥哥定會回來尋她,她的身子許了他,是給不得旁人的。

可蔣離有一句她聽見了,她得活著,才能見到她的哥哥。

於是她還是哭著吃掉了蔣離給她的饅頭。

蘇月是幸運的,王爺確實待她比別的女人寬容一些,她不從,他也不急,就把她養在府裡看著。

最後一回王爺叫她去,只對她說:

“你想明白了,以後你一定會來求我的。只是到了那時,可沒現在這麼容易了。”

她從前很不屑,想著尊嚴是比命要重要的。

她這樣堅持著,直到眼睜睜地看著府裡的女人一個個消失,又換上了一張張新面孔,就像王爺養在院子裡過季了的花。

她從“蘇妹妹”,變成了“蘇姐姐”,而這一切也只不過短短五年。

再後來,蔣離也不見了。

蔣離走的時候,蘇月哭著拽住她的手,問她:

“姐姐要去哪裡?府裡再沒有人的琵琶彈得比姐姐更好,王爺怎麼會讓姐姐走?”

蔣離揉揉她的頭髮,笑得淒涼:

“傻孩子,你當王爺聽得是曲子嗎?”

她從懷裡掏出一枚小小的金鎖放到蘇月手裡:

“這是我妹妹的東西,她若活著,也當同你一般高了。這些日子我像從前疼她一樣疼著你,所以你收著這個,以後再有想放棄的時候就看看它,然後好好活下去,全當為了給我一個盼頭。”

“那……那我們還能再見嗎?”

蔣離默了一會兒,垂眸道:

“但願見不到吧……”

可她們還是重逢了。

一年後,某天蘇月走在街上,忽聽得一人喚她的名字。那聲音極沙啞,她回頭,看見一個匍匐在地的老嫗,那老嫗卻說“是我呀,蘇妹妹,是我呀”。

她盯著那女人看了許久,實在無法將她與記憶中的任何一個人聯絡在一起,直到她說:

“我是蔣離啊!”

蘇月腿一軟,跪倒在她面前,這才看清她原來不是衰老,只是頭髮骯髒得結成了條,滿是灰土。

她好像染了病,瘦得一副皮包骨,只一雙眼睛大得駭人,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段枯木。

她見蘇月想起來了,便急忙爬過來,抱著她的腿瘋了似地哀求:

“妹妹!好妹妹,你替姐姐去跟王爺說說好話,我還能彈琵琶,還能彈的!我,我回去做什麼都行!”

蔣離邊哭邊笑,應是已經半瘋了。

蘇月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把一身的首飾能摘的都摘了,連著她當初送的那隻金鎖,一起送還給了她。

對不起,你當初救了我,可我如今卻救不了你。

回去後,蘇月整夜不敢閤眼,一閉眼都是蔣離骷髏般的臉,她甚至看見自己也漸漸變成了那副樣子。

天亮時她忽然醒悟了,蔣離當初說的“沒有更好的活法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的一生已經完了,沒有人救得了她。

她怕死,更怕變成那副活死人的樣子,要想活下去,便只有將能拋的都拋下。

*

“妹妹,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便也勸你一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咱們都是男人的玩意兒罷了。你已經給出了自己的全部,可在王爺眼裡那什麼也不是,嘗過了也便膩了。你自己保重吧。”

蘇月拉起梅兒便走,留秦秋一人掀了首飾盤,留在原地氣急敗壞。

有時她倒是很羨慕梅兒,這琵琶和箏都好找,但能把大鼓打得虎虎生風的卻實在難得,梅兒也算是她們中間唯一能靠技藝吃飯的。

“蘇姐姐……咱們……真能打敗秦秋嗎?”

走遠了,梅兒才心虛地問她。

蘇月沒有答話,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沒底。

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憑著王爺喜歡,被王爺養在府裡這麼多年,可是她也知道王爺對自己的興趣已經越來越淡了,她拖不起。

她只能拼這一回,在夜宴上將所有自尊清高都拋下,讓自己這朵高嶺之花綻放到糜爛來搏他的另眼相看。

再不濟,能被其他王孫貴胄看去也算得上是另一條出路。

2

這是何翎走過的第十座城,也是他找他那青梅的第三個年頭。

那年敵軍兵臨城下,他一個只拿過筆桿子的文人也隨著父親參了軍。

無數將士馬革裹屍,客死異鄉。他也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倒下後父親為保全他,以自己的身體掩護了身下的他,這才苟且偷生。

他留著一口氣兒,從邊疆一步步回到故土,去找他的愛人。

可是再歸故里已是滄海桑田,故國不在,故人亦了無音訊。

他還記得與她的約定,記得那年他臨走時,她是怎樣悲傷地啜泣,說她一定一定會等著他,也叫他千萬千萬要保重。

那時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在她耳邊發誓,說自己一定會活著回來娶她的。

自那以後,他憑著一杆畫筆和一把刻刀四處謀生,只為尋找她。

“連這江山都易了主了,客官,您那位姑娘呀,我看要是還活著,也早嫁了人了,您就別找了。”

