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天祐元年(904年)八月十一夜,大唐東都洛陽,此時正值酷暑,城中天氣悶熱無比;大唐皇帝、昭宗李曄因為心情苦悶,在用晚膳時喝了不少的酒,於是駕臨皇后居住的椒蘭殿,正準備在嬪妃們的侍候下,安榻就寢。

就在夜色深沉、萬籟俱靜的時候,皇宮大門外,突然出現了大批軍隊,並迅速包圍皇宮、開啟宮門,進入了內院。帶領這些軍隊悍然闖宮的,是名義上的禁軍將領——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及知內樞密使蔣玄暉;其實,他們都是實際掌握了洛陽內外軍政大權的太尉、中書令、宣武節度使、梁王朱全忠的心腹親信(其中朱友恭還是朱全忠的養子)。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朱友恭、氏叔琮、蔣玄暉他們今天晚上之所以未經皇帝的詔令,就私自率軍隊包圍並闖入皇宮,正是奉了在親自率軍征伐鳳翔鎮的主君朱全忠的密令,要弒殺不肯老老實實當傀儡、還在暗地裡交通其他藩鎮、企圖擺脫朱全忠控制,重新恢復皇權的昭宗皇帝,以徹底消除其他藩鎮打著皇帝的名號、和朱全忠爭奪天下的隱患;同時,也讓朱全忠能夠實現完全控制傀儡朝廷,從而進一步篡位自立、受禪稱帝的野心。

朱友恭等人闖入內宮門後,讓蔣玄暉命在每道門上留十人把守,其餘軍士則一直往內宮闖入,抵達昭宗就寢的椒蘭殿外。隨後,氏叔琮、蔣玄暉等在殿外以“有軍情急奏”的名義,呼喝殿內侍從開啟殿門。此時昭宗的妃子、河東夫人裴貞一聞訊後起身開門,對蔣玄暉說:“縱有急奏,不應以卒來。”(即使有急報,也不該帶兵來!)

蔣玄暉聞言大怒,命隨同入宮的龍武軍衙官史太趕緊處置,史太領命後立即衝上臺階,抓住了裴貞一,然後手起刀落,將裴貞一砍死。這時候,椒蘭殿內的人也聽到了殿外的聲響,紛紛起身探視,蔣玄暉、史太則推開殿門,闖入內殿。

眼見亂兵洶湧而至,為了出言示警、保護皇帝,昭宗的妃子、昭儀李漸榮故意開啟自己居住的側閣窗戶,大聲喊道:“院使莫傷官家(指昭宗),寧殺我輩!”意在將蔣玄暉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好讓昭宗趁機逃走。

但此時的椒蘭殿已被朱友恭、氏叔琮率軍團團圍住,無路可逃,尚在醉酒中的昭宗即使聽見了李漸榮的示警呼喊,也無法逃出殿外,只得在慌亂中起身,胡亂披著衣服,赤著腳,以殿中的立柱為掩護,繞柱疾行,以躲避亂兵的追殺。

蔣玄暉看到了在殿內四處逃竄的皇帝,於是命軍士們立即上前包圍,將其殺死。為了爭奪頭功,已經殺了裴貞一的史太一馬當先,第一個舉刀追擊昭宗。此時,為了保護皇帝,李漸榮也從閣內跑出,攔在史太和昭宗之間,想要以此阻擋亂兵的追殺。史太毫不留情,先是一刀砍翻李漸榮,隨後再次揮刀,將昭宗也砍倒在地。

李漸榮中刀後一時未死,見皇帝倒地後,拼死撲到其身上,以身體護住昭宗。史太隨即連續揮刀砍刺,昭宗和李漸榮因此慘死於殿內;昭宗遇弒時,年三十八歲。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在昭宗遇弒的同時,皇后何氏也被亂兵們抓住;蔣玄暉原本想要將何皇后一併殺死,但何皇后向朱友恭、氏叔琮等苦苦求饒,而朱全忠的密令中,也只命殺昭宗一人,並沒有說連皇后一起誅殺。同時,留下何皇后,也可以以她的名義,釋出隨後的詔令,做好善後掩飾工作。因此,蔣玄暉在得到朱友恭、氏叔琮的同意後,暫時放過了何皇后。

第二天天亮後,蔣玄暉矯詔,以何皇后的名義釋出敕令,稱昨天夜晚宮中生變,河東夫人裴貞一、昭儀李漸榮勾結侍從宮人作亂;幸好有人將訊息傳到宮外,因此左右龍武軍才入宮平叛,誅殺了裴貞一、李漸榮;但軍隊來遲了一步,皇帝還是被裴貞一、李漸榮弒殺,龍武軍只救下了皇后和諸位皇子。因此,奉皇后敕令,追廢裴貞一、李漸榮為悖逆庶人,其他從逆宮人一律處死。

