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盃往事：齊達內歐洲盃“聽雨”人生中的夢幻華爾茲

專業足球評論員說過這樣一句話，

對於進階球迷而言，足球比賽看的是過程。他們不會像初級球迷那樣只關注賽果或者只看賽後集錦，而是會看直播。於是，看直播的過程會欣賞到更加別緻的風景，那些別緻的風景好像夜幕降臨時公路上的霓虹燈，瞬間點亮了他們的心扉。

看直播過程中會發現許多不會出現在賽後集錦裡的精彩紛呈的亮點，這些亮點會使即使是一場0—0的足球比賽也會給這些看直播的進階球迷留下不可磨滅的永恆記憶。比如，2014年世界盃荷蘭與哥斯大黎加的1/4決賽中羅本有一腳底線附近超高難度凌空停球動作。再比如，2019年世俱杯決賽貝爾有一腳十分舒展的倒掛金鉤射門。如果不看直播的話，隨著時間推移，初級球迷也許只會記住比分和進球者，而這些經典場景就會慢慢淡出記憶。

對於某類球星而言更是如此，這類球星的偉大之處不是簡簡單單體現在進球、助攻這些資料統計中，而是體現在足球比賽直播中的一個個難忘的鏡頭裡。

這類球星的典型代表是綠茵世界裡的那些藝術大師，他們帶給我們的除了進球和助攻之外，更有一些超越足球資料之外的藝術享受。法國著名球星齊達內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記得2009年的時候，央視《天下足球》把黃金十年最佳球員頒給了齊達內，評語是這樣的，他代表著足球運動的本質……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首宋詞非常具有哲理，是人生的真實寫照。今天，回憶講述齊達內的歐洲盃往事，這首詞不禁再次縈上心扉。

齊達內的歐洲盃往事就是一段“聽雨”人生。他在1996年第一次登上歐洲盃舞臺，那個時候，他初出茅廬，壯志凌雲，大鵬展翅恨天低。他在2000年親吻了歐洲盃，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捨我其誰，天高海闊，一覽眾山小。他在2004年最後一次參加歐洲盃，那一年，風飄絮，雨打萍，起落浮沉，往事心驚淚欲潸，雲淡風輕，成敗隨風而逝……

而真正貫穿齊達內整個歐洲盃往事的主旋律是象徵他足球職業生涯裡的那一幕幕醉人心田的華爾茲，那是綠茵世界裡的瑰寶。今天，我們一起回顧齊達內的歐洲盃“聽雨”人生和“聽雨”人生中的那一幕幕夢幻華爾茲……

記憶首先閃回到2003年，那年歲末，齊達內榮膺國際足聯年度世界足球先生。這個評選結果當時引起了一定爭議。當年輿論紛紛認為效力於尤文圖斯的捷克球星內德維德比齊達內更有資格當選。支援這個論點的理由有許多，其中之一是，那年內德維德在與齊達內的兩場直接交鋒（2002—2003賽季歐冠皇馬與尤文圖斯的半決賽次回合以及法國與捷克的友誼賽）中都完勝對方。之後不久，內德維德獲得年度金球獎。一年後的2004年歐洲盃開始之前，媒體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兩位新科先生身上，期待齊達內和內德維德可以在歐洲盃舞臺上再次碰撞，一決高下。

法國隊折戟韓日世界盃之後，桑蒂尼接替勒梅爾出任法國主教練。2004年的夏天，桑蒂尼率領法國踏上了伊比利亞半島，參加葡萄牙歐洲盃。法國和英格蘭、瑞士、克羅埃西亞被分在了B組，法國隊小組賽的第一個對手是實力強大的英格蘭。

開賽前，桑蒂尼陷入了舉棋不定的彷徨中。因為齊達內在皇馬的2003—2004賽季末段表現黯然，四大皆空。而亨利在阿森納踢得風生水起。到底是以齊達內為中場核心制定戰術還是以亨利、皮雷為代表的阿森納球星主打邊路，這個難題擺在了桑蒂尼面前。

