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在我們的小城,每條路的每個春夏秋冬都給人以不同的感受。在一條路上種好樹並不太容易,鋼城的綠化者們摸索、試驗了許多年,才找到了最適宜生長的樹種。

多年來,在我的記憶中刻下許多樹的影子,儘管有的後來慢慢地消失了,但是,一想起它們的陪伴,還是那麼親切。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法國梧桐樹又叫懸鈴木,是城市建設早期綠化的首選。

我以前在朱蘭住的時候,每天都要在朱蘭大道上的法國梧桐樹下走來走去。它高大粗壯,葉片大而有型,表皮剝落後,露出青白色的主幹。深秋時節,樹葉被秋雨打溼,金黃的葉片落了一地,真不願意環衛工人清掃一空。

我對法國梧桐樹情有獨鍾。

少年時的我也算是有閨房的,只不過是一間沒有門的房間,掛著媽媽刺繡的門簾。和這個門對應的是窗外的法國梧桐樹,它垂下的葉片遮了半個視窗,把我的書桌映成綠色。媽媽說有些暗,我說沒事兒,還起了個名字:桐蔭閣。枝幹上懸掛的小球球成了我向往的風鈴,闡發出渺渺清音。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法國梧桐樹

這棵樹在我外出求學時被刨掉了,小屋亮堂了許多,可我並不高興。

媽媽住的小院子後來也因為擴建馬路被拆除了。

想來,桐蔭閣的消失是難免的。

拓寬朱蘭大道的時候,法國梧桐樹的種子開裂後隨風飛毛毛的缺點已經激發栽種者換掉它們的想法。由於個頭高大威武,很有氣派,又讓人捨不得。有一些居民強烈要求不要砍掉,聽說還向有關部門反映了,不過,後來還是換成了柳樹。

寺坡舞鋼路的法國梧桐樹也砍掉了不少。有一天,我去女兒曾經上過的舞鋼公司幼兒園門前看了看,當年經常被她和幾個小朋友合抱的法國梧桐樹已經沒有了。當聽到我說這些的時候,女兒沉默了好久。

還好,埡口朝陽路和寺坡舞鋼路現在還有難以尋找的林蔭大道。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柳樹

沿石漫灘水庫岸邊的垂柳樹身姿曼妙,很輕易就落進鋼城詩人的句子裡,可它的枝幹卻顯得老態龍鍾,過幾年就得把老枝幹去掉,等待發新芽。這兩年又連根拔掉,重新栽種,只在西段留下了幾棵老的。

西段的那些垂柳,應該是1997年初夏種植的,當時單位裡義務勞動,我們科裡三個人分了九棵十公分粗的樹,沒有枝椏、光溜溜的一根,棍子一樣,我們科長和同事只讓我扶著樹,不讓我挖土,我還記得他們一臉的汗水呢。

沒幾年,垂柳便長成小臉盆兒般粗,樹幹沒一棵直順的,突兀的疙瘩,皸裂的樹皮,卻掛滿了柔軟碧綠隨風搖擺的柳絲。濃密的樹蔭下,有退了休的老人在這裡下棋,也有水上搖手划船的,沒生意時收了槳上岸玩牌。現在修建了溼地公園,搖手划船已經是過去式了。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枇杷樹

朱蘭干休路,早先在路中間栽了一排枇杷樹。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枇杷的,也是在那時候嚐到了枇杷果的滋味。

本來生在南方的枇杷到了中原,開花結果一樣好,每年十月就開花,次年初夏才可以品嚐果子。一大簇的花,聞上去有糖漿的味道。五個淡黃色的花瓣,蠟質感強烈,花苞及花枝佈滿淡棕色的絨毛,令人發癢癢。

較早成熟的特點給附近的大叔大媽們帶來了驚喜,枇杷花熬水喝潤肺止咳,枇杷果摘下來泡浸在蜂蜜裡做枇杷蜜,往往還沒有等到成熟就摘光了。

干休路並不算太寬,窄窄的道路中間種一排樹,不用說,肯定是要砍掉的。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埡口山的中心路和溫州路南段,樹種較為複雜,有些樹很有年代感,是當年時興的種類,體現了道路綠化理念的變化。