此外,蔣玄暉還脅迫何皇后,以假傳的昭宗“遺詔”,立皇九子輝王李祚(何皇后所出)為皇太子,並改名為李柷。隨後,在蔣玄暉的操控下,已經是空架子的外朝三省,由宰相柳璨、獨孤損出面,宣佈了皇太后的敕令——皇太子可於皇帝柩前即位。

天祐元年(904年)八月十二,在虎狼環飼的龍武軍士兵“護衛”下,年僅十三歲的李柷,戰戰兢兢地登上了皇位,成為大唐第二十一代、也是最後一代皇帝,即唐昭宣帝。

雖然已經登基稱帝,但昭宣帝知道父親是怎麼死的,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處境,為了不刺激幕後的朱全忠,他不敢立改立年號,只得沿用父親的年號“天祐”,並給父親上諡號“聖穆景文孝皇帝”,上廟號“昭宗”,奉母親何皇后為皇太后。

朱友恭和氏叔琮奉朱全忠密令弒殺了昭宗以後,原本認為可以憑藉此“大功”得到厚賞、顯爵。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天祐元年(904年)八月二十二,昭宗遇弒後第十天,在河中作戰的的朱全忠又有詔令傳來,命蔣玄暉以昭宣帝的名義釋出詔書,以“護衛宮禁不嚴、致使皇帝遇弒”的理由,勒令龍武軍衙官史太“自裁”,當日執行。

估計到了死這一天,史太都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明明立下“大功”,卻落得個“自裁謝罪”的下場。

天祐元年(904年)十月,出征關內得勝的宣武節度使、梁王朱全忠返回了東都洛陽。即使他早就知道昭宗駕崩的原因(就是他指使弒殺的),但仍舊假裝震驚萬分,急忙跑到昭宗停放靈柩的祭殿中,伏在昭宗的棺材上大哭:“令陛下罹難,臣之過也;此皆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於萬代!”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朱全忠這一番話,就將昭宗遇弒的責任,全部甩到了朱友恭、氏叔琮二人頭上。很快,朱全忠在洛陽釋出令旨,斥責朱友恭、氏叔琮“軍政不理、怠慢職守”,在自己率軍出征時翫忽懈怠、防備疏忽,導致皇帝遇弒。

因此,朱友恭、氏叔琮各自革除龍武軍統軍官職;朱友恭恢復本名李彥威(朱友恭是朱全忠養子),貶為崖州司戶,氏叔琮貶為白州司戶。

數日後,還來不及啟程前往貶斥地的朱友恭、氏叔琮,又接到了朱全忠的令旨,讓他們引咎自盡,“以謝先帝”。

深感冤枉、又氣憤難平的朱友恭和氏叔琮有心立即舉兵反抗,但軍權早就被蔣玄暉拿走,想要公開揭露自己是奉朱全忠的命令弒君的實情,也沒人會同情他們(大家都知道是朱全忠指使弒君,但看到弒君兇手落得這個下場,不是很解氣麼)。

走投無路之下,悔青了腸子的朱友恭(現在應該叫他李彥威了)和氏叔琮只得在萬般不甘之下,恨恨自盡。臨死前,心中憤概到了極點的氏叔琮還大聲高呼:“賣我性命,欲塞天下之謗,其如神理何!”為自己鳴不平。

朱友恭、氏叔琮、史太大概是粗鄙武夫,平常不讀書;當年成濟受賈充唆使鼓動、傻乎乎地第一個動手,弒殺了曹魏皇帝、高貴鄉公曹髦,最後被主公司馬昭丟出來當替罪羊,遭夷滅三族之事,恐怕他們到死那一天也搞不清楚。

頭腦簡單、衝出來給別人當槍使,從來都是最愚蠢的行為,沒有之一,朱友恭、氏叔琮落到這個下場,不值得同情(有讀者要問,弒君的元兇還有一個蔣玄暉,為什麼單單他沒有受懲罰、遭到報應?不要急,後面會說到他的)。