葡萄牙光明球場，2004年歐洲盃英法兩強展開了角逐。那場比賽，齊達內在場上非常的孤立，那可以說是齊達內國家隊生涯裡面對的唯一的一次信任危機。但是，孤立無援的齊達內還是留給了球迷這樣兩幕鏡頭，開場不久，齊達內接利扎拉祖傳球之後35米外遠射擦球門死角而過。之後齊達內用漂亮的腳底拉球動作晃過了魯尼。接著貝克漢姆助攻蘭帕德打破僵局，魯尼突入禁區被西爾維斯特絆倒，英格蘭獲得點球，巴特茲關鍵時刻阻擋了貝克漢姆的點球。

九十分鐘時間裡法國隊風聲鶴唳，0—1的比分一直持續到了常規時間最後一分鐘，利扎拉祖為法國隊贏得任意球，齊達內決定孤注一擲，而亨利也主動請纓主罰，一向低調的齊達內這次沒有把機會讓給亨利，當亨利悻悻地離開後，他站在足球前，深呼吸，凝目注視之後打出了一記漂亮的弧線球為法國隊扳平了比分。補時階段，傑拉德回傳失誤，亨利為法國隊獲得了點球，齊達內再次主罰命中，最後三分鐘齊達內逆轉了比賽，導演了一幕綠茵奇蹟…

那場比賽之後桑蒂尼下定了決心，再次樹立了齊達內的核心地位。與克羅埃西亞的第二場比賽，齊達內主罰任意球製造對方烏龍。上半場結束之前，齊達內接亨利開出的戰術角球右腳腳後跟挑傳禁區，足球劃過一道美麗的彩虹弧線後十分精準地找到了禁區內的加拉，後者頭球攻門險些擴大比分。

之後克羅埃西亞絕地反擊連追兩球，危機關頭，“上帝”伸手，法國隊驚險過關，特雷澤蓋手球停球后扳平比分挽救了法國隊。賽後，媒體調侃，也許是齊達內的那腳腳後跟彩虹傳球博得了上帝一笑，才有了特雷澤蓋的“上帝之手”。

第三場對瑞士的比賽，法國隊才真正進入狀態，收穫了當屆歐洲盃最蕩氣迴腸的一場勝利。齊達內頭球為法國隊率先開啟勝利之門，進球之後，亨利第一時間跑來和齊達內一起慶祝，2004年歐洲盃法國隊內齊達內與亨利之爭在那一刻才劃上了句號。那場比賽，憑藉齊達內的進球和亨利的梅開二度，法國3—1力克瑞士以頭名出線晉級八強，八強的對手是公認實力最為孱弱的希臘隊。彼時，歐洲盃開賽前輿論媒體神往的內德維德與齊達內兩位新科先生的鬥法之戰也越來越接近現實了。

但是，就好像韓日世界盃上令人無比期待的法國和阿根廷世紀對決那樣，內德維德與齊達內的2004年歐洲盃曠世對決沒有成為現實，他們最終敗給了同樣的對手——上演希臘神話的希臘隊。

與希臘隊的1/4決賽，法國隊陷入了低迷，當查理斯特亞斯頭球破門後，齊達內、亨利還有看臺上的普拉蒂尼滿眼無助，茫然若失。這次，奇蹟沒有誕生，上帝沒有出現。只有宙斯山上希臘女神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希臘女神微笑背景映襯下的是齊達內最後一屆歐洲盃的落寞。成功往往是九成的實力和一成的運氣，法國隊還有齊達內的2004年歐洲盃之旅印證了這句話。足球比賽的勝利不能夠寄託於球星的個人亮眼發揮，法國隊的失利其實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但是齊達內在那屆歐洲盃的表現也足夠耀眼，足夠令人永遠回味…

聽潮而圓，見信而寂。“潮信”之後是“圓寂”。當法國隊“圓寂”2004年歐洲盃的時候，1/4決賽完勝丹麥的捷克隊在半決賽被希臘球員德拉斯的銀球打敗。於是，球迷心中萬分期待的齊達內與內德維德2004年歐洲盃華山之巔的對決在那個夏天成了泡影，只能出現在美麗的夢鄉里，但那個夢鄉並不遙遠，因為“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人”，那個夢鄉從2004年歐洲盃之前的十年就開始存在了，那也是齊達內歐洲盃往事最值得回憶的動人記憶之一。

