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吃過晚飯,我和妻一起去村外散步。我們順著新修的柏油路,一直向東來到東崗(那是我們村最東邊的地塊)。北邊是一座剛剛建起來規模龐大的鴿子場,佔地好幾百畝,非常壯觀。南邊是滾河大橋,把武功鄉的滾河孫和棗林鎮的鐵爐王兩個村莊連線了起來。

不知不覺已來到橋頭,我們村的好些人也在橋上乘涼聊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非常熱鬧。我站在橋面向東望去,眏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河灘地。那是我們村有名的東河坡。望著這片肥沃的良田,便想起老年人常說的當年東河坡打豹子的事……

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那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事情發生在1964年的麥收時節,我們村去東河坡收割大麥。當時還是生產隊,上午社員們拿著鐮刀趕上牛車來到地裡開始幹活。

臨近大麥地的北邊是前李村種的小麥,還未成熟。小麥地中間是一條二三十米寬的荒溝,裡面雜草叢生,不成莊稼。溝的北岸是前李村種的菸葉,一位老漢正給煙苗鋤草。

老漢鋤完一壟煙苗,站在溝北岸,從腰裡掏出菸袋,吧嗒吧嗒抽起煙來。抽完煙想到溝裡去解手,無意間向溝裡瞟了一眼,透過灌木叢隱隱約約看見一堆花呼呼的東西,像狗比狗大像牛比牛小。使勁兒看,無奈老眼昏花,怎麼也看不清啥東西。便向我們村的社員喊到:“這裡有個啥東西,快過來看看呀!”

當時我們村的社員正忙著幹活。大家割麥的割麥,裝車的裝車,誰也沒那閒工夫搭理他。只有王黑,因為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身子便向前撅一下,村上有人給他起個外號,叫“撅撅黑”。

在我們村說王黑恐怕沒人知道,只要說起撅撅黑可謂是人盡皆知。由於他腿腳不方便,幹不了重活,生產隊便指派他看莊稼。正好他沒事,便一瘸一拐樂顛顛地走著說著:“走,去看看,趕巧還能拾個白殼(意思是撿個外快)。”有兩三個十來歲的孩子,也跟著去看熱鬧。

來到溝邊,撅撅黑在老漢的指點下也看見一堆花裡胡哨的東西,但不知道是啥,一動也不動,想著是條死狗。便拾起一塊土坷垃砸了上去,正好砸在那東西身上。只聽“嗷”的一聲,只見那東西在溝底一躍,凌空跳上了一丈多高的溝坡。

“媽呀”,三個孩子看見這花呼呼的怪物,拔腿就跑。撅撅黑也被這怪物嚇破了膽,玩命地跑。怎奈腿腳不聽使喚,一瘸一拐怎麼也跑不快。

這時候怪物已完全暴露在人們的視野裡。“豹子!”不知誰說了一聲,正是一頭兇猛的金錢豹。只見它矯健的身影閃電般地把撅撅黑扒倒,這東西也知道人薄弱的地方和要害的地方,對準撅撅黑的脖子就張開了血盆大口。

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撅撅黑這時候已嚇得魂不附體,面如死灰,大腦裡一片空白,連喊救命的膽量也沒有了。因為這怪物的爪子已深深扎入他的身體,疼得動彈不得。面對張開的血盆大口,腦袋本能地扭在一邊。只聽“咔嚓”一聲,正好咬在肩頭上,肩胛骨已被咬碎。那怪物順勢坐在撅撅黑身上。對準腦袋正要下第二口,只見溝北邊的老漢一邊呼喊一邊舉起鋤頭虛晃,正好雪亮的鋤面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豹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嚇懵了,便丟開口中的獵物,不慌不忙地回到原來的位置。

社員們也不敢在河灘上割麥,都跑到西邊坡上,遠遠地朝這邊望著。

豹子躲在溝底的灌木叢裡,人們看不見,只看見躺在地上的撅撅黑。過了好大一會兒只見撅撅黑慢慢地坐了起來,然後掙扎著站起來,還是一瘸一拐地來到大家面前,像受委屈的孩子見了娘一樣。“哎呀我的娘呀”可哭了起來。

撅撅黑沒有被豹子咬死出乎大家的意料。大家看到肩膀被豹子咬得稀爛,還好沒有咬著要害的地方,這真是名副其實的虎口脫險。

這時候人們和豹子產生了對峙。人們也不敢招惹豹子。因為手裡沒有傢伙,根本不是豹子的對手。便派人去河對岸的滾河孫村搬救兵。因為當年舞陽縣在滾河孫村建立民兵訓練營,那裡肯定有槍。同時派人回家向棗林公社求救,但公社也沒辦法,只好上報舞陽縣公安局。當時我們棗林公社屬於舞陽縣管轄。

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到底是對岸滾河孫距離近,一位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軍人賈娃帶領兩個基幹民兵揹著半自動步槍趕來了。在我們村社員的指點下,三個人從河灘底部悄悄地摸到豹子藏身的灌木叢中。兩個民兵走得靠前,先發現豹子,對著豹子就是一槍。到底是年輕人,沒有經驗,沒打中要害。一槍打在屁股上,一槍打脊背上。豹子“嗷”的一聲,向兩個民兵撲了上來,絲毫不減威風。

“哎呀媽呀,沒有打死”兩個人嚇得聲音都變了,看見兇猛的豹子撲來,槍一扔,拔腿就跑。

剩下賈娃,到底是打過仗的老兵,臨危不懼。面對兇狠的豹子迎了上去。豹子低下頭弓著腰,兩隻前爪往地上一按,呼地竄起一丈多高,向賈娃撲來。賈娃閃身躲過這一撲,接著鐵棍似的尾巴攔腰向賈娃掃來。賈娃看準時機掄起槍托對著尾巴砸了下來。“咔嚓”一聲,只覺得兩手發麻,正好砸在豹子的尾巴骨上。豹子疼得“嗷”的一聲竄出五米開外,這豹子一撲一掃沒有發揮優勢,威風減了一半。對著賈娃張開血盆大口又撲了過來。

好賈娃,面對兇惡的豹子,不怯不懼。麻利地舉起裝好子彈的步槍對準血盆大口就是一槍,這一槍正中要害,豹子在半空中打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時那兩個民兵也不怕了,撿起地上的槍,對著豹子一頓猛砸。“別費勁了,豹子早就死了”。賈娃說了一聲,兩人才住手。

接著滾河孫來了幾個人,用兩根扁擔把死豹子抬了回去。大家把撅撅黑抬在牛車上往家拉。撅撅黑也不知道是肩膀疼還是不害怕了,爹呀娘呀地直哭喊。正好碰上從舞陽公安局來的三個人。

由於當時條件差,三個人都是騎腳踏車。一個人揹著衝鋒槍,另兩個人揹著步槍。得知豹子已被打死,便鬆了一口氣。看到撅撅黑被豹子咬傷,就讓生產隊把撅撅黑送到醫療條件比較好的縣醫院進行治療。那是撅撅黑第一次享受到公費醫療的待遇。

現在撅撅黑還健在,90多歲了,在棗林鎮安寨敬老院居住。我們村的人遇見撅撅黑都愛調侃他,“撅撅黑,當年你撿的白殼呢?”

撅撅黑笑罵道:“娘那腳,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哪壺不開你提哪壺,當年沒有被豹子禍害掉,就算是萬幸了。”

王旭光 | 東河坡的豹子

編輯:吳巧靜校對:謝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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