時間倒退到三十八年前,鹹通八年(867年)二月二十二,唐懿宗李漼的第七個兒子出生於東內大明宮,但因為唐懿宗的疏忽(或者說輕視),這個幼兒身為皇帝的親兒子,在出生後的數年內都沒有起名字,僅以“七郎”作為小名。直到五年後,鹹通十三年(872)四月,唐懿宗才終於想起這個兒子,於是封其為壽王,賜名為李傑。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僅僅一年以後,鹹通十四年(873年)七月十九,唐懿宗李漼駕崩於長安南內興慶宮咸寧殿,時年四十一歲。而在懿宗去世的前一天,掌握長安軍權的宦官首領——左神策軍中尉劉行深、右神策軍中尉韓文約、馬坊使田令孜等人,沒有透過懿宗的允許,就自行擁立十二歲的皇五子普王李儼為皇太子,並改名李儇。

懿宗去世後,皇太子在宦官首領們的支援下,繼位稱帝,即唐僖宗。這是整個唐朝,繼位時年紀最小的皇帝。

僖宗登基之前,唐朝的朝政在懿宗統治時期就已經腐敗、混亂不堪,藩鎮、宦官勢力持續坐大;而僖宗登基後,因為是由宦官集團擁立繼位的,因此更加信賴、重用宮內的宦官,任由他們把持大權、參預政務,外朝宰相形同虛設;混亂的局面在僖宗手中並沒有絲毫的好轉,而是日益加劇、不見起色。

乾符二年(875年)六月,席捲天下的“黃巢起義”終於爆發,在很短的時間內,起義軍在黃巢的率領下,以流動作戰方式,接連攻克山東、河南、荊湖、江浙、閩中、嶺南等地,唐朝的統治權威及地方藩鎮領地、世家大族的權勢都被嚴重的動搖。

僖宗年幼無知,因此登基後的朝政大事皆由宦官集團所掌握;另外,僖宗只對馬球、鬥雞、博戲等遊玩行樂之事感興趣,對如何治理國家沒有任何經驗。因此,黃巢起義爆發之後,僖宗根本沒有什麼應對的措施,只得被動地面對,導致起義軍輕鬆地在南北各地來去自由、攻略城池,壯大實力。

各地的藩鎮武臣們也不想中樞朝廷輕鬆剿滅起義軍,所以對黃巢的義軍隊伍持觀望、縱容的態度,對協助朝廷“平亂”並不十分用心,起義軍的兵鋒由此縱橫天下各地,勢力也越來越強大,五年之間,積蓄的力量已經到了可以傾覆唐中樞朝廷的地步。

廣明元年(880年)十一月,從嶺南返回中原的起義軍攻克了東都洛陽,僖宗大大為震動,於是趕緊派兵守衛潼關天險,想要阻止黃巢軍隊對關中的進攻。但朝廷官軍敵不過起義軍的四面圍攻,十二月初三,潼關失守,長安城再一次直面來自東面敵軍的進攻(上一次是安祿山的大軍)。

得知潼關失守後的僖宗惶恐驚懼萬分,立即決定放棄長安,南逃蜀中避難。十二月初五,在心腹宦官、左神策軍中尉田令孜親率五百神策軍的護衛下,僖宗倉惶離開皇宮,只帶著少數朝臣、宗室、嬪妃,棄守長安,直奔山南(漢中)暫避。

之後,僖宗遠遁蜀中,躲到了成都避難。這是繼一百二十四年前的唐玄宗之後,又一位放棄長安、避難蜀中的大唐皇帝。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十二月十二,起義軍隊進入了長安城;第二天,黃巢在東內大明宮含元殿舉行儀式,正式即皇帝位,建國號齊,改元為“金統”。大齊農民軍政權的統治範圍包括河南、關中的廣大區域。

當初黃巢起義爆發後,為了平定叛亂、消滅起義軍,僖宗也曾任命了一批朝臣、甚至宗室出朝擔任外官,率軍對抗起義軍。這其中,皇弟壽王李傑在乾符四年(877年)被僖宗授為開府儀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幽州、盧龍節度使,押奚、契丹藩落使,幽州觀察處置使等要職,以協調地方文武官員,調動轄區內的兵馬錢糧,支援、屏護中樞朝廷。

但壽王名義上管轄的幽州、盧龍等地,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不再聽從朝廷的詔命了(安史之亂就是從這裡爆發的),一直是地方武臣的半獨立轄區,也就是藩鎮。壽王的各項官職,看起來權力很大,其實根本指揮不動幽州、盧龍的藩鎮兵馬,也管不了地方錢糧,只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對抵抗黃巢起義軍也沒有任何幫助。

在僖宗將要逃離長安之時,壽王並沒有出外任官,還留在長安城中;於是在僖宗出逃之時,十四歲的壽王也隨駕護衛、不離左右,並在僖宗的支援下,竭盡所能地掌握部分禁軍的兵權、及流亡朝廷的人事統轄權,使得僖宗在逃難的路上,人生安全多少有些保證,皇權也沒有相對旁落。因此,僖宗對這個弟弟的忠心和才幹極為讚譽,在之後的日子中,更加信任器重他。