生意不景氣,店小二陪著何翎喝完最後一壺酒,也聽完了他的故事。

何翎搖搖頭,醉得有些說不清話:

“她要是還在等我呢?那我怎麼……怎麼能丟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店小二嘆了口氣,身逢亂世,最不缺的就是斷腸人,這樣的故事不是他第一回聽,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可他還是軟了心:

“您那青梅叫什麼名字?我以後做生意的時候也幫您留個心。”

“她叫蘇月,”何翎念起她的名字,唇角就不自覺沾染了笑意:“好聽吧?那是我的月亮啊……”

他說完便醉倒下去,醉進一場舊日迷夢裡,他也只敢在夢裡半晌貪歡。

酒樓上唱小曲兒的正在咿呀,嗓子不亮,沙沙啞啞地唱著一曲《摸魚兒。雁丘詞》。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3

何翎又夢見了他夢了無數次的場景。

梧桐樹下紮了一把鞦韆,女孩坐在上頭衝他盈盈地笑,身後是六月的似錦繁花,可她人比花兒還明豔三分。

何翎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蘇月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不丁點兒大的小丫頭,叔伯讓她喚哥哥,她不肯,躲在大人後邊兒不出聲,只露出腦袋上扎的兩個小啾,像某種食草的小動物。

那時何翎也很傻,還是個只會唸書的呆頭小子。

他跑過去,拉著妹妹的手背了幾句文縐縐的小詩,把人惹哭了,嚇得他手足無措,差點兒跟著一起掉金豆豆。

再後來,小不點兒長大了些,倒變得愛黏他了,總是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地跟在他身後。

他去私塾裡唸書,小姑娘總是偷偷去看他,踮著腳尖,趴在窗框子上小心翼翼地往裡瞧。

那時他正念到“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忽然就唸不下去了,像有一千隻蝴蝶在心裡撲騰,一張嘴就要呼啦啦飛出去似的。

蘇月來得多了,同學們也都認得了,便一齊鬨笑他說,“你的小小娘子又來看你啦”。

何翎把書一丟,紅著耳朵跑出門去,拉著他的小姑娘就跑,小姑娘跑不遠,乾脆背起來,跑到市集裡再給買糖果子吃。

兩人坐在堤岸邊的柳樹下,蘇月嘴裡含著糖球,眨巴著眼睛,話也黏黏糊糊:

“哥哥,你方才唸的詩是什麼意思呀?什麼叫相思?”

能在廳堂裡與長輩高談闊論的一個人,忽然就說不來話了。

他咿咿呀呀半天,小姑娘半天等不來回答,就把這句話忘了,吃飽喝足後靠著他的肩膀睡過去。

於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人揹回家去,一路上想的還是那句“相思”。

他的每一處相思都是他的小姑娘,小小娘子。

春去秋來,幾番寒暑。跑著跑著,小姑娘也就長大了。

小姑娘長大後生得漂亮極了,軟糯的一個小包子長成了水靈靈的女子。

她是在父兄的疼愛下長大的,是

嬌嫩

的一朵花苞,沒受過什麼風雨。因此那桃花似得一雙眼,看誰都帶了半分羞怯,看他尤是。

何翎也不曉得,從小看著長起來的小姑娘,怎麼長大了反而同他生分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就避著他,也不去找他玩兒了。

於是便換成他去找她。

他給她畫了許多像,寫了許多首情詩,還親手在梧桐樹下給她紮了一把雕花的木鞦韆。

何翎這輩子最稱手的兩樣東西,除了他的筆桿子就是那一把刻刀。

少女坐在鞦韆上面,把頭低下去,他站在後頭一下一下輕輕地推。

他記得那是個晴朗的春日,風裡有花兒的香氣,可他心裡頭焦躁得很,只覺得春風惱人。

他先前問了她是否有什麼心事,還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惹了她生氣,她沉默了好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他忍不住一聲嘆息,她才終於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

“哥哥,我好像弄懂那句詩的意思了。”

“嗯?哪句?”

女孩聲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語,何翎把耳朵湊過去,於是她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念道: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他一愣,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的小姑娘已經長到豆蔻年華,也是會思考情愛的年紀了。

他嘆了口氣,悵然若失:

“他是哪家的少年郎啊?”

沒曾想,她聽罷一下跳下鞦韆,嗔怪著推了他一下,罵道:

“哥哥是傻子!接下去的話,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呆立許久,才衝著女孩傻笑起來。

不久後,他便去蘇家提了親,兩家很快訂下了婚約,只等一個良辰吉日。

眼看他的小小娘子就要做了他的真娘子,戰事卻發生了。

他父親臨危受命,掛帥出征,他於忠於孝,都沒有不跟隨的道理。

臨走時蘇月哭得梨花帶雨,她總說“男女授受不親”,卻是長大後第一次抱住了他。

“一定要去嗎?”