2004年歐洲盃十年前的1994年，齊達內才22歲，那年他遇到了人生的伯樂——時任法國主教練的雅凱，雅凱把齊達內引進到了法國國家隊，把齊達內帶到了國際賽場。那年齊達內第一次代表法國隊參加比賽，對手恰恰是內德維德所在的捷克隊，法國與捷克的友誼賽上，齊達內在法國0—2落後的不利局面下替補登場，之後他接連左腳遠射和頭球破門為法國隊扳平了比分，賽後，法國媒體一致歡呼，“法國隊新的核心誕生了！”之後雅凱帶領齊達內和法國隊征戰1996年歐洲盃預選賽。那是不容失敗的預選賽，因為法國隊之前已經接連錯失了1990年和1994年世界盃，而齊達內把國家隊生涯的第三粒和第四粒進球奉獻給了那個不容有失的1996年歐洲盃預選賽。

當時法國隊在1996年歐洲盃預選賽前兩場接連平局，低迷的表現使得法國輿論媒體不由自主的想起了1990年和1994年世界盃預選賽。之後與羅馬尼亞的第三場比賽成了生死之戰，成了“必須贏得的比賽”，齊達內在那場比賽裡表現出色，他打進了個人國家隊生涯裡的第三粒進球，法國隊3—1力克羅馬尼亞逆轉頹勢，一掃陰霾。接下來與希臘隊的比賽，齊達內從中場帶球長驅直入打進了個人國家隊的第四粒進球，法國隊力克希臘為晉級1996年歐洲盃夯實了基礎。

當法國隊挺進1996年歐洲盃的時候，雅凱把象徵球隊核心的十號球衣交給了齊達內。那個夏天，24歲的齊達內第一次參加歐洲盃，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法國隊與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西班牙分在了一組。法國隊1—0打敗羅馬尼亞，3—1力克保加利亞，1—1打平西班牙，順利從小組賽突圍。

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的齊達內多少顯得有點緊張，小組賽三場比賽里老練持重的自己曾經的波爾多俱樂部隊友杜加里和當時風頭強勁的德約卡夫給予了齊達內太多的薰陶和感染，年輕的齊達內開始慢慢磨練並快速成長。

打進八強之後法國隊遭遇了博格坎普領軍的荷蘭隊，齊達內那場比賽表現十分出色，一腳直接任意球險些攻破荷蘭隊球門，雙方鏖戰到了點球大戰，齊達內主罰第三個點球攻破了范德薩把守的球門，法國隊力克荷蘭晉級四強。半決賽齊達內和他的法國隊遭遇了內德維德、波博斯基領軍的捷克隊，2004年歐洲盃的時候再回首那一幕，難免悵然若失。而現在再重新展現那一幕，宛如夢中世界。八年之後的2004年歐洲盃未能成為現實的內德維德與齊達內之間的對決卻在八年前早已經上演，只是當時的齊達內還有內德維德還如同隱匿在蒼山之下的一彎彩虹，等待著之後綿綿細雨的澆灌。

那場半決賽的最終勝利者歸屬於內德維德和他的捷克隊。法國隊點球大戰不敵捷克，齊達內也終止了他的歐洲盃“愛之初體驗”。不過，齊達內的1996年歐洲盃初戀是完美的，是成功的，兩年後的1998年世界盃，四年後的2000年歐洲盃，齊達內的職業生涯終於達到了巔峰，達到了遐邇聞名、名燥全球的地步……

1998年世界盃決賽齊達內梅開二度為法國隊奪取冠軍，奪冠慶祝之夜裡，法國香榭麗舍大街里人山人海，萬頭攢動。齊達內的名字和頭像在法國標誌性建築凱旋門上投影閃爍。之後齊達內的人生導師雅凱“泛舟西湖”，功成身退，勒梅爾接替雅凱執掌法國隊帥印，帶領法國隊征戰2000年歐洲盃。