中和三年(883年),在僖宗的顯爵、厚祿條件承諾下,距關中最近的四家藩鎮——義武節度使王處存、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鳳翔節度使鄭畋奉僖宗的詔令,聯合出兵,討伐佔據長安的黃巢大齊政權。四月,在優勢藩鎮軍隊的圍攻下,黃巢不敵而戰敗,退出了長安,輾轉轉移到商山繼續作戰;長安城被名義上的唐軍(藩鎮軍隊)收復。

中和四年(884年)六月,退出長安後繼續率餘部流動各地作戰的黃巢被唐軍包圍於泰山狼虎谷襄王村(今山東萊蕪西南),最終力盡兵敗、自殺身亡(也有說是被部將所殺),持續十年之久的唐末農民起義至此宣告完全失敗。

黃巢起義被平定後,躲在蜀中避難四年之久的僖宗於中和五年(885年)正月啟程返回長安。一路上,壽王李傑依舊承擔護衛、扈從的重任,保護皇帝的安全。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三月初六,僖宗終於重返闊別四年之久的長安,回到了東內大明宮。為了表示慶賀重回國都,僖宗下詔改中和五年為“光啟元年”。

原本僖宗認為這一次返回長安後,日子就會安定下來,但事與願違,僖宗的親信宦官田令孜,為了侵佔當初僖宗承諾賜予藩鎮武臣的鹽池之地(以換取藩鎮出兵討伐黃巢),而與佔據鹽池的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產生了矛盾,更因此而交惡。

隨後,田令孜勾結覬覦鹽池之利的邠寧節度使朱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悍然進攻王重榮。王重榮於是也向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求救,請李克用出兵截擊田令孜、朱玫、李昌符的聯軍。幾大藩鎮因此在長安附近展開混戰,僖宗幾次下詔制止都不起作用。

光啟元年(885年)三月,王重榮和李克用擊敗了朱玫和李昌符的軍隊,包圍了長安。又經過半年的作戰,朱玫和李昌符的軍隊大敗,不得不撤軍退回本鎮。而發起這場混戰的禍首田令孜,因為他所掌握的禁軍神策軍在王重榮和李克用的進攻中被屢次擊敗、逃散,所以失去了以前的驕狂之氣,只能死守長安城不敢再挑戰河中、河東藩鎮的權威。

光啟元年(885年)十二月,大獲全勝的王重榮和李克用向僖宗上表,請誅殺田令孜以謝天下,安定人心。得到訊息後的田令孜魂飛魄散,立即憑藉手中所剩無幾的禁軍,於十二月初七將僖宗挾持逃出長安,再次流亡異地。

第二次出逃時,依舊是壽王李傑貼身侍候僖宗,鞍前馬後照顧、護衛,才讓僖宗有那麼一些安全感。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之後,僖宗在鳳翔避難,逐漸疏遠了把持朝政的田令孜,改為起用另一宦官首領楊復恭。長安城則被王重榮、李克用、朱玫、李昌符等藩鎮佔據。朱玫、李昌符見田令孜失勢,於是決定拋棄田令孜,出兵劫持僖宗,返回長安。

但田令孜再次帶著僖宗逃跑,躲到了興元(陝西漢中),願望落空的朱玫索性在光啟二年(886)五月擁立在鳳翔養病的襄王李熅(唐肅宗玄孫、僖宗遠房叔曾祖)為皇帝,返回長安,改元“建貞”,自行建立了偽朝。

又一次遭遇叛亂的僖宗欲哭無淚,只能呆在興元府徒嘆奈何;而大勢已去的田令孜為了保命、離開看起來也不保險的興元府,於是主動向僖宗請求外放,將“左右神策軍觀軍容使兼左神策軍中尉、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使”等職全部轉給僖宗的心腹宦官楊復恭。

於是僖宗任命田令孜為“西川監軍使”,讓他趕快滾去蜀中,投奔其兄、劍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田令孜本姓陳,入宮後才改姓田),眼不見心不煩。

田令孜狼狽離開後,僖宗用楊復恭之計,遣使去宣諭河中王重榮、河東李克用,以朝廷正統的名義,命王重榮、李克用討逆、鋤奸(同時也許諾對河中、河東藩鎮厚賞、賦予自主權)。王重榮、李克用得到僖宗承諾後,立即起兵,討伐謀反作亂的叛臣朱玫(李昌符雞賊,沒有公開參與作亂)。

