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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寧市文聯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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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金魚
喬舉平
我傍晚下班一進家門，就看見客廳的案頭擺放了一個圓圓的魚缸，透過玻璃，有幾條小拇指般大小的金魚在水中輕輕遊蕩，我簡陋的家頓時充滿了無限生機，也帶給給我一陣莫名的驚喜……
家裡沒有人，老婆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這魚是誰買回來的呢？誰會有這麼好的心情來營造家的氣氛？我帶著滿心疑問激動著。小小的魚兒美麗無比，呈金黃、鮮紅、烏黑相加的顏色，都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嘴巴一張一合，善意地打量著我，遊得自在而愜意。
我俯下身子，用手指敲敲魚缸，魚兒卻突然受到驚動，就倏然快速地轉圈遊弋，小傘狀的尾翼左右搖擺不停，好像對我擺動著驚慌失措的小手，胡椒粒般透明澄澈的眼睛一定也罩上了雲翳。望著這些可愛的小生命，我的心裡一熱，是它一下子燦爛了我寂寞暗淡的生活。
這是大年將至的嚴冬，窗外飄著小而細碎的雪花，寒冷凝結了大地，不見綠樹，沒有飛鳥，萬木蕭條，生命彷彿也受到了限制，心情也被凍僵，發不出一絲嫩芽，綻不開一朵小花。我是盼望著冬日早一天結束，去看看春天的流水和小魚昆蟲。
這是多好的事啊，魚兒就遊蕩在我的眼前，好似春天提前來到了我的房間。我在沙發上坐下來，頭一回找到了舒心的感覺。客廳裡因為有魚兒在遊，就有了許多生機。那牆上司空見慣“翰墨飄香”的字，就瞬間有了靈氣，讓我的陋室墨香縷縷，就連一旁矮几上雜亂的書籍也染上了香氣。那盆牆角牡丹的絹花，就開得更是燦爛，笑盈盈的恍若夢裡。
原來，小金魚是兒子買回家的，他常年奔波在外，這些日子休假回到了家裡，他說，家裡早就應該養幾盆花、養幾條魚了，不然多荒涼啊。老婆在一旁附和挖苦我說，你爸除了看書就是抽菸，哪有心思顧家啊？是啊，我就感覺自己真的一天天變得麻木空洞，已經遺忘了發現和尋找生活的許多樂趣。
從此，我是愛上了這些魚啊，下班在家的時候就留戀在魚缸前，心情變得愉快而充滿柔情，平日裡煩躁的脾氣也改變了許多。我小心地給魚兒餵食，看小小的生命把頭探出水面，張大嘴巴吞食著食物，吐著漂亮的氣泡，那迷人的樣子就讓人心裡生出許多憐愛。
原來任何的小生命都有可愛至極的細節，只是我們太匆忙、太粗心、沒有去留意，去發現啊。我們總是太關心自己，在為自己的生存掙扎，在為一家人的立足努力，有著太多的現實慾望，存在著太多的私心雜念，就忽視了許多小事物和小生命存在。其實，一個人、幾個人在紛繁的世界裡，充其量不也是一條條小魚嗎？
小金魚是可愛的，它的存在豐富了我的生活。我饒有興致地查閱關於金魚的知識資料。頭一回知道，金魚最早就起源於我國，十二世紀有關專家就開始了金魚家化的遺傳研究，現在世界各國的金魚品種都是直接或間接由我國引種的。在人類的文明史上，金魚已伴隨著人類生活了十幾個世紀。
在我國，至少在宋朝就已經家養金魚，是世界觀賞魚史上最早的品種，在一代代金魚養殖者的努力下，中國金魚至今仍向世人演繹著動靜之間美麗的傳奇。作為世界上最有文化內涵的觀賞魚，她在國人心目中很早就奠定了國魚之尊貴的身份。
觀賞金魚已知可以存活二十五年之久，然而平均壽命要短得多，它是人們樂於飼養的觀賞魚，奇異的身姿、絢麗的色彩，可以說是一種天然的活的藝術品，總是受到人們的喜愛。真是長了見識，原來小小的金魚就有這麼多的學問啊。
在離我單位不遠的街口，有一個出售金魚的小攤，大大小小的魚缸就擺在臨街的水泥臺階上，每當我上班累了的時候，就下樓滿慢慢踱步來到那裡，看大缸小盆裡無數的魚兒遊動，工作的煩惱就會煙消雲散，自己也就有了天真和童趣，心隨之變得飄逸而滿含柔情。
