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圖:網路/侵刪

1907年,英國探險家斯坦因在途經烽燧遺址時,在一座坍塌的廢墟底下,意外挖出了一個郵包,裡面除了一些木簡,還有用絲綢帶子捆紮起來的八封書信。

其中的3號信,是一位女子寫給她丈夫的家書,裡面有一句話是這麼寫的:

“寧嫁豬和狗,不做你的妻。”

寫信之人,是一個名叫米薇的粟特人。

粟特,一個古西域小國,其活動範圍主要集中在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也就是如今烏茲別克的第二大城市,撒馬爾罕。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公元前138年,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為絲綢之路的開闢奠定了基礎。

據說當絲綢第一次出現在古羅馬的時候,他們並不清楚這是由什麼東西製作而成,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鍾情這種編織精美、柔軟光滑的絲織品。

在古羅馬,絲綢與黃金等價,一度成為了上層貴婦之間的炫耀品,甚至有人不惜發動戰爭,只為獲取一匹昂貴的絲綢。

可惜的是,就算他們爭得頭破血流,由於當時交通堵塞,進入古羅馬的絲綢數量十分有限,直到絲綢之路的開通,這種情況才有所緩解。

而素有生意頭腦的粟特人從中發現了商機,從2000多年前開始,不斷有粟特人攜家帶口,從中亞來到中國,跨越幾千公里,沿著絲綢之路,在各個貿易重鎮落地生根。

其中,米薇和她的丈夫那奈德,就是其中之一。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公元310年前後,剛新婚不久的米薇,不顧家人反對,跟著丈夫那奈德離開家鄉,來到敦煌定居。

跟很多貿易商人一樣,那奈德主要以絲綢和茶葉為出口商品,維持生計,這就免不了需要到外地找訂單。

這天,那奈德急需離開敦煌,去樓蘭談一筆生意,他向妻子承諾,半年內定會回來。

或許是出於女人敏感的天性,米薇對那奈德這一次出行顯得異常緊張,就連臨行前都還在勸說:要不這次先別去了。

可由於商人重諾,那奈德沒有答應,而是安撫了米薇幾句,又親了親小女兒莎恩的臉頰,便牽著駱駝離開了。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看著那奈德越來越遠的背影,米薇那顆懸著的心始終放不下來,果不其然,半年過去了,那奈德當初承諾的歸期,並沒有實現。

慢慢地,米薇開始給那奈德寫信,跟他說說自己的近況,以及女兒莎恩又長大了多少,信的結尾都是同一句話:你什麼時候回家?

然而,米薇一次都沒收到那奈德的回信。

隨著時間推移,信中的那句“什麼時候回家”變成了“你還回來嗎?”

公元312年,這是那奈德離開的第三個年頭,家中積蓄早已花光,為了生存下去,米薇不得不找人借錢。

一天,米薇找到了部族首領薩保,希望他能帶自己去樓蘭找那奈德,可悲的是,薩保沒有理會米薇的哀求,甚至還把她推倒在地。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求助無望的米薇最終淪為奴隸,在那暗無天日的破草房裡,米薇忍著劇痛,寫下了這封家書:

“多希望能聽到你安然無恙的訊息,這樣就算再艱難,我還可以撐得下去,只是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很糟糕……”

“我一次又一次給你寫信,卻從未收到你一封回信,我對你已經徹底失去了希望。因為你,我被困在敦煌三年;因為你,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家人;因為你,我就快死了……如果有來生,我寧嫁豬和狗,也不願再做你的妻。”

在這封家書的右上角,還寫了一句話:

“只要二十枚金幣,我們就可以擺脫奴隸的身份,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

這是米薇的女兒,莎恩寫的。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不難想象,米薇在寫下這封家書的時候,是多麼的絕望,她把這三年來的委屈全部傾瀉出來,甚至立下了“來生不做你的妻”的誓言。

然而,這些看似憤怒、絕情的字句,同時也是米薇最卑微的哀求:她祈願自己的丈夫能趕回來,幫助自己擺脫困境。

可惜的是,老天爺沒有聽到米薇絕望的求救聲,這封信並沒有送達它該到的人的手上。

信使在途經烽燧的時候,也許是遭遇了沙塵暴,也許是遭遇到劫匪,這封家書連帶其他七封商業文書被遺漏在某個角落,直至一千六百年後英國人斯坦因的造訪,才得以重見天日。

我們無從知曉,母女兩人有沒有撐過那一個秋天,我們也無從知曉,那奈德是變了心還是遭了變故,有關米薇和那奈德的故事,我們只能從這封短短的書信中知曉他們的一切。

一封家書:1700年前,一名粟特女子的悲鳴

如今,這封書信被收藏在大英博物館,信紙已泛黃,字跡也變得模糊,中間的摺痕更是變得殘破不堪。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1700多年,儘管我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們依舊能從米薇的字跡中,感受到她當時的悲哀與無助,又是在何種絕望的情形下寫下了那句誓言。

關於米薇和那奈德的故事早已結束,但還是私心地想要給他們一個結局:

在米薇即將放棄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人對著她喊了一聲:“我回來了。”在對街不遠處,那奈德正牽著離家時的那頭駱駝,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