光啟二年(886)十二月,朱玫的大將王行瑜得到了僖宗宣撫的詔書,並答應他只要反戈誅殺朱玫,即以“邠寧節度使”相授。王行瑜欣喜萬分,立即暗中回師長安,將毫無防備的朱玫誅殺,偽帝李熅則被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誘殺。二者的首級都被送往興元行在,獻於僖宗駕前。

光啟三年(887)三月,叛亂全部平定,於是僖宗準備自興元返京。但皇帝的鑾駕抵達鳳翔後,又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強行攔截,請皇帝“暫時駐蹕”於鳳翔(李昌符想要以此討好、奉承,從而避開自己曾經參與朱玫叛亂的禍事)。

但護駕的禁軍將領們都對李昌符這個曾經參與叛亂的逆臣鄙視痛恨不已,一直想要藉故發生摩擦,然後出兵將其徹底消滅。因此,禁軍領楊守立唆使部下於光啟三年(887)六月與李昌符的部下因瑣事發生火拼,李昌符則貿然率軍進攻僖宗行宮,被早有準備的楊守立擊潰,隨即反攻,李昌符被打得大敗,只得率殘軍出逃隴州,之後被僖宗命武定節度使李茂貞(原名宋文通,由僖宗賜名為李茂貞)率軍誅殺。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接二連三的兵變、叛亂,使得僖宗身心俱疲,李昌符的作亂則是最後一根稻草,僖宗受驚嚇不輕,不能按原計劃返回長安,只得暫時駐蹕於鳳翔行在。

光啟四年(888)正月月,僖宗在鳳翔度過新年後,身體一直沒有恢復,自感時日無多的僖宗,在“大限來臨”之前勉強起身,由皇弟壽王李傑等人護送,離開鳳翔,於二月間回到了長安。為了“沖喜、示新”,僖宗改光啟四年為“文德元年。

文德元年(888年)三月初三,僖宗病危;四天後,唐僖宗李儇駕崩於太極宮武德殿,年二十七歲,總算在死在了長安城中。

國不可一日無君,僖宗病重時,就應當馬上準備由儲君繼位,承襲大統。可僖宗本人的兩個皇子都已經夭折,沒有正統的繼承人。於是,外朝宰相和內朝宦官們緊急商議,要從僖宗諸兄弟中,挑選一位合適者繼位,以承皇統。

當時,懿宗諸子(即僖宗的兄弟)中,第六子吉王李保、第七子壽王李傑的繼位資格最先,而吉王為人賢德、排行也居長,所以朝臣們大多屬意立吉王為新帝。但僖宗的心腹、左右神策觀軍容使楊復恭因為之前和壽王接觸較多,且僖宗本人也對壽王更加器重青睞(幾次護衛僖宗逃難),所以楊復恭堅決要求立壽王為帝,入繼大統。

因為楊復恭手中握有兵權(兼管左右神策軍),朝臣們無法與之相抗衡,只得附和他的意見,同意立壽王為新帝。三月初六,僖宗駕崩當天,楊復恭以僖宗遺詔的名義,立壽王李傑為皇太弟,改名為“敏”。

文德元年(888年)三月初八,在文武群臣的擁戴下(其實就是宦官集團的擁立),皇太弟在皇兄的靈柩前正式即皇帝位,即唐昭宗。隨後昭宗給皇兄上諡號“惠聖恭定孝皇帝”,上廟號為“僖宗”。

昭宗為壽王時就頗有英氣,而且喜歡讀書,對父兄當政時期的朝政腐敗混亂局面十分痛恨,一直有“恢復元和(唐憲宗)、會昌(唐武宗)前烈”的志向。繼位後,昭宗注重提倡儒家法度,禮敬外朝文官,勤於政務、謹慎治國;相比懿宗、僖宗來說,昭宗的執政態度要積極主動得多。因此得到了“即位之始、中外稱之”的高度評價。

但從中唐以來所產生的社會弊端,到了昭宗繼位時,已積重難返,藩鎮作亂、宦官專權、農民起義此起彼伏,即使昭宗本人有恢復、中興的意願,但唐中樞權威已在一次次的亂局中被極大削弱,朝廷僅有的一點點實力也因為和諸跋扈藩鎮刀兵相向,最終損失殆盡。

雖有智勇,不能為者——悲情皇帝唐昭宗

所以昭宗在位時不甘沉淪,前後多次主動求變,剷除權宦、討伐強藩,都沒能奏效,反而將最後的元氣統統消耗殆盡,不得不被迫接受藩鎮的箝制、挾持,乃至於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最終被逆臣弒殺戕害,不得善終,實在是人生的悲劇(幾乎和明思宗崇禎帝一模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