由於種植時間不一致,幾十年下來,樹種多樣,高低不一,有人不喜歡,覺得凌亂無序,而我喜歡,甚至溺愛——水杉、雪松、廣玉蘭、冬青,還有幾棵老核桃樹。綠蔭掩蓋了路邊的老店鋪,又捧出了新店鋪,小小奶茶店在門口設一個座位,格外受青睞;文具店門口下棋的那群人高一聲低一聲;陽光或者細雨從不同葉片的縫隙中灑下來,能夠呼吸到纏綿身上的氣息,清爽、詩意。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水杉樹

讓人感覺到格外有城市味道又不同一般的樹是埡口山種植的水杉樹,高大挺拔,細葉沙沙。埡口橋坡路和溫州路南段兩側各有兩排。

深秋,整個樹冠都變成鐵鏽紅色,羽毛一樣的葉片隨風飄落,枝頭的鳥雀“嘰嘰、喳喳”吵著飛走了,稀疏的葉片已藏不住鳥兒的身形。

我們單位院子裡也有水杉樹,以前是三排,各兩棵。改造院子的時候,把北邊的兩棵砍掉了,增加停車位的時候,又把中間兩棵砍掉了,現在只剩下南邊的兩棵。幾輛轎車停放在我熟悉的位置,是從我第一天上班起就開始駐足的有水杉樹的地方。

每天我都會從水杉樹下面經過,我喜歡聽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水杉樹的葉子很細密,每一片都像是梳頭的篦子,承載不了太厚重的水珠,雨滴灑在上面,會很快被濾下,那種聲音柔弱而溫婉,像是喘息,雨密起來的時候,刷刷刷,像是輕笑。我常常痴望著它,享受這種若有若無的聲音。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核桃樹

埡口中心路老市政府西側街角處原來有幾株核桃樹,每當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就有大媽或者中學生來摘核桃吃。現在只剩下一棵了,整個樹身向西傾斜,孤零零地矗立在人行道中間。雖然這次修路時沒有把它刨掉,而我總是擔心,說不定哪天它就丟了。

在居住小區,一般種植低矮的常綠樹木,樓上住戶和綠色拉開了距離,慶幸的是我家樓下有一株老核桃樹。

我家住在三樓,核桃樹青灰色的枝幹掛滿了馨香的葉子,風吹過來時,探入客廳的窗戶,風溜回去時,又調皮地跑遠。

枝椏間的核桃,隨著葉子的稀疏而逐漸變黃,然後變黑,最後變得皺皺巴巴。有意思的是,一個樹梢上的幹核桃,頑強地守在那裡,風呼呼地吹著,用了那麼大的勁兒,也吹不掉。

記得下雪了,悉悉索索一夜,早晨拉開窗簾,幹核桃還在啊,掛著雪花憨笑。我想天晴時太陽會曬乾它,剛忙了一會兒別的,一回頭,它就不見了。

好像是春天,我下班回家,感覺不對,老核桃樹呢?只剩下一個樹樁。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廣玉蘭樹

埡口中心路和溫州路留下了為數不多的廣玉蘭樹。

每年初夏,除了日漸熱烈的陽光,還有廣玉蘭花的亮度。碩大的花朵呈半包圍狀,潔白淡雅,溫潤如玉,每個枝頭一朵,遠遠看去,宛如花燈綻放,靜靜地照亮街道。

我在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相伴左右。每每遇到湯勺一樣的花瓣跌落,就會拾起,撫弄良久。大氣溫厚的氣質很像盛開的荷花,清亮沉靜,悠遠的清香讓人忍不住要和它竊竊私語,請讓我做你的知己吧。

樹下的蔭涼很舒服,每年端午節前,斑駁的光影裡有賣香包的小推車,那個老阿姨在這裡擺攤,掛滿了精緻可愛的香包,有時還有五股線,顏色很漂亮,粗粗的,有質感。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辛夷樹

溫州路中段和常州路種了辛夷樹和白玉蘭樹。

剛過了春節,特別是下點小雨的傍晚,我和家人必定去這裡散步。溼潤的空氣把白玉蘭樹的枝丫打成黑色,毛茸茸的花苞已經開啟,粉白色的、淡紫色的花朵在枝頭鬧著,似蝴蝶,像鳥雀,更像是巧笑的臉龐,說著俏皮的話語,把整個黃昏渲染得芬芳無邊。

走在樹下,陣陣清香撲鼻,偶有花瓣落下,感覺很浪漫,儘量讓自己的腦海放空,以便多記住一些畫面,把此情此景作為將來回憶的背景。

鋼城大道的樹木經歷了幾翻身,從柳樹、青桐、銀杏到現在的香樟、欒樹和楓楊,算是找到了適宜的樹種。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香樟樹