後來齊達內回憶起這段經歷時曾經說，“那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因為世界冠軍不等於歐洲冠軍。”2000年歐洲盃之前，確實還沒有一支球隊可以奪取世界盃之後再奪取歐洲盃，紀錄是不容易打破的，但紀錄也終有一天會被打破的，齊達內和他的法國隊在那年歐洲盃打破了世界紀錄，伴隨著世界紀錄的打破，齊達內的歐洲盃往事和他的職業生涯真正達到了巔峰……

齊達內歐洲盃巔峰時刻的2000年，法國隊和荷蘭、捷克、丹麥分在了一個小組。小組賽裡，法國3—0力克丹麥，2—1復仇內德維德的捷克隊之後提前出線。與荷蘭隊的第三場比賽，以齊達內為代表的法國隊主力球員輪休，法國2—3不敵荷蘭。

三場小組賽，齊達內雖然沒有進球，也沒有助攻，但資料不能代表齊達內這樣的球員，那年發行過齊達內的2000年歐洲盃海報，海報上醒目地寫道，“無與倫比的齊達內”，背景是身著一白一藍兩色法國球衣的兩個齊達內，背景圖闡釋了這樣兩幅無與倫比的美麗畫面。與丹麥隊的比賽，身著藍衣的齊達內接法國門將巴特茲的手拋球之後腳後跟停球拉球兩個動作一氣呵成晃開了對方防守。身著白衣的齊達內面對捷克隊數名球員的圍追堵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用自己的招牌技術動作“馬賽迴旋”晃開防守之後以精確到釐米的精度直塞給了禁區裡的阿內爾卡……

齊達內歐洲盃巔峰時刻的2000年，1/4決賽法國遭遇了勞爾、耶羅領軍的西班牙隊，雙方0—0焦灼之際，法國隊獲得了前場大禁區邊沿的任意球，齊達內主罰那粒任意球，他宛如中國武俠小說裡的暗器高手一般，百步穿楊，箭中靶心，打進了職業生涯的第一粒歐洲盃進球，至今回憶起來，那粒進球，“轅門射戟傳佳話，如聞當年嚆矢聲”。在勞爾射失點球的落寞背景映襯下，最終法國隊2—1力克西班牙，挺進了半決賽。

齊達內歐洲盃巔峰時刻的2000年，半決賽法國遭遇了以菲戈、努諾—戈麥斯、保萊塔、魯伊—科斯塔為代表的葡萄牙黃金一代，那場比賽是歐洲盃歷史上的經典對決和傳奇比賽，也是齊達內職業生涯的代表作之一。

後來有專業人士說，如果想欣賞齊達內的藝術足球，國家隊比賽可以選兩場，一是2006年世界盃法國與巴西的1/4決賽，再有就是2000年歐洲盃法國與葡萄牙的半決賽。那場比賽，巔峰時期的齊達內把藝術足球的魅力宣洩到了極致，他那靈巧的腳腕彷彿抹上了潤滑油，傳控卸帶、拉扣挑撥之間在球場上閃轉騰挪、翩翩起舞，把足球運動肢體語言的極致美麗潤物細無聲之間傳遞給了球迷。就像曹植《白馬篇》裡描繪的那樣，“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他靜似處子，動如脫兔，時而柔，時而剛，柔則踏雪無痕，凌波微步。剛則潛龍轟天，橫掃千軍。

僅舉四個代表片段，上半場臨近尾聲時候，齊達內帶球長驅直入緩舒狼腰踩單車晃過防守球員之後分邊製造殺機。下半場簡直成了齊達內一個人的足球技術表演，他在左路極速帶球連續晃過葡萄牙四名防守隊員後形成威脅，他在中場面對鐵籠一般的防守拉球轉身從間隙中突破重圍，他接後場佩蒂特長傳後空中胸部停球順勢轉身再右腳停球左腳傳中給禁區內的阿內爾卡，幾個動作行雲流水，妙到了毫巔……1—1的比分持續到了加時賽，葡萄牙沙維爾禁區內手球被判點球（注：這個判罰至今仍然有爭議），當菲戈不滿判罰直接脫衣離場的時候，齊達內罰進了金子般的金點球把法國隊送到了決賽。