守攤賣金魚的主人很老了，大約有七十多歲，帶著老花的眼鏡，霜白的頭髮，總是坐在旁邊的小凳上，看著魚兒遊動，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靜靜地曬著太陽，一副極其慈祥和藹的模樣。時常總有幾個人圍在旁邊，裝點著這裡的風景，熱鬧了這個街頭，有好多大人和孩子，看著可愛的魚兒在魚缸中游蕩，個個喜上眉梢。
有年輕的母親領著咿呀學語的孩子，路過這裡，孩子頓時被眼前無數的小魚吸所引住，指著魚缸裡眼花繚亂的魚，就不肯再往前走，小手撕扯著媽媽的衣服，哭鬧著要買幾條金魚，母親無論如何許願，都無法改變孩子的主意，只好買幾條，連水帶魚提在塑膠袋裡，孩子就破涕為笑了。
我有時也想買幾條金魚回家，養在客廳裡，裝點我缺少趣味的生活，但總是猶豫，我一點也沒有養魚的經驗，怕自己養不活，白白扼殺鮮活可愛的生命。一次和妻子逛街，我們來到魚攤前，我決意要買幾條，妻堅決地說，算了吧，你是養魚的人嗎，懶得連自己也管不了，你能養活這麼小的魚嗎？我一下子就洩了氣，打消了買魚的念頭。
這不，兒子卻買回了金魚，總算是實現了我一個小小但卻長久未能實現的願望。兒子是一直不住在家裡的，這養魚的事情自然就成了我的工作，定期換水，按時餵食，我還搜尋養殖金魚的資料，慢慢研究，對其傾注了滿腔熱情。
這是寒冷的冬天啊，一場接一場的冷空氣不斷襲來，我怕魚受凍，就把魚缸移到了暖氣跟前，夜裡睡覺也要搬到了臥室裡，放在頭旁的桌上，半夜醒來，還要看看魚兒是否安好。老婆罵我發神經，讓金魚弄出毛病了。我笑笑，我是實在太喜歡這小生命啊。
幾天後，魚卻出現了問題，首先其中一隻就懶懶地呆在了缸底，我投一些魚食，其他的魚兒都聚在一起吞食著，唯獨它不願游上前來。我就有些焦急，莫非是病了？還是受涼了？過一陣再來看，就發現它已經僵硬了身子，肚子有些鼓脹，已經奄奄一息。我就把它趕緊撈起，隔離開來，以免影響其他的同伴。
接著，我看見一隻只小魚都把腦袋探出水面，不停地張著嘴巴，腮幫子一鼓一鼓，吧唧有聲。妻說你看魚兒多可愛啊，好像在唱歌呢。我也樂啊，就趕忙給它們餵食吃。但魚兒卻好像沒有了一點食慾，我發現了情況的異常，怕是有出現了問題。
早上，我被妻子的驚呼聲嚇醒，只見一缸魚全翻起了肚皮，早已沒有了氣息。這是一個沉悶的早晨，我一條條從缸中撿拾著沒有了生命和氣息的小魚，心裡湧起了絲絲感傷。我把魚兒埋在了花盆之中，是在為一些弱小可愛的生命做一次體面的葬禮。
記得我在電視上看過一個訊息，在國外某個國家，曾出臺了一部法規，對人類的寵物死後要實行體面的處理，不得隨便拋棄，因為生命是有尊嚴的。在生活中，我們寵養的小貓小狗小金魚曾經給我們帶來了許多的歡樂，但有些人在不需要它們的時候就棄之不顧，甚至把活著的小金魚隨手倒進了馬桶，這是何等殘忍的行為啊，在國外是要獲刑的。
魚缸空了，我的心裡也空落落的，好幾天都覺得家裡缺少了什麼，我明白是那些小生命已經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我的感傷是為了死去的那些小金魚啊。其實世上的每一條生命都是寶貴而脆弱的，對生命而言，世上最可貴的是悲天憫人的愛心，唯有這樣的愛心才能將一腔慈悲的情懷化為甘露，灑向芸芸眾生。
一個雪花飛揚的午後，我又來到熟悉的街口，準備再買幾條小金魚養起來。魚攤前的老人在寒冷中袖著手，我說明了金魚之死的前前後後，他說是魚缺氧了，要有增氧器才行，魚不要放在太熱的地方，要定時餵食，不要喂多了，我一一默記在心，又買了幾條小金魚和裝置帶回家去。
家裡的魚缸中又有了鮮活的生命在遊蕩，我的心瞬時變得平靜而充滿柔情。我養著魚，魚豐富著我的生活。大半年過去了，小金魚安然無恙，總在自由舒暢的遊動。此刻，我就留戀在魚缸前，看這些生命的舞蹈，心裡一片陶醉。熱愛生命、熱愛生活、善待弱小，這些平時司空見慣的文字，再一次湧上腦海，並有了新的涵義……
喬舉平，甘肅臨洮人，在《人民藝術》《讀者欣賞》《飛天》《甘肅文藝》《甘肅日報》等發表作品，多篇作品收入各種文集，作品先後獲甘肅省文聯、甘肅省作家協會第四屆、第六屆“甘肅黃河文學獎”。收入《定西作家文學作品選》《臨洮縣誌》《臨洮文化大觀》。出版散文集《雲過故鄉》《古城背影》《撫摸鄉土》。系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臨洮縣文聯駐會副主席兼秘書長、縣作家協會主席、《洮河》雜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