香樟樹從南方引進以後,漸漸適應了北方的氣候,種在鋼城路中間綠化帶上的長得鬱鬱蔥蔥。

記得前幾年經常大雪,因為怕大雪壓壞了樹枝,園林工人拿竹竿敲打樹枝,抖落雪團,當年還是壓斷了不少,讓人擔心長不好。

看到香樟樹,就有一種江南鄉間的味道。它的葉子、枝幹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春季開出米黃色的小花,夏季結出青豆一樣的果子,到了深秋,紫紅色的漿果落到地上,走在樹下,不時踩到,腳下會有爆裂的感覺。冬季的葉子依然油綠,給麻雀提供了宿營地。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欒樹

鋼城大道和溫州路北段的欒樹,春季,枝繁葉茂,嫩綠與嫩紅相間,十分可愛。夏季,淡黃色的花序伸展在枝頭,淡淡的芳香味道招引得蜂蝶趨之若鶩,嗡嗡嚶嚶。花瓣落到地上,細細密密一層金黃,怎忍心下足踩踏?初秋,枝頭結滿蒴果,花盤上掛滿了三稜形的小燈籠,由粉白變成紫紅色。隨著秋意漸濃,葉子也漸漸變黃,很有層次,讓我們舞鋼的秋色更加絢爛多姿。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銀杏樹

栽種銀杏樹是需要勇氣和耐心的,長得慢,很難快速成蔭。早先,鋼城路的人行道種了兩年銀杏樹,因為生長太慢,難以迅速提高綠化率,悄悄換成了楓楊。近年,在行政新區支鼓山路栽種了銀杏,看看是否能夠堅持下來。

許多人都非常喜歡銀杏,而我,簡直就是仰慕。如果面前有一株參天古樹,老枝金葉,漫長的光陰,我們在它面前就是個逗點。金黃的葉片,像一面小扇子,脈絡清晰,溫潤柔軟,是文藝青年最理想的書籤。寒風吹過,盤旋而下,一夜之間,樹下厚厚一層,一地金黃,一地溫暖。

在劉山小道,斜坡上有一個院落,門前一棵銀杏樹,是很少見的雌性,垂下的枝條上面都掛滿了果子,外皮發黃,很像桂圓,然而,腐爛的果皮卻有臭味兒。

現在劉山小道已經消失了,銀杏樹還在。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楓楊

鋼城大道種植了速生的楓楊樹,很容易就長得枝繁葉茂,為我們舞鋼市建立園林城市增加綠化覆蓋率貢獻了比率。

這種樹也叫鬼柳樹,多生長在河灘溪澗山坡林地,以前在我們這裡真上不了檯面,現在竟是景觀大道的主要行道樹之一。

我也漸漸地喜歡上了楓楊,每當冬季看到電業部門大刀闊斧地修剪樹上的主枝時,我就生氣:你們的電線是線,我們的樹就不是樹了嗎?

很喜歡乘車從埡口橋坡向南行駛,穿過楓楊和香樟組成的林蔭大道,隱隱約約看見遠遠的五峰山,車子緩緩滑行,前面的馬拉松廣場風箏高飛,龍泉湖碧波盪漾,那感覺像是進入了風景區。

鄭昊燕 | 小城的那些樹

小城還有很多開花的樹,寺坡四馬路的合歡、埡口文化路的女貞、二郎山門前的梅花、海棠、櫻花,值得一一細數。

有一點遺憾的是,以前,無論廣場遊園的風景樹,還是道路兩側的綠化樹,更新換代得都太快了,只要樹形不好、樹齡過長,或者不符合潮流,都會被換掉,迅速換上新樹種,甚至買來大樹栽種,還吊上營養液,看上去立竿見影,卻缺乏等待的耐心。

以後,換樹種的時候,希望每一條路都有意識地留下幾株老樹,成為將來的古樹,能夠見證我們的歷史,讓小城有記憶。

作家梁衡說:“地球上比人年長的植物只有樹木,一棵古樹就是一部綠色的史書。”

我們可以指著老態龍鍾的樹講一段故事,給孩子們說一棵樹的過去並不是守舊,因為樹可以從過去走來又走向將來,而且走得比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更遠。

作者簡介:

鄭昊燕,女,平頂山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愛閱讀,醉心文字。

編輯:吳巧靜校對:謝春燕

版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