他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國家興亡在先,兒女情長在後。

以前他的志向是學有所成後,便入廟堂,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可是筆桿子救不了國,救不了百姓,也救不了他們的家。

國若破了,家便亡了。

故而他是一定要去的。

“一定要回來啊,我在這兒等著,等你回來娶我。”

何翎記得,這是蘇月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待他再次回到故里,曾經的家宅只剩下斷壁殘垣,曾經繁華的都城,現也成了餓浮遍地的人間煉獄,無數百姓因為戰亂流離失所。

他找不到她了,甚至不知道她還是不是活著。

可是他又有什麼旁的選擇?

唯有走遍每一座城,淌過每一條河,唯有相信,相信她還和他看著同一輪明月。

因為除此之外,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4

第二天傍晚,何翎便提著他的畫箱上王府去了。

前幾日他在街上賣字畫,正碰上王府裡的師爺出來找畫師,那人看了兩眼他的畫,許是覺得畫技尚可,便問他會不會畫美人。

何翎這輩子只畫過一個女子。

好在那師爺看了很是滿意,又問他願不願去給王爺的樂伎們畫像。

他開出的酬勞夠何翎生活好些時日,他不瑕多想便答應了。

進了王府,只見雕欄玉砌,燈火通明宛如白晝。許多侍女身著綵緞,端著菜食,排作一排向某處行進,遠處隱隱傳來樂聲。

何翎侷促地跟在小廝後頭,忍不住開口問:

“今天府裡是有什麼活動嗎?”

小廝伸手正了正自己頭上的高帽,慢悠悠地回答:

“沒見過這陣仗吧?今兒啊,是王爺的花魁宴,請了好多貴人一起來熱鬧呢。你小子可撞了大運了,咱們府裡的樂伎那是一個頂兒一個的漂亮。”

何翎點點頭,不再多問。

他家曾經也是座這般氣派的宅子,園子裡四季有花,廊下的燈宿夜不滅。

那時他只覺得是家,從沒有細看過裡頭的一磚一瓦。

現如今他成了一介布衣,想起過去竟是恍如隔世。

那小廝引他至院中,院裡早已搭起臺子,臺邊有一座很高的亭子,亭裡擺了坐席,想必是主人家和座上賓。

亭下還零散擺了些坐席給散客,而他被引至坐席最偏處,單獨擺了張桌子供他作畫。

那師爺找他時同他交代過,他家王爺想百年後,在地底下也能有曲兒聽,有美人抱,所以要做一塊兒浮雕,就雕刻他府裡的十二位美人樂伎,最後是要給帶到墓裡去的。

那邊樂聲已起,賓客們紛紛上座,遠遠地能望見十幾個抱著樂器的窈窕女子,想必就是那十二釵。

何翎將白宣撫平,在一片笙歌中靜靜地磨起他的墨。

5

蘇月是最後一個出場的,她抱著箏在臺上坐定,抬手是一曲陽春白雪。

琴技嫻熟,可是當下卻似乎並不討得客人們喜歡。

於是她給臺下的梅兒一個眼神,鼓點頃刻轉急。

她把箏扔到一邊,褪去的青色衣衫下是一身紅豔裙裝,盡顯曼妙身姿。

她學那些異域來的舞姬,和著鼓點挨個飄過客人跟前。

她並不善舞,可那舞姿因著過分努力的笨拙,反而更顯出諂媚之態,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引得臺下一片叫好。

最後,她藉著動作趴上王爺的肩頭,圓滾冰涼的雙臂貼著那人的臉頰,身上潵的薔薇水發出馥郁而濃烈的香氣。

她附在他耳邊如唱如嘆,嬌鶯婉轉:

“水骨嫩啊,玉山隆,鴛鴦衾裡挽春風啊……”

頓時場子更加熱烈起來。

混亂中有旁的一隻手捏了一把她的腰,她分不清是誰的,只覺耳邊有無數男人的鬨笑,震耳欲聾,吵得她無法分辨。

看著她的人是誰,是救世主還是吃人的鬼?

“記得嗎?我說過你會後悔,也說過,往後便沒有這麼容易了。”

男人斜靠在椅背上,懶眼看她作弄。

她紅了眼眶,將身子伏低,乖順地貼在他的腳邊,如一條喪家的犬:

“蘇月知錯,求您別讓蘇月走……”

男人大笑,心情很好地將她拉進懷裡。

他從來喜歡倔的女人,更喜歡看著乾淨的東西是怎麼一點點變髒的。

一句話就能左右一個人的命,不是很有趣嗎?她們該感謝他,他可是救了她們的神。

他拿指節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叩著桌面,淡淡道:

“繼續唱。”

蘇月伏在男人肩上,唱著唱著就掉下了眼淚,可不敢弄溼了王爺的袍子,立刻低頭去擦。

一低頭,就在淚眼裡看見了他。

起初她覺著是自己終於瘋了,生出了幻覺。

可是她用袖子反覆擦了好幾次眼睛,蹭得疼了,他仍在那裡。

她許久不見的哥哥,她盼了,也念了多年的哥哥,現下就坐在人群之外,著一身素衣麻布,手裡提著一隻畫筆,就那樣定定地,定定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